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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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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魏婴抱着篮球满身臭汗地冲进家门时,被端坐着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然后他想起江枫眠昨天说过,要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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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魏婴抱着篮球满身臭汗地冲进家门时,被端坐着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然后他想起江枫眠昨天说过,要请物理学院新聘请的老师——也是研究组的同事来家里吃饭。

对——他其实已经在脑海中尝试过勾勒这位青年才俊的形象了。物理学博士——无非就是高高瘦瘦的麻杆身材,方框眼镜,格子衬衫或者统一定做的T恤,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你永远找不到焦点。

但是面前这个人显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否则也不至于讲话都磕巴了一下。

“呃,蓝……老师?你好。”

江枫眠从厨房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放在茶几上,对他笑道:“阿澄呢?怎么没一起?”

魏婴说:“老师留他帮忙改作业,还在学校吧。”

蓝湛——江枫眠已经不止一次在饭桌上说过了。当年以省状元的成绩考进T大,后来去了美国硕博连读,之后又回来留校当了老师。他表现出史无前例的欣赏。更重要的是,他是蓝启仁的侄子兼得意门生。蓝启仁何许人也?别说是物理学院的学生,就连魏婴江澄他们这些大院里的孩子,听了这老教授名字也要抖一抖。

其实魏婴不太确定应不应该叫老师,因为他与魏婴自己脑补的形象没对上一丝一毫。深蓝色风衣让他看起来像个杂志封面的街拍模特,无框眼镜后面却是一双拒人千里的冷淡神情。但是若说他是个搞科研的,似乎又非常合理,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年轻的蓝启仁。

蓝湛已经和江枫眠开始了对宇宙真理的探讨,魏婴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低下头来把沙糖桔的外皮撕成一条一条。质子、辐射和电磁方程化成桔子的汁水,窗外的玉兰花把阳光捋成碎片。

这是他17岁的冬末春初。

02

人真是古怪,没有了仙女,人什么也看不清了,而且丝毫感觉不出来。幸亏我身上总带着拨亮睁眼瞎的一切必需品——

03

蓝湛身上很香。

魏婴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总之是有点甜、很厚重的气味。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有一次他和江澄在江枫眠的办公室写作业,对着理综压轴题愣神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要走神。”

魏婴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蓝湛站在他身后。

“不会做。”他答得大言不惭。

蓝湛看他一眼,拎起那张卷子看了一会,在他身边俯下身来拿起一支铅笔写下几个式子,问他:“这个学过吗?”

魏婴鼻尖全是那股淡淡的香味,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道:“学过。”

于是蓝湛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在题目上画了几个圈,示意他看题,笔下紧跟着流出一串方程。

“懂了?”

其实魏婴什么也没听见。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天,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闻。

直到很久之后江澄还会用这件事嘲笑他。江澄说,你那个时候就像是被人施了法定在那里,眼睛里头只有蓝湛了。

魏婴从此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找蓝湛。江枫眠对他突如其来的勤学好问表达了充分的欣赏,甚至也允许他跟着进去实验室看一看。有一次江枫眠笑吟吟地问他将来想学物理吗,魏婴答得毫不犹豫。

他说这话的时候悄悄打眼看蓝湛,蓝湛站在一排架子后面垂着眼睛,不知听见没听见。

后来魏婴慢慢发现蓝湛这个人也不像他看上去那么严肃刻板。他很有些不动声色的温柔。比如说蓝湛平时话很少,但是讲题的时候会把最细节的地方也讲到;比如说魏婴跟着他在实验室转来转去的时候,他总能眼疾手快地把魏婴碰掉的每一张纸及时地接住。

蓝湛做实验的时候他趴在旁边看,蓝湛双手瘦且骨节分明,皮肤下面隐隐透出血管的青色,是有力的成年人的手。他拿钢笔的时候也很好看——蓝湛惯用钢笔。细细的笔尖和纸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仿若无意识的低语,灌进魏婴耳朵里,从耳道痒到心尖。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像一个不问世事的神,所关心的只有面前的实验,余下一切都无关紧要。

