“不对不对，青阳你往左边靠一点。”

“老屈，你别动啊！唉呀！再往左边些！”

在这个并不是非常寒冷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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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青阳你往左边靠一点。”

“老屈，你别动啊！唉呀！再往左边些！”

在这个并不是非常寒冷的冬日里，江南小镇一处院落倒是忙得热火朝天，昨夜里好不容易下下来的雪，在现下已经是消融得只剩下地上的积水，至多，院落里常青树的树杈上还散落了些许白色。不过，被素还真这么嚷嚷两句，也禁不住纷纷掉落在地上，片刻也失去了踪影。

“这都改了几次了啊！素还真！你在玩我们俩呢！！！”

老屈终是沉不住气，气呼呼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看他和青阳在素某人 指导下到底把这副对联给挂成了什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老屈万般无奈地扶额叹道：

“素还真啊！你的平衡感也一起给忘记了不成……”

只见大门两旁贴着的对联，一边靠外了，一边靠上了，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不对称。

青阳听了只得也下来，瞅了瞅素贤人的杰作，只对老屈说道：

“让续缘过来吧！”

于是老屈便吊着嗓子大喊：

“续缘哪！！出来一下啊！！”

“啊？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便见续缘卷了衣袖出来。

“怎么了？”

老屈指了指大门。

“你爹为了这副对联可把我们给折腾死了，来来来，你给我看看，我和你青阳叔叔再上去摆摆位置。”

“我……我知道了……”

续缘回身瞄了瞄一旁站立不语脸色难看的爹亲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想一想，从爹亲失忆开始已经过了小半年了，至今还未能找到彻底治疗的办法，而爹亲的性情似乎也因为失忆而有了些许变化……

等把对联贴端正了，回身再看时，已经没有了素还真的身影。

“爹亲呢？”

续缘不由一愣，顿了一下便连忙跑开，边跑边喊着爹亲你在哪里…………

老屈把梯子拿到角落放好，嘴里嘀咕着：

“肯定又跑到厨房去了。”

青阳笑了笑

“说来还是屈管家对还真最为了解了呢！”

“瞧你那老神在在的模样，不也是猜到了吗！”

“所以说，还是续缘最疼他爹亲。”

“那是少年仔不成熟的表现咯！”

“在下倒认为这才是至情的反应啊！”

说完后，青阳子便摇着道扇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一天是除夕，晚上自然要煮些饺子过年。以往屈管家都会把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今年，倒是续缘提议，他亲自给他爹亲做饺子，所以之前被屈大管家喊出来时，续缘正在里面揉面团呢！这会儿厨房里应该是白色面粉面团的世界……

素还真现下倒是把之前贴对联的事给抛到脑后，一个人在桌案前站着，摆弄着沾着面粉还没有揉好的面团。

续缘进来瞧见了他爹也算是松了口气，便缓缓地走到素还真身边问道：

“爹亲，你在做什么呢？”

“续缘哪！爹亲想给你做包子。”

素还真的心情现在非常好，也不管四散的面粉粘了他衣袖前襟的，不停地用手揉着那团硬生生加少了水的面团。

“为什么是包子呢？”

续缘边问，边加了一勺水倒进装面团的大盆里。

“续缘不是爱吃包子的吗？”

续缘下意识便开口反问道：

“我爱吃包子？”

“不是吗？难道我记错了？是谁爱吃包子？续缘不爱吃包子，是爱吃什么呢？”

素还真不由地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偏着头努力思考着。

“还真，爱吃包子的是我，续缘爱吃饺子，所以今天我们就做饺子过除夕。”

青阳这时也走了进来，赶忙把话头接上。

续缘暗地里吐吐舌头。

哎呀！刚才又忘了对戏了……

青阳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素还真还放在大盆里的手拉出来，牵着便往外走。

“今天过除夕，还真想去街上逛一逛吧？今天市集一定很热闹。”

“是呀，爹亲，我想吃红豆糕，给我带些吧！”

“我儿想吃红豆糕啊！行！爹亲给你去买去~！”

