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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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时，校长又有文件需要传达给潘林越，而风雯也又一次要在放学后和别班家境尚好的女生们一起去逛街。很巧，两件事又这么重合到了一起。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旦喜欢做什么事就会一直做下去直到腻烦，在那之前，会重复着将其培养成一种惯例。例如风雯周三放学的逛街。

江尔只能再一次前去拜访潘林越温馨典雅的住处，应邀进门——只是这一次潘林越不是在客厅里招待的她，而是请她到了他正在忙碌进行着什么工作的阳台上。

巨大的长方桌上铺满了各种材料，宽敞得垂到地面的纸，砚台，毛笔架，青色的陶瓷小碗里装着的各色各样的颜料，以及他正在创作的画作。

“……您在画画？”江尔走到离桌子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潘林越一一把颜料的瓷碗盖上盖子，摆放整齐，中途听到她的问后就抬起头来低声温和地回了句：“对。”

江尔因为客套和礼貌道歉到：“我打扰到您了。”

潘林越之前用过的毛笔搁在墨色的砚台边，两手撑着桌面低头看着画，听到她的道歉后又抬头看向她，淡然笑了笑回：“没关系。”

江尔能看得出来，从始至终，潘林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正在完成的那幅画作上面，包括来给她开门时也是。深邃清朗的眼睛透过薄薄的玻璃镜片看着她，心里却还是想着他中途停止下来的那幅画。江尔莫名地不想要他这样。

“您之前的那些画……”她在静止中蓦然地开口询问到，“已完成的那些，”

潘林越的目光带着一些疑惑地望向她——“能不能给我看看？”江尔问出口时心里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潘林越静静思索了几秒，最终放下手走出了阳台，然后又走向了书房。

江尔因此能在这短暂的自由时间里靠近了仔细瞧瞧他的宝贝画作，初看时她以为是纯山水，近看了才发现细节处还有人像。是很精致的画功，专业又严谨，大概不是什么兴趣类的业余爱好……而是他的职业，之类的工作。听到他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不断靠近后江尔又站到了原来的位置，潘林越把几本很厚的画册直接递给了她，同时提醒：“有些重。”

江尔努力地抱住。潘林越把靠近她的那一块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大部分画册放在了上面，江尔就站在桌边一页一页地翻看。

潘林越始终没有再抬起笔来作画，或许是心思已经没有继续留在那上面。人的专注力是很有限的。而画画是一件很耗心神的事。江尔的到来也像是在提醒他：该休息了。只不过今天他休息得要比往常早一些……雯雯还没有回家。

在看完了一本画册之后江尔就突然对他产生了很深的敬意。绘画她一窍不通，但对艺术她有着自己独特的欣赏和感悟能力，像最基本的，“好看”或者“不好看”，颜色和不和谐，意境有没有代入感，她还是能够分辨。从自己现有的审美水平出发，江尔觉得，潘林越的画很有艺术性，换算到物质层面来讲，一定“很贵”。

在她翻阅画册时潘林越并没有心神不宁或者一直执着在意地盯着她看，她知道他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画作的看法，或者至少是她的看法，他不会在意。倒不是和他取得了多少成就或者是他看待她的方式有什么关系，他只是那样的性格，或者家世。从小应该就很少受到外界的什么干扰或者影响，家庭的富裕支撑了他很多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自信，再富裕一点，那些自信就会堆砌成傲气。江尔觉得潘林越的骨子里就透着这种傲气。隐藏在他清高俊朗的外表之下。

第二本画册大多数都是他较生活化一些的作品，素描的人像和水彩的静物，食品、景色、‎‍‌‍男‎‌男‍‌‌‎‎‍‍‌女‌‎‍女‌‎‌。他画的没有一样东西是重复的，但江尔已经逐渐了解和掌握了他绘画风格的特点，如果把几位不同画家的作品摆在一起，她一定能一眼看出那幅是潘林越的画。她对美术的敏感性，要比风雯的要高，但这时潘林越还并不清楚这一点。

江尔看着那些姿态各异的人物画像，纤瘦的服饰繁复的老妪，皮肤黝黑正在抽烟的农民工，卖水果的姑娘，赤膊担着重物的少年，逼真得像是就在她的眼前动作。这些就是小镇上的一切。潘林越也察觉到她长久地只看着那几页肖像，于是低着目光看着她手里的画册声音柔和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尔像是有些被惊吓到的抬起头看他，反应了两秒才低声回：“……这些都是您在镇上画的吗？”

潘林越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是的。”

江尔手指轻翻着画册沉默后又抬头望向他，顺势合上了画册。

“您知道……我和您说过还是想尽快把钱还您的事。”

潘林越听到这个话题就显得有些抗拒地移开了目光转过身。江尔纤细的声线追在他后面：“您如果需要什么……一定不要有所顾忌地不告诉我。”

“没有什么需要的。”潘林越低声平静地回到。

江尔低头看着那些画册，还有桌面上他古朴又精致的作画工具，半晌又开口询问到：“…您画画，需要助理吗？”

“我不需要助理。”

“模特呢？”

“……”潘林越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偏过头拒绝了她的自荐，“我不需要一个学生来给我打工。”

“不是打工…”江尔像是有些着急地回到，清秀眉目在说话间微微地皱起来，像是生气或者委屈，“…就是让我帮您做点事儿。”

“我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拿着您的钱白过三年……”

潘林越在沉默之后回答她：“我说过，你认真学习就足够还我了。”

“但那对我来说不够。叔叔。”江尔语气坚定又真挚地对他解释，清澈的眼睛里光亮闪动，“我想着我平白无故地拿了你那么多钱……晚上睡不着觉。”

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完了。再说下去就只剩“您行行好”、或者“求求您了”这样卑微的字眼。潘林越无奈又有些无措：“江尔……”

她只是恳求般地看着他。

潘林越最终还是同意，让江尔每周三都来他的“画室”帮忙。当然，是作为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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