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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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卿没有理由拒绝季朗的提议,无论是为了把他拉出泥潭,还是满足自己隐秘遥远的幻想,他觉得自己点头的那一刻,像极了一个手段卑劣,鸠占鹊巢的小人。
季朗离开以后,他难得地没再受到王乾林的性骚扰,但转角偶遇,对方仍会有意无意地与他打机锋,似乎还未完全相信季朗这个天降男友的存在。
第二天午休,秦卿刚拿着盒饭找到空位,一个人就出其不意地挨着他坐下。
“你吓死我了!”
若不是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秦卿差点就丢开饭盒从长椅上弹起来了。
“我这叫突击检查,看看那老禽兽今天安不安份。”
季朗狡黠一笑,拎起了刚放在脚边的塑料袋,从里头拿出一个又一个的高档餐盒,依次在空椅面上排开。
“你这阵势,来野餐的吗大哥?”
秦卿无语地瞥了眼餐盒上的logo,腹诽这人还真是陪他渡劫来了。
“你要乐意,也不是不行。”
“需要我下回带条餐布吗?红白格子的那种。”
季朗撕开餐具包装袋,挑了筷子,再把那些个餐盒一一开了盖。
“大可不必。“
秦卿嘴角抽搐一下,低头打开手上的肉沫茄子盖饭。
滚刀切的茄子块裹着厚厚的芡,肉沫抠搜地掺了一星半点,跟那些鲜香扑鼻,摆放精致的私房菜比起来实在太过穷酸。
秦卿捧着他的午饭,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你吃我的呗。”
季朗动作自然地靠了过去,顺势把一盒晶莹饱满的虾饺皇换到他手上。
“哎...”
“哎啥哎,咱们是情侣了,怎么能分开吃。”
季朗把他的盒饭丢到塑料袋里,拿过一小碗白饭端在手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好心帮你,你总不能害我被传成渣男吧。”
季朗扒了口饭,用眼神示意秦卿去看周围,那些个同事都开始交头接耳,偷偷摸摸地打量他们两。
秦卿如坐针毡,就像被人扒了衣服评头论足一样。
“好吧…”
他无奈妥协道,“我等会把饭钱转给你。”
“你可别。”季朗夹了一筷虾仁到他盒里,“哪有情侣这么生分的。”
“我们不是假的吗?”秦卿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接受了这份善意,把夹过来的菜都乖乖吃掉。
季朗哽了一下,脑袋飞快转了转,面不改色地瞎掰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
“演戏的精髓,不是演什么像什么,而是演什么是什么。”
“你不先骗过自己,怎么骗得了别人?”
秦卿稀里糊涂被他绕了进去,再琢磨一下,这话讲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明白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环视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不解地求教,“但感觉还是好奇怪,他们为什么总偷瞄我们?”
秦卿皱起眉头,换个坐姿也觉得别扭。
“酸的呗。”
“谁让你钓到我这个帅气多金的富N代了。”
季朗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又夹了片红酒牛肉给他,“专心吃饭。”
“你再问下去,午休结束都吃不完。”
秦卿应了一声,闷头往嘴里送饭菜。
下午上班的时候,平时没有交集的同事都先后凑了过来,明里暗里地向他探听季朗的事情,表情和语气是罕见地温和亲切。
他知道同事里有个人精,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收集情报八卦的能力也不在话下。
从他们过分热烈的反应来看,季朗的身份想必是经由那位之口曝光了。
“秦卿,中午那个帅哥是谁啊?你男朋友吗?”
一位女同事笑着与他打趣,笑容却不含半分真心。
不知第几次碰到这样拙劣的试探,秦卿麻木地点头承认,连最初的踌躇局促都不复存在。
第三天午休,季朗又熟门熟路地摸了上来,把刚出锅的云吞面换给秦卿。
律所就在季朗公司隔壁的办公楼里,往来不过五六分钟的脚程,倒是方便了两人搭伙吃饭。
秦卿起先以为季朗只是做个样子,心里就像吃了颗小金桔,桔皮甜津津的,啃到芯却酸得掉牙。他拿不准这限定的骑士精神能坚持多久,只好把自己的期望一降再降,以避开过于猛烈的悲伤来袭。
季朗今天会来吗?
秦卿忐忑着,又飞快瞄了眼露台入口,面上云淡风轻,两只手掰起了指尖玩。
但当季朗接连两周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身边时,秦卿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咱们现在是热恋期,热恋你懂吗?”
“热恋就得黏在一块,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不然那些老禽兽以为咱俩吵架,说不定下午就趁虚而入了。”
季朗这么吓唬他道。
秦卿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知道这些小九九,几句话就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你谈过好几个?”
秦卿盯着他的眼睛,酸溜溜地问。
这回轮到季朗卡了壳,大龄处男被人戳了痛处,脸皮都臊得慌。
为了不在秦卿面前跌份,他只能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嚷道,
“当然了,我前女友们手拉手,能绕这露台三圈!”