说着便随着青阳走出了厨房，一旁的续缘又是长吁一口气。

“我先带你去房间换身衣服，你看都沾满了面粉，连头发上都有呢！”

青阳抬手轻轻拍了拍沾了面粉的衣服，却不见全数脱落，再看看头发，倒是因为白发不怎么看得出来，却也有顽固粘附其上的。

青阳手指挑起面前人的几丝头发来，那股酸涩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只让人觉得心疼。

从失忆之日起，从陪伴着他在这无人能找到的小镇里生活开始，这样的心境总是挥之不去。

即使，还真他一直是笑着的，一直表现得快乐着，甚至有时候会有些任性，但在青阳的心里看着，却总是难受。

但青阳也不断地暗自说服自己：

这样的素还真是多么真实的他，失忆便失忆了，至少他拾回了他的快乐，而且，以后一定要保护他让他的快乐一直持续下去……

外面市集上热闹非凡，素还真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服跟着青阳一起出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走着，眼睛却是忙碌着左顾右盼。

“有看中喜欢的东西吗？”

青阳紧紧握着素还真的手，以免他在这人群中走散。

“还是先去给续缘买红豆糕吧。”

虽然素还真的眼神依旧在各处游移不定，但说出的话却是很坚定。

“嗯，那就随你意。”

青阳虽然是应了下来，却也只是随着素还真的脚步走，卖红豆糕的店铺还在另一条街上，不过现下还是让还真随性地走走好了。

青阳再瞧瞧手中的那套茶具，不由苦笑。

又是一套有莲花图案的茶具，回去老屈见了肯定又是要嚎了。

果不其然，老屈一瞅着青阳手里的东西，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那东西嚎道：

“啊！又买了！又买了！！这都第几回了啊~~！！家里都放不下了啊~~！！”

“你不觉得很好看很精致吗？”

素还真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茶具，说着。

老屈可不管那么多。

“好看精致也不是一定要买回来的啊！！！”

“好了，老屈，这可不就是因为还真他喜欢喝茶，特别是你泡的茶，所以见着好茶具都给你买回来收着吗！”

护白莲的青阳打起太极来也一点不含糊。

把差距塞到屈世途怀里，青阳便拉着素还真离开了。

徒留屈大管家在那一旁呜呼哀哉……

“好好地不在屋子里待着，偏要把桌子抬外面来！现下又不是夏日三伏天，是要贪凉还是要贪暖哦！”

这也算不清楚是老屈今天第几次的抱怨了。

一旁帮着屈大管家摆碗筷摆饭菜的续缘笑着回话：

“屈伯伯，你莫生气，晚饭就在外间吃也没什么不好，天气虽然寒冷，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况且外间空气也挺好，又可以看看别人家放的烟火，挺热闹的。”

“哼！其实你啊，不过就是想说，爹亲想怎样便怎样，他高兴就好……”

“屈伯伯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抱怨了，大过年的一直抱怨总也不好，是吧？”

“是是是！”

老屈万般无奈啊……

圆桌上这会儿已摆满了各色菜，续缘瞧着，满眼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去！把你那位老太爷给请出来，这菜放外面不一会儿都要凉了，还吃个什么呀！”

屈世途才说着，青阳已经领着素还真出了房间。

“老屈，老太爷我自己出来了，不劳太祖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催。”

素还真大步迈向青阳前方，在圆桌旁挑了一个座位坐下。

“爹亲，你做那边上位。”

“没事，就这么随意坐好了。”

老屈在素还真对面一屁股坐下来后说道：

“我是太祖？还真没见过这么劳碌命的太祖爷，让孙儿往自己头上爬。”

“哪里能是太祖爷呢！屈大管家还年轻，瞧瞧谁家太祖爷有你这么灵活的！”

青阳在素还真左手边坐下。

“罢罢罢！尽说些无聊的话！还真哪！等你开席了！”

待素续缘在素还真右手边坐下之后，素还真举起身前的杯子说道：

“那……在这之前的许多年的这个时候既然已经过去，我素还真惟愿从今年的这个时候开始，身边的朋友亲人都能平安、快乐。”