因此魏婴满身大汗地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面对着天花板产生了一种无端的羞赧。梦遗他不是没有过,也知道只不过是一种生理现象,但是他不能回想梦里面蓝湛的手是怎样从他胸前滑到身下,停留在某一处不可言说的位置缓慢地揉按。这仿佛是一种渎神的肖想。

可是——

那双有力的手覆在他身上时,指肚上有些粗糙的触感,温柔的动作,都真实到让他浑身战栗。他没心思去管被褥上的湿凉。

隔天自习课,后桌的女孩子就半调侃半八卦地问:“魏婴,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是的。他陷入了一种既想让对方知道又不敢去告诉他的矛盾恋情。这和一般的puppy love 可不一样,对方是同性的、大他十岁的一个成年人。但魏婴顺水推舟地接受了这件事情,因为对方是蓝湛——蓝湛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会喜欢上他,又有什么奇怪呢?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句,运用了生动的比喻,借用春蚕到死才停止吐丝,蜡烛烧尽时才停止流泪,来比喻至死不渝的爱情,表达了诗人深深的思念——

连手上抄写的枯燥标准答案,都因为一点缠绵的心思,而生出了些触景生情的意味。

蓬山此去无多路,可有青鸟替我传情么?

十七岁的年纪,和高三的枯燥生活,会让人轻易地对打破常规的新鲜事物产生憧憬和迷恋。比如藏在枕头下面的漫画书,记在笔记本上的黑格尔,性与宗教,还有蓝湛。

魏婴小心翼翼地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闲聊语气:“蓝老师,你谈过恋爱么?”

蓝湛彼时背对着他,淡淡道:“没有。”

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欣喜的是还没有人走进过蓝湛内心,他可不可以做第一个?失望则是一种莫辩的情绪:蓝湛没有恋爱经验。他为什么没有恋爱经验?他在魏婴心中是无所不知的。

魏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蓝湛忽然转过身问:“恋爱了?”

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将蓝湛包裹在里面,他周身都洋溢着光芒。魏婴抬着头就那么和蓝湛对视了数秒,应了一声:“嗯。”

他对着蓝湛的眼睛是撒不出谎的。

蓝湛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转过身继续他手上的工作。魏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幸而蓝湛没有追问下去,如果蓝湛问那个人是谁,他只能破罐破摔地表白,或者保持沉默。

半晌才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句:“学业为重。”

高三的日子过得像飞。百日誓师,一模二模,转眼就是真枪荷弹。

真正算起来,魏婴跑去蓝湛那里赖着的时间也并不太多,毕竟学习紧张;但江枫眠常请蓝湛来家里,有时在书房里继续未完成的讨论,有时在客厅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蓝湛这个人不太会聊天,即使面对的是前辈,通常也只有很简短的答话,更是极少发起话题。只有在谈起工作的时候他才会说起来。说来也奇怪,蓝湛这样不会社交的人,却似乎从来不拒绝江枫眠的邀请。于是魏婴就会赖在客厅不走,在蓝湛接不上话的时候插科打诨,直到虞紫鸢把他赶回房间。如果考过试,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拎着卷子求蓝湛给他讲题。

去考场的那天,他和江澄并肩走在路上,他问:“江澄,你紧不紧张?”

江澄瞥他一眼:“不紧张。”嘴上漫不经心,却紧紧攥着一对拳头。魏婴没有心思打趣他,因为他自己也很紧张——不是因为考试,而是因为,蓝湛昨天问了他的考场。

他会来送他吗?

