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听见权一真发话,似入魔般怔住了,只是黑夜漆漆,谁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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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未到,而天已彻底黑了。雨还在绵绵密密地下着,只是声响已未有初始那般浩大,零落飘散着化进了这如墨般的夜色中。
“客官,小心门槛哇。”小二一手撑伞一手打着灯笼颤颤巍巍地带着权一真出了前门。
约摸走了十来步,权一真在乱飘的雨线下看见前方有微弱的孤火在闪烁。他再走近些,便能看见不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似在交谈,山风啸啸灌耳,硬是权一真武功再好,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老吴!”小二对着前方光影大叫了声,“那位客官我带来啦!”
灯火交错中,权一真又走了几步,才终于看见前方两人的具体模样:一位是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烟枪穿着伙夫短褂的老者。一位身材高挑,一身黑衣,脸却被灰扑扑的围巾遮去半张,露出平淡的眉眼,神情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十分阴郁。
“咦?管事的,你这脸怎么包成了这样?”小二打量了老吴和管事的一通,好奇发问道。
“在隔壁镇视察造铁厂铸铁时,不小心被火星刺了一下。”这管事虽说话温吞,但连语气声调都平平淡淡,给人难留下什么特别印象,“脸上上着药,没什么大碍。”
老吴扯了扯小二的衣袖,埋汰道:“哎呦!你别再多嘴了,快快请那位客官大老爷把他的骏马牵回去,别弄得这两位老爷都在这淋雨受罪!”
“诶!是是是……”小二赶忙躲到权一真身后帮着打伞,“客官,您看看,您的马就在前面。”
权一真听见越来越近的马嘶声,便未等小二跟上便寻了过去。昏昏沉沉的光线中他一伸手便触到了潮湿的鬃毛,随即又听见马儿熟悉的响鼻声,他低声吹了声哨安抚住了微微躁动的马儿。
“行了?”管事的提着从小二那拿来的灯笼,打着伞跟来,轻声问道。他走过权一真,在稍前方牵起了自己的马。
权一真给自己的马顺顺了毛,开口道:“小卷,让人家过去。”
管事的听见权一真发话,似入魔般怔住了,只是黑夜漆漆,谁也没发现。
他一手收紧缰绳,牵着马垂首闷声走到权一真身旁,趁着权一真和马胡扯,边旁观马戏般边偷瞄着打量他。就在那糊纸灯笼往权一真身上越靠越近时,权一真一回首,那双好奇的眸映着暖色的灯火:“干什么?”
管事的莫名打了个寒颤:“没、没什么,你这双眼……生得挺大的。
权一真不知所云地眨眨眼。
就在两人尴尬僵持之际,吴老伙计拉着小二凑上前来:“两位老爷……这雨夜路黑,抓紧回去吧。”正劝说着,待在老吴身后的小二长大了嘴巴:“老爷们……您们的马……”
权一真和管事的这才注意到他们的马在他们尴尬对话时已胡搅在了一起,两匹良马毛发厮磨,低声嘶鸣着。权一真一步上前,先是较温柔地分开了管家先生的马,再是对小卷一顿狂揍。
“这不是两匹公马吗?”小二低声问着老吴。
“别问东问西的,小心烂舌头。”老吴低声骂道,也连忙上前帮忙,带着管事的和他的马往客栈走。
夜里的雨滴滴答答,这四人一路磕磕绊绊,终是回到了灯火稀微的客栈里。管事的和老吴一道进了客栈,小二牵着管事的马领着权一真去了临时搭建的马厩里。
“你家管事的,”权一真驱马进厩,“有匹好马。”
小二听着莫名其妙,但还是接着话头往下说:“是啊。我曾听吴老伙计说过,管事的骑着这马从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往京城奔,急赶慢赶,两天都不用。”
“这马是匹好马,干草湿草都不挑。”权一真不管打量什么都爱睁大眼睛,他呆呆地盯着管事的马嚼草料,“肯定去过很多地方。”
“那肯定是了,我们管事的走南闯北,都靠它啦!”小二正洋洋得意,却没注意到权一真已闪身进了客栈前堂。
权一真推开前门时,夜风夹雨吹灭了几只蜡烛,昏暗大堂上空无一人,细听能听见堂后灶屋有老头的咳嗽声。他登上楼梯站在楼道处去寻有灯火的房间,最后在过道最里间停下脚步。
白纸糊的门透过光影绰绰,似能看见一单薄身影,空气中木头散发的潮湿味若隐若无。权一真从不知礼数为何物,“噌”的一声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管事的围巾正拆了一半,敷药的绷布还缠在脸上,桌上也是伤药的瓶瓶罐罐未打开。他见有人突然闯进,惟有蜡烛的火光在眼中跳跃,并无其他动作。
“不、不好意思。”权一真后知后觉,乖乖道歉。
“无碍。”管事的不动声色地又将围巾围回颈上,收起了伤药,“这位客人,有何吩咐?”
权一真坦然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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