失忆的事情并非完全无自觉，但某人并不想纠结于已模糊的过往，过好之后的每一天似乎成为了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也希望你，平安、快乐。”

青阳举杯

“爹亲，永远都要平安、快乐！”

续缘举杯

“总算不用看着你天天把家当客栈了……”

对面的屈大管家也举杯。

碰杯，然后，大家各自饮尽自己杯中的液体…………

“啊！！这是茶！！”

忽的，素还真惊呼一声，吓坏了大家。

老屈听了，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伸手夹菜。

“废话！当然是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不应该是酒吗？”

续缘呵呵笑着给他爹亲夹了西芹‌‍‍百‌‎合‎‌‎‌‍在他碗里。

“爹亲你真要喝酒可就什么也别吃也别看了。”

“青阳……我真的不能喝酒？”

青阳微微点了点头。

“一喝便倒，你说能喝吗？”

“我的酒量真的那么差啊……”

素还真微微皱眉，瞧着眼前空空的茶杯，有些不大乐意了。

“等最后子时过了，你吃过饺子，便让你喝一杯，如何？”

青阳凑近素还真耳边轻声说。

“真的？”

瞧着素还真发亮的双眼。

青阳露出宠溺的微笑。

“当然！回房悄悄给你喝。”

素还真闻言，弯着眉眼点头应下来。

“嘭！嘭嘭！”

城里的富贵人家开始放烟火了，绚烂了整个夜空…………

子时的鞭炮声声声不断，让这个夜晚喧闹胜过白日。

看着续缘在大门处点了串非常响亮的爆竹之后，老屈催促着各个人回房休息。

素还真这边向一旁的青阳使劲眨了眨眼睛，那用力的样子瞧着便让青阳心底发笑。

哈！还记着喝酒的事儿啊！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在窗上的影业随着微风在不停晃动。

“叩叩叩！”

才不过敲了两下门，门便立刻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站在青阳面前的人，笑得特别热情。

“来来来~！酒带来了吧？！”

“当然！”

素还真让出位置让青阳进到了屋内，然后探头看看四周，这才把门关好，坐到青阳身边。

“什么酒？”

“梅花酿。”

“来！倒上吧~”

说着，忙把反扣着的茶杯翻出来，推到青阳身前。

青阳从腰间解下小酒坛，在茶杯里倒入些许梅花酿。

“一点点喝，慢慢喝，别一口气都喝下去。”

素还真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闭上眼睛好不陶醉。

“只用闻的，便觉得要醉了。”

青阳笑而不语，心里却想，那岂不是一喝就直接醉倒？那可倒是省事了！

只见素还真仰头似是一杯饮尽，低头再瞧，杯中酒并未见有减少。

原来不过只是抿了些许沾在了唇上。

“总听人说酒能消愁，一醉可解千愁……酒真有如此大的功效？”

“或许吧……”

青阳一旁自斟自饮，满满一杯仰头饮尽。

“你是否有何忧愁？”

对面的人，昏黄灯光下的面庞，带着些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你，是在担忧我？—

“我能有什么忧愁啊！”

确实没有什么忧愁。

至多不过担忧某人不能恢复记忆。

至多不过担忧某人恢复了记忆却忘了和他现在的一切。

不过只是至多……

素还真又小小抿了一口酒。

“此梅花酿味如此甘醇，今晚我可陪青阳一醉。”

“好！”

青阳又倒满一杯，径自饮尽。

“青阳…………”

“嗯？”

“其实……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素还真双眼定定地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有我在，你不需要有任何的不安。”

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素还真的，让人觉得安心……

“青阳……我想，寻回记忆……”

青阳微愣，片刻才郑重地点头应下。

“好，我帮你一起！”

酒，继续喝，却不知醉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有时，醉否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三杯过后，素还真把头靠在了青阳的肩上。

“我醉了吗？”

“醉了呢……”

—因为，我也醉了呢，醉仔天边无际的朦胧中—

但，手环住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温度。

这便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清明将近，素还真携同青阳子一同收拾了行李打算离开这个住了小段时间的小镇。