他最好不要来。如果来了,他有可能直到坐进考场都想不起背过的题目。那他也许就会发挥失常,考不上T大——甚至可能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那就意味着他这场还没开始的恋情的结束。

可是他真希望蓝湛来送他一下!蓝湛会站在校门口那棵法桐下面等他,对他说加油吗?他应不应该做出一个沉稳的微笑来告诉蓝湛他胸有成竹,又或者应该像平时那样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是如果他真的没有考上T大的物理学院,还能像以前那样吗?——不,不管怎样,他应该相信自己没有辜负这些时日的努力。他足够聪明。

可是——

再没有可是。因为他看见蓝湛站在校门口的法桐下面,早晨的阳光穿透树梢,漏他满身明晃晃的光斑。

他跳起来奔了过去。

高考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最后一科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坐在座位上,把双手背在身后,心想:这就结束了吗?

被人群推出校园的时候,他看见蓝湛依然站在那棵法桐下面。他走过去,以为蓝湛会问他考得怎么样之类的话,没想到蓝湛开口却是:“想吃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喊道:“麻辣香锅!”

04

——因为我不愿意叫你送命……你听着,因为凡是打开这扇门的人,哪怕只打开头发丝那么一条缝,一到日出,没有生还的……因为这个深渊没有人敢给它一个名字,人的目光一接触到它发出的威胁,一切可以想象的恐怖,人间的一切可怕事物,便都没有什么了……

05

夏天从高考结束的这一天真正地开始。

四点钟就亮起来的天色,一整天没完没了的蝉鸣,窗外绿得密不透风的槐树,好像从这一天开始突然出现。考试怎么样暂且抛之脑后,他向来是那种浪得一日是一日的人。魏婴早晨跟着江枫眠去物理学院的实验室,名义上的打下手和实际上的玩耍。

江枫眠去上课的时候,就是他和蓝湛独处的时间。实验室冷气开得足,四面都拉起蓝色的窗帘,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跟在蓝湛后面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蓝湛也不赶他。他问:“蓝湛,你当初为什么学物理?”

蓝湛答道:“因为喜欢。”

他停顿了片刻,忽然反问道:“你想报物理吗?”

魏婴忙不迭答是,蓝湛转过身来问:“你喜欢物理吗?”

这一问把魏婴问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学物理,当然是因为蓝湛。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未来实在是一个太过捉摸不定的词语,少年们都有一种无端的自信,认为自己无论怎样选择都可以走上升任CEO迎娶白富美的成功人生。

蓝湛在他面前坐下来,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魏婴,你要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不要因为……一个别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选择你自己的未来。”

蓝湛就那么直视着他,目光里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一下子让他生出了些心思被撞破的慌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蓝湛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暗恋,并且在暗示这份感情将要无疾而终;可是蓝湛并没有说下去,他说完就又转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仿佛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年长者对年轻人提出的人生指引。他的动作和之前丝毫未变,但魏婴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最终还是听蓝湛的话,没有报物理而选择了经济。将T大录取通知书展开给蓝湛的时候,他怀着一点惴惴的心情,仿佛等一场无声的判决。

蓝湛脸上并没有什么赞赏或者鼓励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太出情绪。

魏婴说:“以后上大学我来找你就方便啦。”

蓝湛看他一眼,沉默片刻道:“你会很忙。”

“周六,或者周日,总会有时间的——不对,你那时不在……那么,平时总有没课的时候——不会比高三更忙的吧?”

他的尾音带上了一点点慌乱,像一只急于得到许可的什么小动物。

蓝湛叹了口气:“你会有很多课要上,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要参加,要同学聚会,要谈恋爱……”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魏婴一步上来抓住了他。魏婴的身体向前倾去,急急道:“我不会谈恋爱的——”

蓝湛被他扑得踉跄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吃惊地望着他。魏婴被他这么一看,什么理智和考量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管不顾地喊道:“我不会谈恋爱的!蓝湛——我喜欢你!”