秦卿马上转起脑袋,认真估算了一下露台的周长,神色变得复杂又微妙。
“那你还挺厉害。”他冷笑一声。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
“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季朗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怕秦卿追问似地,赶紧用食物堵住嘴。
当然,这时的季朗不会料到,他随口胡邹的风流情史很快就会被他的发小拆台,并成为秦卿未来闹脾气时揶揄他的最好素材。
研究表明,人们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
在与季朗每天情侣般的相处模式中,真实与演戏的界线变得愈发模糊。秦卿的快乐活在归属不明的暧昧地带,其余的每一寸都堆满了数不清的失落,日渐风化成沙丘,一座座地包围,一条条地断了退路。
他心甘情愿地被困在海市蜃楼中,划下祈祷的十字,碾磨着一丝黯淡的希望。
情人节那天午休结束,秦卿走出电梯的时候,季朗突然轻拽了他一下。
“晚上接你下班,别乱跑。”
说完便使巧劲推了他的背,秦卿踉跄一下站稳,回头的那刻,两扇电梯门正好闭得严丝合缝。
“哎...”
他张了张嘴,连接受或者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片刻,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下午的活不算多,秦卿写了半份答辩状,下班时间一到就存好文档关闭电脑。
“小秦,这份合同审一下,明早交给我。”
他还没起身收拾,带教律师就丢了份合同到桌面上。
“怎么今天也要加班...”
秦卿嘟囔一句,郁闷地重启了电脑。
静置一旁的手机亮了一下,季朗的催促信息如约而至。
“秦卿,下班了没有?”
“我在你楼下了。”
秦卿捏着手机摇摆不定,最后决定当面和季朗赔不是。
“我下来了。”
出了电梯,他一路小跑到写字楼门口,准确又迅速地找到了季朗的车。
他刚朝那辆黑色保时捷走出几步,驾驶座上的人就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下了车。
“秦卿,情人节快乐。”
季朗把花递到他面前,流转的眼波里跃动着温柔的火焰。
秦卿像被这团火点燃了全身,血液热得沸腾起舞,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身体。
“谢谢。”
他接过花束,紧张地攥紧了包装纸。
“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我在日料店订了位子。”
季朗揪了揪他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上车。
“季朗”
秦卿嗫嚅一下,满怀歉意地拒绝了他,“我今晚得加班。”
“没法和你一起去了,抱歉。”
季朗怔了一下,立刻撇下唇角,不悦地问道,“情人节还加班?”
“是不是那老禽兽干的?”
秦卿不愿季朗担心,连忙否认,“不关那人的事,就是正常加班。”
“你...你...”他说不出让季朗独自用餐的话,只能咬牙狠心道,“我下次请你吃饭。”
“今晚真的去不了了,对不起。”
秦卿抱紧了花,内疚地不敢直视季朗。
短暂的安静后,秦卿怀里一轻,一只大手拿走了他的花,连带他的心也一并掏空了。
秦卿眼眶泛酸,空出来的手捏住了西服下摆,一句辩解的话也没说。
“那我上去了。”
他垂着头,明明受了委屈,却在心里埋怨自己搞砸一切。
转身的时候,背后的男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我在露台等你。”
季朗颠了一下花束的份量,“这花太占地方了,你那位置放不下,我先给你收着。”
秦卿猛地回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尾还沁着一点水汽。
“啧”季朗伸手刮了刮他的眼睑,“别不开心了,不就加个班吗?”
“我等你就好了。”
秦卿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被碰过的地方像溅到了崩开的火星。
“不用了...”
他刚开了个头,剩下的就被季朗堵了回去,“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我等你下班,你请我吃宵夜赔罪吧。”
季朗笑了一下,转身钻进车子里。
“我去找个停车位,就这么定了啊。”
黑色保时捷扬长而去,留下秦卿还傻傻站在原地。
那天晚上,秦卿到露台找人的时候,季朗就坐在他们吃饭的位置上看星星。
“你来了。”
季朗把花移到另一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秦卿会意地走上前坐下,把公文包放在自己脚边。
星星在银河的长廊里漫游,淡淡地放着朦胧的光,是恬静的,安魂的。
“在想什么?”
秦卿侧过脸,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了。
“许了一个愿。”季朗诚实答道。
“可是今晚没有流星呀。”秦卿狐疑地看了眼静谧的夜空。
“没关系,星星听得见的。”
“而且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季朗翘起嘴角,大大方方地坦白道,“我希望你能早点出现。”
秦卿心神一荡,面容在夜色中比那捧玫瑰还要艳上几分。
“你也可以许一个试试。”
季朗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着眸,眸光聚在那人的后脑勺。
秦卿凝望着夜空中最灿烂的那颗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对星星说,他想和季朗看一辈子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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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在人前是霸道少爷,在秦卿面前就是个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