虽然，某屈说：“你要去琉璃仙境？我可以先过去打理一番。”

但被素还真婉拒。

老屈只得连连叹气。

刚失忆那会儿，素还真确实还是在琉璃仙境休养的，只是不过几日功夫，素还真连夜的噩梦不得不让素续缘下定决心搬离了那里。

然后，随意在气候适宜的南方寻了这么一处地方落脚。

“爹亲，真的不要我和屈伯伯陪同一起去吗？”

“不用，我只是去那走走，不打算长住，过些日子便会回来。”

青阳也在一边附和：

“有我在他身边陪着，续缘你不用太担心。”

续缘也只有点头同意下来。

—三月里来是清明，桃红柳绿百草青—

—何处纸灰飞作白蝴蝶，何处游子寻春半出城—

素还真和青阳子一路徐徐而行，只当闲时踏青，从江南一路北上，春光明媚，连带着出游的心情也倍儿舒爽。

“两位客官，行路累了吧！来我们小店歇歇脚吧，我们小店的凉茶远近有名的，进来尝一尝吧~”

凉茶棚子里的小二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青阳转头问身边的人：

“还真，我们便在这歇一歇吧！”

“好，听人说路边的凉茶也有特别可口的，正好我们来试试，看看味道到底如何。”

“哈！这凉茶清凉爽口，不过大多都是甜的，就不知道还真你是否喝得习惯。”

“甜的又如何了？我又不是从来不吃甜食……”

青阳拉着素还真在棚子的角落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好吧，就算还真你可以吃甜食，不过，甜味的茶一定没喝过吧！”

看小二给两人拿过一茶壶两茶碗，青阳子抬手亲自给素还真亲自斟茶。

“我真的没喝过吗？”

素还真有些犹豫地举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

“如何？”

青阳弯着嘴角轻笑。

“很爽口，看样子我可以适应这种味道呢。”

“你是没喝过你自己泡的茶，在小镇上天天都是屈世途给你泡的，以往的话，可是从没见你往茶里加糖的。”

“是吗……那，我泡的茶事什么样的滋味？想来，我已记不得亲自泡茶的感觉了……”

“那么，等到了琉璃仙境，有备用的茶具，到时候，你来泡壶茶给我喝，如何？”

“不错的主意。”

一大碗凉茶下肚，素还真又嘀咕一句：

“只是多喝了便甜得有些腻了。”

“哈！”

青阳听了笑而不语，只是想着，这就好比生活一般。

甜蜜美好的时光不过一瞬。

再增添的，感觉或许只有平淡。

但，苦涩却是蔓延不绝，如小小石子辗着心口，不断……

琉璃仙境建在麒麟穴，是个风水好的地方。问起素还真是否还记得当初如何得到这个好地方，素还真却是记不清了。

现在才四月，琉璃仙境的莲花还未开放，素还真坐在靠崖边的栏杆旁，看着满池子的绿叶，又抬手看看自己的衣袖。

“都是荷花……”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青阳也坐到了他身边，伸手握住了素还真那举在半空中的手。

“我果然很爱莲花。”

青阳另一只手也搭了过去，轻轻拍着。

“你可不是一直自称，清香白莲素还真。”

“是这样吗？”

素还真再看了看池子，然后站了起来，轻点足尖，飞身到一旁不高的崖上，然后从背后抽出拂尘，轻轻一甩，人便从高处缓缓降落下来。

而这时满池的莲花也都争相盛开。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当人笑吟吟地落在青阳子面前时微微颔首。

“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青阳道友，这厢有礼了。”

青阳子站在那，愣了半会儿女，才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道友，你太客气了。”

说着，摇着他的道扇，张扬又豪放的模样。

“如何？”

素还真收了拂尘然后问道：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两人在琉璃仙境四周随意地走着，不觉已是天色昏暗。

“今晚要在这住一晚吗？”

这时，青阳子有些担忧了，毕竟在这之前，还真在这时难以安睡的。

“嗯，便住在这好了。”

素还真毫不犹豫同意下来，让青阳稍放宽了心。

“说好在这要给我泡茶的，还真道友是否还乐意？”

