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在乎,我又没有退路。
-----正文-----
-
我妈怕我自卑,因为缺失父爱。
她害怕别人问我怎么不见你爸,或者向我提起有关于父亲的事,每次考试结束回家,她都会趁我不在偷偷翻出我书包里的试卷,查看作文题目。
她害怕题目跟父亲有关。
她害怕我无从下笔。
她害怕我自卑。
世界上最无私的爱莫过于父爱母爱,以‘父亲’为题的作文,自然不可避免。
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但凡出现‘父亲’二字的试卷,我绝不会带回家。
她可能发现了,也可能没发现,因为她不再翻我的书包,从我初三那年开始。
她也不再害怕别人对我提起父亲,
我以为她觉得我长大了,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影响,无所谓别人三言两语,对她也是一种解脱,但我想错了。
15岁那年,她把我领到一个男人面前,指着他对我说这是你爸爸,从此彻底消失。
-
我寻找过她,但15岁的年纪,实在无能为力。
我幻想过有一天她会突然回来,告诉我她只是远行散心,然而,理智对我说,她不会回来了。
她翻了我八九年的试卷,她那么执着,除非有什么变数。
她丢下我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任何变数。
-
‘爸爸’看上去比照片上要年轻很多,至少五岁,两鬓染白,鼻峰挺拔,眉宇间尽显苍态,却不妨碍他意气风发。
照片是从报纸和新闻上看来的,著名企业家,家喻户晓,我有很多同学做白日梦时,会幻想变得和他一样。
和他一样有钱。
起初我妈带我见他时,我以为他是公司客户,结果我妈指着他轻声对我说:小幌,这是你爸爸。
亲生的。
我有点摇摇欲坠。
他没要求我喊他‘爸爸’,也没带我回他的家,而是让我继续呆在西城,还雇佣了保姆照顾我。
不限制我的自由,也不限制我的花销,偶尔会过来看我一眼,一直到高考之前,我都处于被放养的状态。
-
高考成绩还未公布,我就收到了各大招生办打来的电话,包括我心仪的学校。
我没打算向他炫耀,我偷偷藏起来,准备选择外市高校,离开这个看似自由的地方,好比金丝牢笼中的孤鸟,一心窥探外面的天空。
窥探可以,但想要飞出去就会被折断翅膀,这是待在金丝牢笼里的代价。
我顺利地收到录取通知书,搜集好入学所需材料,甚至在开学前还跑去那个城市看了一眼。
中途没有经受任何坎坷,我以为他默许我自由择校,当我对他的印象有些许好转时,他派人把我拦在了登机口。
我预想过他会做出这种事,只是开学前的安逸麻木了我,让我误以为他真的放手不管了。
全国TOP级别高校均在本市,他联系被我拒绝掉的老师,重新占了一个名额,把我送进去。
从那以后,我每天所接受的不仅是学校里的知识,还有如何处理公司事务。
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是个私生子,再优秀也登不上大家台面。
不过他教我处理公司的事情,就说明,这个家里正了八经的继承人,全是废物。
-
他带我去过几次公司,仅限我在他办公室内活动。
没有多少人敲门进来,只有他的秘书会拿着文件来请他签署。
上下班乘坐专属电梯,员工根本见不到我,只知道总裁办公室内有一个男孩。
我对他的一切不感兴趣,除了他摆放在桌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有巴掌展开大小,用白色相框装饰起来,拍摄地点可能是家里后院,也可能是别处。
画面中,一个高高瘦瘦,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花植簇拥的秋千藤旁,怀里抱着束白山茶。
阳光灿然,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金色的光泄在身上,毛茸茸的,纯真又美好,一看就是被精心养大的小孩。
成长在温室里的花都有一种鲜明的特质:自信,漂亮。
漂亮可以后天修剪,但自信却是与生俱来,无法被模仿,也模仿不到精髓。
他具备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获得的东西,不过我不嫉妒,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他是谁,能够被‘爸爸’摆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他肯定很重要。
至少比我重要。
-
所以,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谁’。
没有人甘心忙碌一番后的结果是为别人铺路,路铺好了,无非两种下场,继续留在原地,或者被踢开。
不过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
想要的东西说出口就不灵验了,任何事最好悄悄进行,只有那样,在最后一击时才能将对方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我还不够资格,但我知道,我是机会最多的那个。
-
我一边忙着课业,一边处理公司事务,最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也就逐渐娴熟。
他对我从不夸赞,做错事也不会训斥,在我身上没有丝毫情绪可言,仿佛我只是个他雇佣来的员工。
这样说不太对,因为他会对他的部下发脾气,而我,连员工都配不上。
我就是个无情的工具人。
至于何时对我熟络起来的,是我20岁时,他带我回他家后。
我不仅见到了他那群废物继承人,还见到了那个封存在相框里,‘陪伴’我两年之久的‘白山茶’少年。
我站在书房里,等候线上会议,背后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引得我向后看去。
对方只露出一只眼睛,即使在窄小的缝隙里也闪闪发光。
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但我当场认出来了。
这个眼睛我太过熟悉,每次在办公室处理完事务歇息时,抬起头便能看到他。
前面无数次静止在画面里,而现下是会动的,会动的东西往往比静止状态下更有吸引力,某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情绪从我心里控制不住地涌动出来。
我20岁了,我很清楚那是什么。
我不准备藏起来,我要把他抓过来让他看看。
看看这翻涌之下的秘密。
-
我从‘爸爸’那‘了解’到他的名字,他在这个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今年具体多大了等等,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足够我引诱他靠近。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比如他就是个意外。
还没等我出手,他便已经主动凑过来与我相交,我开始欲擒故纵,我将其视为勾引。
因为我目的不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招惹我。
游戏开始了就不能暂停,中途可能会出现bug,也可能会遇到难捱的BOSS,再严重一点,无非血条瞬降当场去世,我在乎吗?我不在乎。
随便我怎么玩,关卡总会结束,至于在什么地方结束,随便吧。
反正我不在乎,我又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