蓝湛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打愣了,竟然也没有推开他,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直直对望了好一会,魏婴才如梦方醒一般感觉到抓着蓝湛的那只手烫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我为什么想报物理,是因为你在这里——”

“魏婴,”蓝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时难得乱了气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比你大十岁。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你……”他说到这里偏过头去轻轻推开魏婴的手避开视线。尽管他们两个其实差不多身高,蓝湛还是像对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魏婴的颈项。

06

——我就住在人间。

——我们都住在人间。

07

在此之后好一段时间魏婴都没有主动去找蓝湛,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江澄喊他出去打球,魏婴往床上一瘫,哼哼唧唧地说:“不去。”

江澄已经全副武装好了,见他这样甩了鞋走过来问:“你干嘛?最近都没精打采的。”

魏婴盯着天花板把胳膊枕在脑后道:“失恋了。”

“放屁。”江澄把篮球砸在他肚子上,“你什么时候谈过恋爱?”

篮球在他肚子上弹起一个抛物线落在地板上,魏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嚷道:“江澄死来!老子新换的衣服!”

最后到底被拖去了学校的球场。大学还没放假,一群高考完的男孩子假装成大学生混在里面打得风生水起。被堵截在篮筐下的时候他暂时忘记了这件事,又变成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

休息的时候聂怀桑抱怨道:“我哥最近不知道想起什么了!收了我一堆游戏。”想了想,又拍着大腿道:“肯定是因为蓝涣哥!唉唉,他们俩一回来,整个院都要翻天了!”

魏婴一听这话忍不住支棱起耳朵,追问道:“怎么?”

聂怀桑道:“你不知道,那会你还没来——蓝涣哥,天哪,那时候简直是整个家属院的神话,你不信去问江澄,我们谁不是听着他和蓝湛哥的光辉事迹长大的呀!”

恰好这时江澄拎着两听可乐丢过来,魏婴忙不迭问道:“是吗是吗?怎么江叔叔从来没说过?”

江澄白他一眼:“那是我爸懒得拿人家和你比。我们小的时候院里的叔叔阿姨见着他们俩就夸,到了大学才渐渐不提了。”

魏婴嘻嘻笑道:“那肯定是因为我来了,他们又有人可夸了。”

周围一片嘘声。江澄道:“你可要点脸吧!”

魏婴接过可乐啪地撬开拉环,猝不及防棕色的泡沫喷涌而出,漫了一手。

“江澄——!”

他正手忙脚乱找人讨纸巾,聂怀桑忽然蹭地一下窜了起来:“蓝、蓝涣哥!”

魏婴一回头,说曹操曹操到。

几个少年纷纷站起来打招呼。他们都是从小就同蓝家熟识的,只有魏婴没见过。走到近前来,魏婴才发现他和蓝湛真是有七八分相像,一看便知是兄弟。

蓝涣微笑道:“怀桑是不是该升高三了?前几天你大哥还说起你。”

一提这事,聂怀桑立刻蔫了下去,怏怏应了蓝涣几句叮嘱。魏婴站在一旁,心道蓝湛该不会也在,一偏头,真看到球场外树荫底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之前那股窒涩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蓝湛的视线并没落在这边,他正低着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跳动,不知是在发什么消息。魏婴正看着那边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抬头时便看见蓝涣笑吟吟望着他,身边几个人纷纷道:“这是江叔叔家的魏婴!”

他这才收回思绪,随他们叫蓝涣哥好。蓝涣向他伸出手来,这个动作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才握上去,随即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可乐还没擦干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指尖便撒了手。蓝涣道:“原来你就是魏婴。蓝湛前几天还说到你。”

魏婴只觉忽的一下,胸膛里头没了地心引力,慌忙将一口气吊在喉咙要去堵什么东西似的,面上挂住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故作轻松:“真的吗?他说什么?”