“有何不乐意！我这便去准备。”

“我同你一起去吧。”

两人把屈世途收藏的好宝贝统统摆了出来。

燃火，烧水。

“老屈在这里留了什么茶？”

“不过只剩下龙井罢了。”

“龙井便龙井，我只想喝你亲手泡的茶，不论什么茶。”

素还真点点头，青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素还真，看他如何泡出一壶好茶来。

晚风轻拂，茶香已是隐约散溢出来。

青阳闭上眼，先只是用嗅觉来好好感受下这茶香。

“还闭着眼睛呢！茶好了呢！”

青阳子这才睁开眼睛，只见素还真笑眯眯地给他在斟茶。

“是这么嗅着，便觉你这茶艺没见退步。”

“是吗？可白日里听你之口气，只觉着你是在说我泡茶泡得挺差。”

“哈！不差，只是个人有个人不同的口感喜好。”

“那这口感你倒看看合不合你意。”

青阳举杯浅尝一口。

茶香不浓，但很清冽，至于味道，依旧带着些许苦涩。

青阳却觉得这味道特亲切。

这是还真他的味道。

“今晚，我陪你睡可好？”

临睡前，青阳仍是不放心地问道。

素还真凝视着那夜色一片，半晌才回话：

“那就麻烦青阳了……”

他，来到琉璃仙境，是为了寻找答案的，是为了找回记忆的，所以，他需要青阳留在他的身边……

当下定决心直面要面对的问题时，素还真不觉得留下青阳有何不妥。

这段时间以来他有了解到，有的时候，他并不能任性妄为，尤其在关心他的好友身边……

“好，你不需要担心什么，只管安心地睡。只需记着，我就在你身边。”

素还真点头。

是的，青阳就在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那是，他曾经梦到过的情景。

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让人心惊胆颤，让人禁不住恐慌颤抖。

那尸骨，那墓碑，有着自己应该非常熟悉的脸孔和名字，唤也唤不回来的挚友和前辈们。

那样的荒凉……

素还真，这一切都怪你，都和你脱不开关系！！

似有声音在如此谴责…………

“还真！还真！醒一醒！！”

在无尽的自责中，有声音在试图把他那涣散的意识拉回来。

冷汗已经是满额满身。

艰难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火红火红鲜艳的头发。

身旁的人紧紧地抱着他。

“青阳？”

“我在……”

青阳抬起头看向素还真。

“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素还真点点头，青阳这才松开拥抱的双臂，起来拧了毛巾给素还真擦干惊出的冷汗。

“其实，我想听听你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青阳边给素还真拭擦着边轻声地说。

“嗯……青阳，我可以告诉你……我需要你的支持……让我再清楚地再好好看看那个梦境……”

“还真？”

青阳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想再看清楚一遍，然后再告诉你……”

即使那个梦让他心痛得难以呼吸，但想要寻回真相的决心却依旧那么坚定。

青阳轻叹了口气，虽然觉得让还真再经历一次会让自己也觉得痛苦……

但，他，至始至终，都将力挺素还真，做他身后坚强的后盾！

“好！只要你记住uw依然在你身边……”

素还真看着眼前坚定地说出承诺的人，满心酸涩。

—青阳，你再等等我—

青阳几乎一夜未眠，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素还真的手，紧紧地，一夜未放。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可以听见鸟儿的欢叫，有阳光至外面投射入室内。

青阳子看着床上的素还真缓缓地睁开了眼。

“醒了？”

青阳子俯身细细地看着素还真的脸庞。

“嗯……”

素还真掀开薄被坐了起来，深呼吸了几口，早晨的空气比较新鲜，让他也似乎清醒不少。

“青阳，我想问你几个人……”

“嗯，你说……”

青阳也起身，给素还真端来了茶水。

素还真一口气喝下

—这茶的滋味……—

瞧素还真又闭上了眼，青阳不由担心，问道：

“怎么了……”

“没……，我想问问……叶，叶小钗他……现在好吗？”

“他和他的孙女花非花住在一起退隐了。”

“那一页书前辈？”

