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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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没多久,梅寒就回来了。
他带回来许多新奇的玩意,那边女人的衣裳,精致的和果子,还有一些奇怪的画册,他不给我看,说是给青楼的老鸨子带的,老鸨子出了高价的。
我明白的,大抵是春宫图。
那便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调笑他几句,他便去给娘亲问安了。
他走之后我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
梅寒回来,我便要走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梅三去冒这个险,毕竟现在父亲对他宠爱有加,早就成了娘亲的眼中钉,海上又太容易出事故。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不是我种在门口那株腊梅。
腊梅被连根拔起移植到别处还能活,但梅三若是没了,便是没了。
晚上的时候梅三又悄悄溜到我屋里来,梅寒每次回来必会被一帮小伙伴找去喝酒,讲讲海外的趣事儿,一般他会宿在外面。
我们一人一床被子,中间隔着他的小布老虎,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心事重重。
“哥哥有事儿?”他也不睡觉,凑过来问我。
他呼出的鼻息都比旁人要热些,我往边上歪了歪头,“没事儿。”
“二哥一回来哥哥都不愿意搭理我了。”他不依不饶的靠过来,第一次当着我的面钻进了我的被窝里,整个人扒在我身上,又捞了我的脚放在他的肚皮上捂着。
“没有。”我不愿意挣脱,我一年四季手脚冰凉,往年这时候再用上了汤婆子,但近日梅三总缠着我睡觉,我也不好意思用那女孩子的玩意儿了。
“那怎么了?”他笃定的说道,“哥哥不高兴。”
“唉。”我长叹一口气,“过几日我便走了,去一趟高丽,你要些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还是那几件事儿,记得吗,给我重复一遍。”
“不要惹娘亲不高兴。”他将手伸出被子给我比划,“不要离父亲太近,害怕的话就来哥哥房里睡。”
“对。”我说道,“但现在梅寒回来了,你若是害怕,就跟梅寒一起睡,平日里跟梅寒记得跟紧些,尽量不要去娘亲面前晃荡。”
“可二哥嫌弃我。”他认真的说道,“二哥不愿意跟我一起睡的。”
“那怎么办呐?”我任由他搓着我的手指,“要不你们都来我这屋里睡,总之要时刻在一起。”
娘亲在梅寒面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家闺秀,对事平平淡淡,对人客客气气,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在父亲面前她又是那个前些年含羞带臊的仙女姐姐了。
只有在我面前,她恶毒,冷漠,偏执。
总之梅三跟梅寒在一起就是最安全的,至于我,我在大海之上也无需怕什么,那帮人还能弄死我不成。
想着我侧过头去看梅三,想跟他说什么,他却已经睡着了。
他在我身边总是睡得很熟,也无需留一盏烛火,不然他晚上睡觉定要点上一盏灯的。
第二日我去找梅寒,他宿醉一夜仍然要去码头忙着分货,见我来了,奔过来而我怎么了,又顺便给我披了一件狐毛大氅。
“明日给我分一艘船。”我搓搓手,“再给我几个你得力的属下,不要外人,过几天我走一趟,去高丽。”
“哥哥要出海?”我看着这张跟我九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去高丽作甚?十一月份我们要封海的。”
“去……有点私事儿。”我没法跟他说是娘亲逼的,“我听闻高丽王得了一幅名画,不知用了何种颜料,夜里到了特定时辰就会发光,现在正在高丽到处展览,我想去看看。”
我随便扯了这个谎,其实我哪里知道高丽王有什么宝贝,不过是哄我的宝贝弟弟罢了。
“那开春再去看。”他执拗的说道,“现在不安全。”
“开春就没了。”我淡然的瞥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我无意与你争什么,不过想去见见世面,你慌什么?”
说完这话我不敢再看他,别过头去。
这话像把刀子一样准确无误的扎进了梅寒的胸口,扎透了,疼的透不过气来。
我当然知道我的宝贝弟弟这么辛苦都是为了我,我也知道他从不在意与我分享什么,在母腹之中我们便靠着同一条脐带活着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分享的。
但我不得不这么说,不然梅寒不会放人,娘亲不会善罢甘休。
他顶多与我气个几天,到时候我已经走了,如果我能平安回来,到时候他也不气了,我再寻些新鲜玩意来哄哄他,他又是我的宝贝弟弟了。
梅寒果然没再说话,我也不敢看他,只吩咐一句“快些准备”就溜走了。
第二日我又来了码头,船果然已经备好了,是梅寒出海常坐的那艘,船体上画着一枝怒放的梅花,还是我画的,有些日子了,有些掉色了,好好地红梅掉成白梅,只有用金漆勾的边儿还在。
他又叫来几个人,十一月的天,露着胳膊,手腕处刺着一个小篆的寒字,我一看便知这些都是梅寒的手下,整整十个,个顶个的好手,经验丰富。
他竟是一个人也没留下给自己。
我又感动又心酸,想跟他道歉,他却把人带到就拂袖而去了。
显然是不屑跟我说一句话。
我耸耸肩,现在这么硬气,晚上还不是要来跟我同睡,还不是要半夜钻进我的被里,还不是要跟我撒娇。
我胸有成竹。
到了晚上,我早早熄了灯,等着我的宝贝弟弟来自投罗网
梅寒果然来了,不巧的是他在门口遇见了梅三,两人站在门口谁也不肯让对方先进来,我无奈的拍拍床,“还一边一个啊,别闹。”
我被两个暖炉围在中间,好像掉进米缸的老鼠。
梅寒老大不乐意,原本每次我惹他生气了,晚上关了灯,是要哄哄他的。
梅寒比我早熟,十四岁便梦遗了,第一次梦遗的时候吓坏了,抱着我哭,问我他怎么这么大了还尿床,他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只好翻出书来给他讲没事儿的这是正常的。
他又嘿嘿一笑说那就行还挺爽。
那之后他好奇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夜夜都要自己拨弄那玩意,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带去医馆看,郎中说他是房事频率过高,精血亏损。
气得我拿起一根鸡毛掸子追着他打,问他到底糟蹋了哪家姑娘。
他被我打了一顿老实了很多,但我又怕他以后就不敢再动这心思,没法成家, 于是跟他约法三章,一周三次,我帮他弄。
亲兄弟之间帮着弄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这么想着。
后来他大了,懂了克制,我便也不再帮他,偶尔惹他生气了或者他做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我才偶尔帮他弄一次两次。
我的手跟他的不一样,他常年干活,手上的茧子长了又掉,掉了又长,不如我拿笔的手细腻。
明天我就要走了,昨日又惹了他生气,按照约定是要帮帮他的,可惜便宜梅三也来了。
我觉得好笑,等到梅三睡了,我从他身后抱住他,一手捻着他的乳尖,一手帮他套弄,权当做是补偿。
许是因为梅三在,他比平时要快些。
弄完以后他蹭蹭我的脸睡了。
我们约了第二日辰时出港,但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我暗道不妙,起身胡乱披了衣服就往码头跑。
十一月的日头升的晚些,现在才堪堪挂在天上,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码头,大队的人马已经上了船,解了绳子。
仿佛是在等我,又仿佛没在等我。
我刚到,那船便启动了,船头站着一名少年,着一身湖蓝色衣衫,背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个大体轮廓。
他挥了挥手,又将食中二指并放在唇上,飞了个吻给我。
意气风发少年郎。
梅三替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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