蓝涣哪知他心中七上八下,只作是寒暄,道:“说你很有灵气。他很喜欢你。”说着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蓝湛,顿了一顿,带了些促狭笑意:“听江老师说他之前帮你补习物理,以前也没见什么事情他这样上心过。”

魏婴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蓝湛依然站在那片树荫下低头看着手机,他却觉得五脏六腑一下子归了位,好像是一堆残灰里迸出火星子来,烧得他心里直颤。

长久以来的揣度和希冀好像是落到了实处。虽然他明知道蓝湛的喜欢并不一定,或者说很大可能不是他所想的喜欢,但是他不知哪来的自我安慰能力,心道至少蓝湛并不讨厌他,这就意味着,他或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且让蓝湛当他是个瞎说一气的小朋友吧,以后还可以摆一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家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竟然,真的隔天下午就又跑去了物理学院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年轻一点的女老师,也有研究生助教,魏婴早与她们混熟了,学姐老师地叫了一气,哄得一个个心花怒放。但他的心思本不在这上面,左右觑着蓝湛身影不在,便溜了出去。

蓝湛平时并没有什么课要上,在学校的时间大半是在实验室泡着。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实验室,扒着门上的玻璃张望,却没找见那个身影。心里正在疑惑,背后忽然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看什么?”

魏婴吓了一跳,一转身,正看见蓝湛站在他身后,身上惯穿的白衬衫袖子挽过胳膊肘,小臂微微抬着,手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见他愣神,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靠在墙上望着蓝湛,一瞬间竟然失声一样,张了半天嘴,心里头排演了无数遍的“来找你”愣是没说出口。蓝湛见他这样子,叹了口气,也没多说话,开了门示意他进去,自己又坐到实验台前拿了笔不知在写什么。

魏婴坐在他身后,觉得这好像就是数月来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他等着蓝湛做完手上的工作给他讲题,或者带他去校门口的小吃街吃东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照出空气中细密的尘埃束,落在蓝湛身上。他悄悄伸出手比了一个相框将蓝湛框进去,好像90年代的电影。时间在此地是静止的。

然后相框里的男主角忽然回了头,望着他。

魏婴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蓝湛的脸还在他的取景框里,这张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似于无奈的神情,像是神明用一种含蓄的悲悯望着他的信徒。随即他意识到,蓝湛在用眼神制止他。

静止的时间忽然奔涌而来,冲进他四肢百骸。

他终于在蓝湛的注视下放下了手。

“蓝湛,”他慢慢地开口,“你知道的。”

如果他抬头,就能意识到蓝湛此刻微微侧身,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但他下意识地垂着眼睛,因为光是说话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喜欢你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想和你拥抱……接吻,我想学物理,是因为我想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如果十七岁不行,就二十七岁三十七岁,总有一天……”

他觉得自己几乎是挣扎着说完了最后几个字。全身的血都流到心脏去了。

仿佛一个世纪的寂静过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搁在腿上的双手被另一只瘦而长的手轻柔地覆住了。蓝湛揽住他的肩,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一样将他小心地收进怀里,声音中带了微不可查的颤抖。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你不一定非要学物理的。”

从耳朵开始,他的血液一寸一寸流动起来,流过双颊流过指尖。蓝湛用手扶住他的肩,前倾过来与他额头相抵,睫毛几乎就在他眼前,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

魏婴不知道哪来一股横劲,忽然伸出手圈住蓝湛的脖子向前一扑,吻住了对方双唇。蓝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搭在他肩上的手竟有了种不知如何安放的慌乱。其实魏婴也只是跟他唇瓣相贴,再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就保持着这个扑在他怀里的动作,半晌终于感觉到蓝湛的手慢慢滑下来,揽住他的腰,低下头温柔地回应他。

祭坛上的偶像啪地摔碎了。

08

报道当天江枫眠只把他和江澄送到了宿舍楼下。江家对孩子向来放养,他们也习惯了。魏婴拿着报道的文件在偌大校园里跑了好几圈,竟也不觉得累,在寝室里坐立难安了一会,到底还是颠颠地去找了蓝湛。

谁知他才下了宿舍楼,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魏婴跳起来举起手里的学生证,像个孩子一样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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