“在云渡山闭关了……”

“莫召奴？”

“怨毒海外退隐了……”

“在琉璃仙境下面的岘匿迷谷曾经住着一位药师，名字叫慕少艾，我，梦见我在那里为他烧纸……”

“嗯，这是事实……”

素还真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青阳

“今天，我们下去看看他吧！”

青阳点点头

这一日，恰巧清明。

从琉璃仙境一路往下走到岘匿迷谷，素还真听青阳给他讲述他和这位药师慕少艾的过往。

那些事，似是很远又似是很近，片刻似触手可及，片刻却又模糊难辨。

岘匿迷谷曾经有一片湖，那一片湖里曾经有一条奇怪的鱼，那条鱼曾经拍着水怨叹着药师之死。

这些都是曾经，湖还在，鱼却不见踪迹。

青阳在湖边点了火，让素还真把在琉璃仙境写的悼诗投进火堆……

风吹起的那烧尽的纸灰，可不就如曾有诗云那白蝴蝶。

不过，也只能是留个想念…………

闭目间，昨日为药师烧纸的景象如梦似幻……

“谈无欲，他也去退隐了吧……”

“嗯……”

青阳见素还真想起了谈无欲，想来，慢慢地一切都会想起来的吧……

“今日，我们启程前往翠环山如何？”

“好，只要你去想去。”

翠环山上有名的是玉波池，不过素还真和青阳子来到翠环山时，天色已晚，也认不清上山的路。两人便在山脚下寻了一家小客栈暂住了一晚。

“青阳，我忆起一些事情，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素还真和青阳子睡在一张床上，仰躺着看着那昏暗不明的房顶。

“那，都是什么事情呢？”

“我和谈无欲还是孩童时戏弄了两位前辈。”

说着便轻声地笑了出来。

“啊……那确实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青阳说着，手却伸向自己里衣，那里藏着一样东西，一样对素还真很重要的一样东西。

“我还记起了带着绿帽子的师傅，八趾麒麟。”

“嗯……你还调侃过他的绿帽子……”

青阳子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

“呵呵，原来我在小的时候是那么调皮的啊。”

青阳子侧头看着素还真带着神采的双眼，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还真，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呃？”

素还真也侧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青阳子。

“净琉璃菩萨，你还记得吗？”

素还真摇了摇头。

“不记得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在你失忆那时，我们有请净琉璃菩萨给你治疗，当时他并没有能力帮组你立时恢复记忆，但是，他制了两枚药丹，一枚在你当时便服下，还有一枚在我这，按净琉璃菩萨所说，这一枚需要在你有恢复记忆迹象的时候才可服下，可以有助于恢复所有记忆……”

青阳停顿了下，才又再开口：

“这枚药丹现在就在我身上……”

“你觉得是该我服用它的时候了，是吗？”

青阳点了点头。

然后，是静默了许久，几许疑虑。

—为什么会有犹豫呢？不该有任何犹豫的啊—

青阳一个翻身起来，点亮了油灯，端来了茶水。

“来吧！”

素还真双手撑起身子也坐了起来，接过青阳递过来的水杯和药丹，抬头看了看眼神尤其认真的青阳。

抬手，仰头，把那枚药丹送入口中……

对于青阳子而言，这一晚又是难眠的夜晚，他很想起身好好喝几大坛酒，但不想惊动到身边的素还真，只能静静地一直躺着。外面天色是黑的，一直一直都很黑，这夜为何如此的漫长，脑中走马灯般地晃过了许多景象。他的大哥素还真，或者说，他的至爱素还真，这样的抉择总是万般的艰难，但艰难过后也还是需要解决，就如同这漫长的夜终究也有过去的时候。

朦胧中天灰白了，朦胧中有听到轻微的人声，朦胧中，又一白日到来了。

青阳子说，我来为你梳头吧……

素还真静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青阳。

这个人，是爱着自己的，而自己也是爱着他的吧？

如此静谧美好的氛围，素还真却觉得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会发生，打破这一美好。

那刹那的颤抖，青阳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

“没……”

青阳子透过镜子看着素还真有些僵硬的表情，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你……想起什么事情吗？”

