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冀天国的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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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她期冀天国的锦缎
这是只属于永远暂住在迪格雷教授家的孩子们无尽的假期。阳光既不令人寒噤,也不使人感受到太阳原本的炽热。
苏珊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慵懒地躺在繁密的绿枝下,由金屑似的光斑点缀着,留下丝丝缕缕的暖意。
太好了,原来只是场梦。
想到这儿,她叹息一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之前的往事,记忆是如此的缜密,父亲参军、德军空袭、乘火车来此异乡、等待战争结束——符合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就这样睡过去吧,如果这也是一场梦,那就不要再醒来。
“苏,醒醒醒醒醒醒。”一只肉嘟嘟的小手袭上了苏珊的鼻翼,轻轻地捏着,她见苏珊蹙着眉头别过脸去,便俯下身子在姐姐耳畔哈气,大声说道,“装睡噢!”
“露,怎么了?”苏珊佯装不住,只好转过身来,仰视着露西阳光般的笑容,一瞄置在膝上的书封,好奇地念了出来,“纳尼亚编年史?”
“嗯。”她颇为自得地笑着,仿佛是被问到了最为骄傲的作品一样,“我在教授的书橱里翻到的,有狮子插图的编年史。”
“安啦,纳尼亚是个小国家吗?”苏珊慵懒地摆开手,换上一副舒坦地姿势,“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露西听着,生气地挥舞着拳头比划着:“才不是呢!我们是那里的统治者哟,国王们和女王们。”
“安啦安啦,”苏珊支起身躯,故作严肃地拈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横线,“那谁是你的国王呢,露西女王陛下?”
“我的国王?”露西困惑地撑起下巴,“埃德蒙和彼得不就是国王吗?”
“哦,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苏珊枕着小臂,重新躺在地上,随意地摆了摆手,“那么我们的那个纳尼亚——”
“纳尼亚就是纳尼亚,独一无二的纳尼亚,”露西嚷嚷着,“才不是这个纳尼亚那个纳尼亚呢!”
“好啦,好啦,我错了,”苏珊挪了挪身子,迅速搂住露西的腰,惹得她咯咯地笑,“尊贵的纳尼亚女王,海外孤独群岛的主人,果敢的露西陛下,恕我冒昧,您可否原谅我的失言。”
“恕你无罪,别挠啦,别闹了好不好,苏?”露西努力躲开姐姐的魔爪,最后干脆跳了起来,但一个踉跄将书抛到了树荫外。
不知何处的风吹拂着书页,直翻到有插画的一面,阳光下,书里的狮子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好像活了似的。
苏珊滞住了,悠悠跪坐,惊骇地看着圆圆的光影如血般在露西的身躯上扩散流淌,渐渐地染红了衣裳。上帝呀,她的发梢在滴血。
“苏珊,刚才教授好像在叫我们。”露西偏了偏头,甜甜微笑着伸出了鲜血淋漓的手,“快点回去吧!”
苏珊木讷地抬起头,露西见她缓缓起身,便信步要捡那本厚厚的书。
血腥一点一点地浓郁起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露西,别去!”苏珊似乎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急忙大喊,又怯懦得不敢移开半步,她只有祈求般地喊着,“别这样,别这样。”
可是,她连拉住血肉模糊的小手的勇气都不曾拥有。
露西好像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笑盈盈地把书挽在胸前:“我答应迪格雷教授在今天下午把书还回去的,苏,那书橱可比我高多啦,里面说不定还有好几本拉丁词典呢。”
猩红的阳光吞噬着露西的影子,她那娇小的身躯已经化作黑炭般的颜色,一点一点地畸形,减淡。苏珊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她拉着自己软绵的腿向后退,不出几秒就碰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帝呀,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猛地,随着爆炸般的声响,她背后的树木燃烧起来,热浪滚过草地,也将她捲挟至黑暗深处。天空中私有雷电在轰鸣,泪水模糊了视线,辨不出那红色是阳光,是血迹,抑或是火舌,它狠狠地烧灼着她的身躯,它一定在烧灼着她的身躯,刺亮着她的双眼。
苏珊跌跌撞撞地跑着,她只是相信自己在奔跑,腿部没了知觉,可草地上粘稠的腥味弥漫着,仿佛要将她裹挟。
风在耳边低吟,似乎在唱着圣歌,令苏珊炽热的心渐渐平静,她知道了自己为何流泪,为何战栗。
她在恐惧。
“我还不想死。”一个哽咽的声音突然从深处传来,飘向连绵的血色远峰。
“我还不想死。”苏珊祈祷般地低声呢喃,无助地阖上眸子,双手紧紧地抓住草叶,缓缓蠕动着身体。黑色的恐惧在蔓延,但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会看到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苏。”彼得温和地声音劝慰道,“一条蛇,只是一条蛇罢了。埃德和我已经把它处理掉了。要不要试试自己的手艺?”
“只是一条蛇,一条蛇罢了。”温柔女王惊魂未定地安慰了自己,放开了依偎在怀中的露西,瞪了一眼调侃地捧来蛇肉的埃德蒙,“只是一条蛇罢了,它在我们探索的道路上微不足道。”
好像,有蒸汽的声音,属于神箭手的敏锐让苏珊重新睁开了眸子。
“我的好姐姐,别拉我玩填字游戏了,就让我好好睡一会儿,有事情就该去找彼得,成交?”寂静的车厢里,埃德蒙裹着毛毯指了指佯眠的哥哥,翻了个身归于酣睡。
“怎么了,苏?”彼得睡意朦胧地开口。
“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声音。”苏珊警惕地斟酌着词句,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不会打到这的。”彼得坚定地结束了会话,将惊醒的棉毯帮忙披上,他的动作很轻,似乎不想打扰弟妹的清眠,“不早了,晚安。"
“我想小心一些,至少这样可以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苏珊重复着,想要按捺住迸跳的心,但这只能让它撞击得更快。
“苏珊,快点!”好像是在前方,她错觉般地听到埃德蒙和露西焦急地呼唤,“火就要卷上来了。”
“彼得!”母亲不悦的声音响起,但更多的是惊惶,她很少听到如此嘶哑而尖锐的呼喊,“你们快回来!”
大概是要爆炸了罢。
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比苏珊自己还要冰凉的手死死地握住了她,以惊人的力量将她背起,又颠簸地冲刺过去。
一声轰响。
典雅的大门缓缓开启,纳尼亚的臣民们吹奏着欢乐的乐曲,庆祝着讨伐北方巨人的王师的凯旋。
“没事就好,”苏珊打量着挂了彩的王弟,轻声哭泣着呢喃道,“没事就好。”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女王陛下。”埃德蒙眨了眨眼,似乎对姐姐要求拥抱的举动有些蒙,旋即对看起来精神还算正常的兄长说道:“幸不辱命。王兄,饯别时许下的庆功宴何时开始?”
没事,没事该多好。
通红的废墟,苏珊揽着亲人的残躯失声痛哭,刺眼的朝霞升起,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她的伤痕、她充血的眼睛,她忍痛包扎住血口,想要将铁架移开,可却再也支持不住,倒在玻璃窗的碎片旁昏死过去。
下面是《他期冀天国的锦缎 》的译文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
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
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如此贫穷,仅仅拥有梦,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
W.B.叶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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