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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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们吃了八菜一汤,又温了两壶酒,到了睡觉的点,我被夹在中间了,一左一右两个小火炉,我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半夜蹬了被子又被人盖了回来,险些热死在床上,梅寒睡得熟,三更的时候梅三却醒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我。
我睡的迷迷糊糊,“干嘛?”
“哥哥让我听墙角。”他小声的说着把那根肉棒塞进我的手里,“也得帮帮我吧,不能这么偏心的呀。”
我实在是困极了,由着他去,早上醒来的时候胸口一片斑驳红痕,一左一右两个脑袋吃的正起劲儿。
“去。”我推开他们,“这么大人了,还吃奶,不害臊。”
“嘿嘿。”他们开始傻笑,最后梅寒先起了床,梅三紧随其后,走之前跟我接了个吻,今天码头上还有最后一批货物,等清理完,我们就要把这些金子存到钱庄去,换一些银票和偏于携带的金叶子。
我们要走了,地方是梅三选的,选了一座北方不靠海的小城,他说他喜欢一年四季分明的地方,那小城市他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说过,说是到了冬天会下鹅毛大雪,银装素裹,漂亮得很。
“你也不怕哥哥身子虚受不了。”梅寒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我找郎中瞧了瞧,郎中说只要注意保暖没什么大碍,虚也不是一时就能好点,须得慢慢调养。
这些年我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难怪好不了,以后若是没有了烦心的事儿,气血不再郁结,也能慢慢好起来的。
梅寒这才同意了,但仍与我约法三章,一是若到了那边身体不适,我们就立刻搬家,二是冬天三个月不能出门,要在家好好调养,三是到了那边必须多吃一些补品,不能嫌弃贵。
我都答应了,现在我手握金山银山,富裕得很,还在乎那点补品?再说这些年兰香虽然对我不好,但衣食这种外人一打眼儿就能看出来好不好的东西,她是不曾短缺给我的。
他们出了门,我也没闲着,收拾一下,穿了件厚实衣裳,便向着刺青馆去了。
前些年刺青是给逃跑的奴隶用的,那时候人身上若是有了大片的疤痕,便会选择上会画画的大家那儿拓一幅画回来,请了画师画在身上遮盖伤痕,但见了水便会掉色,场面实在滑稽不堪,后来民风开放,不再买卖人口,没了奴隶这一说,刺青才渐渐风行起来。
起初带头刺青的,是将军的女儿。
这女子十三岁就上了战场,一直到快二十嫁了人才退下来,皇上还给封了个巾帼夫人的官号,嫁的也是新科的武状元,听闻这武状元就是因着她才习了武,两人也算成了一段佳话。
习武之人,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哪个身上没有几道疤,她也没能例外,她胳膊上有一道疤,十五岁那年上阵杀敌的时候被对面的副将偷袭,险些将胳膊都砍下来,后来便留了一道疤。
武状元不在乎,她却因为嫁人,也有了点小姑娘的娇羞了,便去找刺青师,问能不能将胳膊上的疤痕遮一遮,刺青师便为她在胳膊上纹了对儿双飞燕,将那疤痕遮上了,那之后刺青便开始风行起来,到现在为止,几十年过去了,刺青师也成了一个正当的职业。
我随便走进一家,刺青师是个漂亮姑娘,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想来是长衫罗裙不方便,见我进来挑了挑眉。
我便知她是认识我的,知道我是梅家大少爷,也知道我后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我原以为你会来的早些。”她让我趴在那里,露出整个背部,“毕竟那官司打完好久了。”
“之前忙着倒腾东西,没有时间。”我随口应付道,“你看看,能遮吗?”
“肯定可以,但会有些疼,还需要时间。”她仔细地丈量着我的伤疤,忽然感叹道,“那娘们儿下手真狠啊。”
我笑起来,这尚且是我第一次在官司之后感受到善意。
“纹什么?”她问道。
“纹一株梅花。”我仔细地描绘道,“要一根主枝,两根旁支,一左一右,要对称,剩下的你便自己看着办,多纹几朵漂亮梅花,繁荣一些,我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但不要盖到脖颈往上,日后我要去做教书先生的,让孩子们看见了,不太好,颜色要腊梅的红色,越新鲜越好,我就喜欢新鲜的。”
“可以。”她拿了纸笔过来开始画图,“需要四个时辰,可能会有点痛,会流血,刺成以后半个月不要行房事,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流汗,要保持干燥,不要洗澡,能接受的话我这就开始。”
“可以。”我点了点头,丝毫不担心梅寒梅三找不到,我带着我的小鹰呢。
我基本上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母鹰也一直跟着梅三,确保我们无论在何地,都不会走失。
开始之前她给我看了图案,正是我想的那样,以我的尾椎点为底,向上延伸到肩胛骨之中,两根分枝一左一右,中途又分出来细枝连着主枝,上面追着粉红玫红深红的梅花五瓣梅,乍一看去花团锦簇,热热闹闹。
“可以,就这样,开始吧。”我逗弄着我的小鹰,这刺青馆内有些冷,但我的心却是火热,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是个少年郎都会热血沸腾。
但我的热血支撑不住疼痛,刺青实在是太疼了。
我的泪水糊了眼睛,刺青师中途休息的时候给我拿了个帕子,嘲笑似的扔给我让我擦眼泪。
“还能有那娘们儿伤你的时候疼了?”她一边上色一边问道,“还是大少爷呢,一点担当没有,别哭了,娘们唧唧的。”
我被训的不敢再哭,后来我才知道刚才我哭的时候一直绷着身子,她险些上不上色,这才让我别哭了。
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了我们才完事儿,我被扶起来,她立着一面铜镜给我看,我后背那道疤果然没了,变成了一株欣欣向荣的梅花。
我十分满意,多给了她一些钱,肩上放着我的小鹰回家去了。
到了家,我又等了一会儿,梅寒跟梅三回来了,两人神神秘秘的拉着我进了屋,关上了门就要脱衣裳。
“干嘛呀?”我捂住了眼睛,“还没吃饭呢。”
“给哥哥看个好东西。”梅三兴致勃勃的说道。
“你们有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我瞥了他一眼,却愣住了。
他与梅寒面对着我,赤着上身。
梅寒的左胸口刺着一枝红梅,只一枝,上面开了几朵花。
梅三的右胸口也刺着一枝红梅,也只有一枝,上面也开着一团腊梅。
我鼻头发酸,也缓缓的褪去衣衫,背对着他们。
我后背的梅花傲然绽放,与他们的相映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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