素还真闭目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这一头白发，让我想起一个人。”

边说着，一边抬手撩起自己的一束白发。

“白发的人不少呢，你倒是想起谁来了？”

“慈郎……”

“原来是他，由此看来，你的记忆又往前恢复一些了。”

“嗯……对了，我记起翠环山有一处好地方。”

瞧素还真没再僵着个脸，表情开始放轻松下来，青阳松了口气。

“什么好地方让你这么高兴？”

“适合野炊的好地方，那是一条小溪，和玉波池相连的，小溪里有许多鱼，那数量之多，可谓是，一手抓下去，至少抓到两三条来。”

“哈！想来是你孩童时候爱玩的地方吧。”

“嗯，原来小孩子总是有贪玩调皮捣蛋的时候，可惜我家续缘的童年我现在一点记忆也没有……”

青阳为还真把头发束好，拍了拍他的肩：

“慢慢会想起来的，而且，现在续缘可不就是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多把握现在也是可行之道。好了好了，今天我就陪你那溪边如何？”

素还真听了，收起有些伤感的心情，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何不可？”

青阳子见了不觉莞尔。

“行！那今天我们还可以顺道野炊，也好让你心情放轻松。”

两人相视而笑。

有了小部分的回忆之后，翠环山对于素还真来说就不再是个迷宫了，想要上山找条路那是轻而易举了。

“看见没有，就在那里，波光粼粼的地方。”

走到半山腰，素还真指着不远处带着些许兴奋地说。

青阳举目望过去，果真是条小溪，走到近前再看，溪水清澈见底，溪里的小鱼在水中游窜，一群接着一群，数量可观。

“看样子你把窝挪到这翠环山之后，没少在这里抓过鱼吧？”

对于青阳子的调侃，素还真不置可否。只是忙碌着把在上下准备的用具一并拿了出来，青阳见了只得上去帮忙。

“你看看这个布袋。”

素还真指着一旁已被拿空的布袋说道。

“挺像崎路人用的那个不是吗？”

—于是，你现在是忆起了崎路人吗—

青阳子心里轻叹，按这速度，恢复全部记忆指日可待啊！

—他什么时候会忆起遇见我来呢—

“崎路人的布袋可是宝贝，里面可装了不少好东西。”

“宝贝倒不需要，只要能装上保命必要的东西不就好了？”

“那我看，现在只要能装上渔网便是好袋子了咯？”

“青阳你这话说得实在，我喜欢。”

说着，素还真便提着小渔网，下溪网鱼去了。

可惜，这鱼还挺灵活的，总是挑着渔网边缘溜出去，于是，素还真把渔网扔在一旁，挽起袖子，打算空手抓鱼了~~

青阳瞧素还真那奋力的模样不觉好笑。

他还不信，堂堂素大贤人就捞不上来鱼，只不过这会儿贪玩了吧……

“青阳，你不来试试吗？”

“我先看你成功抓上一条来，我可把火先生好等着你咯。”

“啊！那我岂不是要出绝招了？”

“你要出什么绝招？”

青阳笑着问

“旋空手！”

说着，便见素还真左右手齐开工，两手都抓了鱼上来，然后往岸边的篓子里放。

“旋空手？这招没见你用过。”

“旋空斩手攻势。”

青阳子无语，只坐在一旁看素还真不过片刻功夫便抓了不少鱼上来。

待上了岸，素还真瞧瞧篓子里连蹦带跳的鱼儿们，不由叹了口气。

青阳好奇地问：

“怎么了？好好地叹什么气？”

素还真摇了摇头，提着篓子，又把那些鱼全都倒回了溪水里。

青阳没有阻止素还真的动作，只是把刚才生好的火用脚踩熄灭了。

“我们……还是直接上山吧……”

素还真看着溪水里的鱼游走后这么提议。

“嗯，那就上山吧。”

青阳没有问为什么，素还真也不开口解释什么。

他们都相信对方能够了解，从敌人变成兄弟，他们之间经历了许多，曾经有算计，之后也有信任。

他，青阳子，是他的二弟……

素还真领着青阳子来到山顶，指着那布满灰尘落叶的石桌，说道：

“屈世途还是一线生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和我喝茶多次，还有，下棋也多次。”

