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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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寒果然开始寻找新的宅子了。
一来他怄着一口气,这么多年被捧在手心里,突然被打了一巴掌谁也受不了,二来他确实早就过了应该在家里的年纪,十五岁成亲分家的比比皆是,他在家呆到十八,已经有些晚了。
我这宝贝弟弟这些年攒了一些钱,有个万八千两的雪花白银,在这滨城买个房子绰绰有余,晚上的时候他来我的房里,跟梅三一左一右的抱着我。
“我们买个几居室呢?”梅三有些困,梅寒却有些亢奋,“咱们三个一起住,加一间库房,加一间哥哥的书房,咱们三个一人一间,买个大点的吧?”
“不用买个大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等你日后成亲了,我们是要搬走的,到时候空的房多了,小心跟媳妇吵架让你睡书房。”
“我不成亲。”梅寒往我怀里一扎,“你们也别搬走。”
“你打一辈子光棍不成?”我调笑道,“我前些日子去庙里,可在算姻缘的禅师那儿看见不少你们的名字,各家小姐投的签,只怕你前脚分家出去的消息传出去,后脚媒婆就把咱家门槛踏破了。”
分家了,意味着有了成立新家的意思。
这么多年多少小姑娘都盯着这梅家的大当家的。
“我不是光棍啊。”梅寒含含糊糊的说着抓着我的手伸到他的亵裤中嘿嘿笑着让我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硬起来的性器,撒娇一般的拱着我,“我跟哥哥还有梅三加一起有三根呢,怎么能算是光棍呢?”
我要被这小畜生气笑了,但这玩意到了我手上总不能不撸。
我刚要动,那边梅三又黏黏糊糊的贴上来,“哥哥偏心。”他说着抓起我的另一只手也塞进裤子里。
这下好了,不用睡了。
伺候完他俩已经过了子时,我们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起来的最晚,梅寒让梅三去码头,自己继续去看宅子。
我小心的锁好了门,又拿出那个本子,
第一页纸已经有些泛黄了,这本子还是我小的时候娘亲给我的,那时候娘亲很温柔,她会抱着我在院子里遛弯,看我挖土抓虫子,还会帮我擦干净手,从不多说我一句,还会抱着我在院子里等父亲回家。
第一页日记便是娘亲教我写的。
“今天和娘放风筝,风筝飞走了,哭哭。”那时候我的字迹歪歪扭扭,我犹记得当时娘亲对着我笑,问我哭鼻子丢不丢人。
我哭鼻子丢不丢人不要紧,但我把我温柔的娘亲丢在了六岁那年。
六岁以后娘亲的脾气越来越差,七岁出了事儿我们就被送走了,再后来她变本加厉,最终我心目中那个温柔的娘亲已经变成了我午夜梦回时的幻影。
我翻着日记,仔细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儿。
我翻了好久,终于在六岁半那天的日记本里看见我记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观音娘娘我曾经见过的,长得好像娘亲呀,被送到寺庙里去了,以后有空也去拜拜,求菩萨娘娘保佑娘亲和梅寒都好好的。”我在这行下面画上横线,又在边上打了个问号。
在我的记忆中这座佛像不怎么深刻,也可能是因为七岁的事儿过于深刻,所以之前的记忆都不清晰了。
我准备去这庙里走一遭。
自己总不会欺骗自己吧。
我打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出梅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这种预感如影随形。
我先去码头通知梅三我要去庙里一趟,跟他说一日之后我若是没回来就去寻我,或者直接报官,晚上跟梅寒最好也不要回家去住,去哪里都好,去通宵喝酒,去约人谈生意,哪怕约人一起去窑子也好,人越多越好。
我既然走出了这宅子,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以前做个了断。
之前我可以忍着,但因为昨天那一巴掌和梅三脖子上的抓痕,我觉得我无需再忍,顶多躲一阵风言风语,亦或者名声扫地罢了,总比梅寒和梅三可能会有危险强一些。
我租了一辆马车,上车之前仔细检查了整辆车。
那寺庙比我上次去的还要远些,在最东边,几乎就要出城了的区域。
庙虽小,但却干净,不过有些干净的过分了,桌案上都没有什么糕点了,想来是附近的流民忍不住饥饿来偷吃了,但他们吃归吃,却从不乱翻。
我掏出包裹中的糕点摆上案桌,恭恭敬敬的点了三炷香,随后才仔细地打量起这座观音来,这观音不是我记忆中那座观音。
我满庙找主持或是沙弥都没有找到,却遇见一个年老的乞丐。
“叨扰了。”我行了个佛礼,“您方便吗?打听些事儿。”
他懒洋洋的伸出手示意我要好处,我便从怀中摸出一小片金叶子来。
江湖规矩,我懂。
“问吧。”他将那叶子在口中咬了咬,确定那是一片真金叶子,喜笑颜开,“我就是这附近的包打听,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
“您在这儿片儿多久了?”我试探地问道。
“得有个十五六年了吧。”他说道。
“十二三年前这儿送过来一座观音像,您有些印象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现在这座,是另一座。”
“你往后院去看。”他指了指后面,“哪儿有一口井,井上压着一座废弃的观音,听说是底座碎了,所以留着压井,你且去看看。”
我听了话匆忙往后赶。
那果然有一座观音,跟我的娘亲有五分相似,是一个观音坐莲的形象,手中拿着一支净瓶,不知为何,我看见这座观音,竟有些心酸,一时之间步履蹒跚,热泪盈眶,胸口发胀。
我感觉我在印证什么猜想。
我快步走向那观音像,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破损的莲花底座,我顺着那缝隙伸进去,摸到一个微凉光滑的东西,单凭手感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但已经可以确定里面有东西。
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撼动,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
在我手足无措之际,我的梅寒和梅三赶到了,这次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我们三个合力将那观音搬下压井石板,小心翼翼,我却踩到一块井边带着青苔的石头滑了一下,下意识的松了手,梅寒梅三吃不住力,那观音像左右晃了晃,竟然面朝下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观音的壳一碎,里面的东西就露出来。
那是一个被树脂封存成一块琥珀的女人,她盘腿坐在那里,面容安详,闭着眼睛,右手贴放在腿上,左手做着一个寻常妇女托着孩子的姿势。
我倒退一步哭出声来。
那女人跟娘亲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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