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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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起来,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夏天。
不像周边邻居喜欢请人做些假山园艺,庭院里没有多少灌木,除了草坪就是果树梧桐,屋旁有两颗苹果树,相差十岁,分别种于臧卓臧锋出生之时,每到这个季节,小巧而密集的浅粉花朵就一簇簇地堆在二楼窗口。
正午时分日头高,大家都疲倦,懒得活动,于是除了些蝉鸣,只剩下树叶摩擦的声音,舒服得臧锋也犯起懒。
刚忙完一个大项目,已经渐渐能独当一面的臧锋偷了个闲,躺在卧室阳台上的藤椅,吹着微风闭目养神。
do。
sol。
沉闷悦耳的两声琴音,短促地试探了一下,惊醒了臧锋,他顺着声音找过去。一楼茶厅临近落地窗,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他小时候心血来潮学过一阵,后来练得厌烦,跑去学击剑,钢琴就从卧室搬到了茶厅。
钰钰还在时,偶尔也弹弹,但她一有时间就被送去学舞蹈和声乐,钢琴在家里大多时候是个摆设。
臧奕的手指还在白键上轻轻点着,却不敢再按下去,直到臧锋走到身后,他才立刻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反射性地把手背在身后,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臧锋把他抱回琴凳,自己叉着腿坐在他背后,抓起他的手,展开放在中音区,下巴刚好抵着他的头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悉数传到臧奕后背,“想不想试一试?”
臧锋握住他的食指,带着在琴键上按动。
do do sol sol la la sol。
一闪一闪亮晶晶。
落地窗推开了一半,温热的风穿过浓荫花朵,吹动米黄色的细纱窗帘,卷起一层层的涟漪,吹落的花瓣翻飞着,落到琴架上,落到两人脚边。
屋外的烈日透过树梢落进茶厅,那一束没有遮拦的、明亮且炙热的阳光,恰好印在臧锋手背上,臧奕的手被镀了金辉的大手握着,那只手是只养尊处优的手,没有一丝经历过风霜的痕迹,和保姆、和司机、和自己全然不同,修长金贵却温暖而有力。
刚才还很吸引他的黑白琴键都成了没有颜色的背景板。
知了还在聒噪,琴声依旧悦耳,臧奕却只听见血液被心脏泵到头顶的鼓噪。
臧锋又带着他按了几遍,低头问他,“记住了吗?自己试一试。”
臧锋松开了他的手,臧奕咽了咽口水,照着他按过的键按了一遍,臧锋轻轻夸奖了声,又教着他用五根手指连弹,只带着做了一遍,就可以自己动着手指按下来。
接着又教了几段,臧奕基本都能一遍弹过来,还能磕磕绊绊串起前面的谱子。
臧锋搓了搓他的小脑袋,实在有点惊喜于他这方面的天赋,“还不错嘛,小伙子,改明儿给你找个专业的老师来教教。”
他把臧奕的手收好,叮嘱了一声,“坐好了,让叔叔给你完整弹一遍。”
起调依然是轻快活泼的《小星星》,转接一段紧凑的连贯单音,接着就是欢腾而华丽的变奏,进入第三个变奏,右手旋律喜悦而充满活力,左手和弦则温柔舒缓。
臧锋挺多年没好好练过琴,弹起来错误百出,弹到后半段连谱子都记不清,好在还能随便糊弄一下臧奕。
小孩听不出他弹错的音,只觉得同样的钢琴同样的曲子,在臧锋手里好听得快翻出花来。
臧锋果然很快为他找了个钢琴老师,这下周末安排得满满当当,臧奕学琴的劲头显然要比读书足得多,但小孩子没个定性,练了几周,上课时的状态就明显消极起来。
钢琴老师免不了也要打小报告。
听到老师在茶厅门口和臧锋交谈,臧奕的手从琴键上缩了回来,扭头去看窗外的夕阳,金粉色的云彩挂在树梢,温暖的余晖落在他脸上,他伸出手,拦住夕阳的光芒,照在手心的温度,和臧锋第一次握着他弹琴的手差不多。
他透过指缝去看光束,被臧锋捉住了手,“老师才刚走就开始偷懒了?”
臧奕只好抽出手搭在琴键上,练习曲弹得倒很顺畅,只是表情实在算不上投入。
臧锋也不难为他,让他陪着自己坐在小茶桌边,臧锋喝了口红茶,往小孩嘴里塞了块陈阿姨擅长的黄油曲奇。
“我小时候练琴也练不明白,后来还断断续续学过萨克斯小提琴,没一个坚持下来了的,跑去学击剑,稍微练出点成绩就不想再学,倒现在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
“想做好一件事,要吃很多苦的,我以前怕吃苦,东躲西躲,最后还是没躲掉。”他拉着臧奕的手,摊在自己手心,语气轻松地继续聊道,“你想要未来有一天能弹得好琴,这双手现在就要吃苦。”
臧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怕吃苦,只是……他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可是,他又想做些让臧锋开心的事情。
臧锋见他垂着眉头,困惑又沮丧,不指望小孩子懂得太多,最终还是宽大处理,“我也没有要求你一定得坚持练这个,一开始也是看你感兴趣,要是实在不乐意,咱们可以不学。不过叔叔还是希望,很多事情,你得多去试试,克服一下困难,做得足够多了,才能决定以后要不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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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了,快答辩了我还得改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