青阳子上前一挥袖，桌面便如洗过一般洁净。

素还真伸手抚摸了下那冰凉的桌面，轻叹：

“下回要把屈世途带来，让他陪我在这再来喝茶下棋。”

“嗯！这样的机会很多。”

素还真在桌边的石凳上做了下来，手撑着额头，看不见面容。

“还真？”

“我……我对不起风采铃，对不起续缘……原来，续缘的童年充满了那么多的伤痛……”

带着颤抖的声音透露着主人现下悲伤的心情。

这一日来，过往记忆一幕幕在眼前回房，许多事情的再现，让素还真心痛万分，这一日来的冲击，终于让素还真承受不住，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若不是青阳一直陪在他身边……

青阳，他的二弟……该如何面对这个不再只是二弟的青阳？

有温暖的怀抱自身后而来，有有力的双臂把他环抱在一宽阔的胸膛中，冲淡了一些那许许多多冲击带来的伤痛，只是……

只是，他不能眷恋这一时的温暖。

素还真终抬手推开了身后的人，站了起来。

“净琉璃菩萨的药果真有效，这一日来，想起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有些失控，还望二弟不要在意……”

素还真背对着青阳，看着远方，那模糊不清的远方。

青阳听了愣在那里……

二弟，二弟，是的，他叫他二弟，他想起来了……

见青阳一直未有回话，素还真不得不转身，他看到的是睁大眼睛愣在那里的他的二弟青阳子，那震惊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不要这样……”

素还真侧头，有些不忍，他应该如何是好？他和青阳的现在的关系是为世人所不容的，龙脑青阳子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让他毁在这上面……

青阳，曾经作为左膀右臂支持着他武林和平的愿望，现在，更是有着亲密的关系，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一起生活。

他的深情，素还真又如何不懂不明白呢？

“还真……”

“我可以一直做你的大哥，但……不是爱人……”

“是吗？还是不行吗？理智的你做出的决定，我……无法反驳。”

青阳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异常苦涩的声音诉说着。

“只是，这么多月来，在那江南小镇，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像家人一般亲密的日子，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吗？”

那不是场空，那再真实不过了，和他还有和续缘屈世途一起的生活，那样平静祥和的日子，他素还真不能当那只是一场空……

见素还真露出痛苦的神情，青阳子内心不忍，收回说话有些生硬的语调。

“还真，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我……我尊重你的选择便是了……你是一代神人素还真，你有你的责任你的道义，我……我……我至始至终都支持你，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两人在夕阳下站了许久，夕阳霞光将两人完全笼罩，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见素还真迟迟不回应，青阳拿着道扇的手不由用力地握紧……

还是不行吗……

心，实在是很痛，痛得想立刻转身飞奔离去。

只是，那唯一的，想要守护素还真的信念，支持着他没有在当下便做了逃兵。

“大哥，二弟我会听你劝的，今日，还是先早些歇了吧。”

青阳好不容易吐露出这句话后便转身走进内屋。

素还真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个看起来那么孤寂的背影，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自脸庞滑下。

其实，江湖中来来去去这么多年月，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他，素还真，即使是一代神人，也有疲倦的时候……

那个人，一直在身边，在他疲倦的时候成为他停靠的港湾，在需要他的时候紧紧抓着他，在不需要他的时候又离开吗？

不，素还真，不是如此无情的人……

在失忆的时候，无所顾忌的他既然接受了他，如何能在之后又那么无情得把那人放弃？

为了青阳，他不能，为了他自己，也不能……

泪又滴落几滴下来，掉入尘土不见影踪。

好吧！他和他一起把这担下便是，两个人担总比一个人担轻松些。

素还真终于笑了，带着泪的笑显得特别耀眼。

他又重新坐在了石凳上，他想，他坐在这等着那人出来，等着他明日再一起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end——

（于是非常的蛇尾巴，非常快而不自然的转折，掩面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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