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悉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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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洗雨的肚子始终是平坦的,腰部也始终纤细,纵使他有过怀孕这个过程,这也并未在他的身体上有所体现。
这未尝不是一种遗憾——谢悉想。
当然,他仍然厌恶孩子这种存在,这是他根深蒂固的想法,难以改变。但在方洗雨妥协之前,谢悉也曾经同自己做过斗争,尝试过进行纠正,或多或少地,他难以避免地会想:如果小雨生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方洗雨的所有模样都应该属于他,当然,怀孕期间的身体变化他也不想放过,他理应目睹。他会喜欢方洗雨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喜欢那日渐变得圆润的肚皮,他会喜欢方洗雨变重的身体,喜欢将人抱在怀中时变化的手感。Omega在怀孕中期,身体也会变得敏感、渴欲,所以方洗雨会用可怜又可爱的表情望向他,向他寻求做爱,而他会欣然接受,用最温柔也最热情的性爱去回应。
他的腺体缺陷已经克服,不再产生自卫信息素,所以他们之间的性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他可以吻遍方洗雨的全身,从眼睛到嘴唇,从下巴到肚子,他的嘴唇可以在那为他而鼓起的肚子上留下无数个亲吻,与那里面还未出生的小方洗雨打招呼。如果他喜欢,他也可以抬起方洗雨的大腿,亲吻那腿间最私密的地方,就好像将自己的印记也印到那里去一样。
到孕后期方洗雨的身体就不再适合做爱了,但作为替代,他的胸部会一点一点涨起来。男性Omega的胸部并不会涨到很大的程度,不会变得丰满柔软,但却会正好是谢悉喜欢的大小。谢悉一定也会喜欢方洗雨的身体为哺乳做出的准备,会在胸部鼓起来的时候用自己的手去揉捏,在方洗雨为涨乳而难受的时候为他纾解,做一个最无微不至的丈夫,帮助方洗雨度过这过程中所有的困难。
分娩的过程谢悉当然也是会陪伴的,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件方洗雨会经历的事情。但想到这里的时候,谢悉的思维停滞了一瞬。他回忆起曾经看过的照片,纵使医学发达了,Omega生产的时候总还是血腥痛苦的。带着血的方洗雨,他在幻觉中看见过太多次了,也不想再看一次,于是他跳过了这一步的想象,直接快进到生产后。
对,从这里开始就又是他喜欢的内容了,谢悉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出现。他已经和方洗雨一起躺在床上关掉灯了,是该睡觉的时间点,但谢悉的大脑异常兴奋,他抱紧怀里的人,继续自己的设想。
他整个人开始进入一种沉浸的状态,一种轻飘飘的、虚浮的快乐。生产后的方洗雨会很虚弱,比发情期的时候还要虚弱,比怀孕的十个月都要脆弱,这个时候的方洗雨最为需要他的陪伴,而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用尽自己的全力把方洗雨照顾到最好。
出于矜持,方洗雨在日常生活中不会让他抱着移动,也不会容许他给自己喂饭,但生产后他就可以做这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毕竟情况特殊,这也是他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的时刻。谢悉会抱着他移动,会亲手给他喂饭,甚至方洗雨有排泄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代为处理,就像在照顾一个最天真可爱、没有自理能力的宝宝。
宝宝。想到这里,谢悉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方洗雨给他生了孩子,这才是他这段幻想最初的主题。
于是谢悉将自己的思路掰回正轨,他开始想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留着方洗雨的血,有着方洗雨的基因,那毫无疑问,他会长得像方洗雨。这让谢悉心生喜爱和激动,甚至是期待,因为他和方洗雨是在小学的时候相遇的,对那之前的方洗雨,他没有丝毫接触,仅仅看过几张照片。这个孩子的诞生补全了他的遗憾。
孩子会有和方洗雨一样纤细的眉毛,漆黑的眼珠,会有小巧的鼻子和嘴唇,这让他很是喜欢。估计在那段时间,他会完完全全抛下公司,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投注在医院里面。他会照顾方洗雨,也会照顾这个孩子。抱孩子的姿势不难,他很快就能学会,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之后,他还可以戳戳那张小脸,或者亲上一两口。
谢悉的爱意多得满溢出来,无处存放,但好在他的眼前有足够承受他爱意的存在。
哄孩子睡觉这类让一般父亲觉得麻烦的事情,他也甘之若饴,他愿意在白天和深夜都花费这些精力,只要能让小宝贝得到最好的条件。喂奶这样的事更不用说,他可以做到连护士都夸奖他的程度。
当然,喂的奶都是冲泡的奶粉,而不是来自Omega的母乳。那些是他自己应该享用的东西,哪怕是孩子也不能分走半点。
可能方洗雨会因为这点而责备他几句吧,但方洗雨面对他时总是宽容的,哪怕会计较他的奇怪做法,最终也还是会顺从他,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方洗雨早已知晓。况且他在孩子出生后没有发疯,非但没有,还做了一个完美爸爸,小雨为他欣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吝啬这样一点小奖励呢?
谢悉抱着方洗雨,忽然将脑袋下移了一点。方洗雨工作一天已经困了,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如同在默许他的动作。不过谢悉没有舍得吵醒他,所以只是将头埋到他的胸前,恍恍惚惚之间似乎闻到些许奶香味。
他最为擅长靠幻想满足自己,谢悉不禁感到一丝得意。
靠着这个不存在的味道,谢悉闭上眼睛,脸贴着方洗雨的睡衣,隔着睡衣贴着那平坦的胸膛,如同孩子依赖最喜爱的人那样,就这般睡着了。
他的幻想在梦中得到了延续,梦中他也和方洗雨生了一个孩子,与他睡前想的一模一样。这个孩子逐渐长大,牙牙学语,跌撞学步,这些成长的过程都有谢悉的参与。
方洗雨是个很聪明的人,上学的时候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无论学什么速度都很快。这个孩子显然也遗传到了方洗雨的脑袋,谢悉教他说话,他很快就能模拟出相似的发音,理解其中的意思,教他学走路,也很快就能学会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却又不会摔倒。
谢悉向方洗雨炫耀教育的成果,方洗雨总会夸奖他,并给他一个亲吻。方洗雨正在事业上升期,工作很忙,每天回家时间都比以前要晚,谢悉替他分担了家里的琐事以及孩子的照料,这让方洗雨很是轻松。
而谢悉也因此自豪,成年的小雨依赖他,小雨的孩子也依赖他,他飘飘欲仙,感觉自己得到了复合态的快乐。
孩子在一岁到七岁这段时间,谢悉对他最为细心,几乎面面俱到。毕竟小孩子是那样脆弱的生物,而这七年的时间又是如此短暂,一去不复返。他已经错过了方洗雨的幼年,不愿意再错过这个难得的、上天赐予他的体验机会。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谢悉教了孩子很多东西,吃饭说话走路,读书写字,游泳打球,有时候一起看电视会给孩子分析新闻,处理公文的时候也会一时兴起,教他看数字。曾经谢悉还向方洗雨提过,要不要送孩子去学舞蹈,方洗雨问为什么,他列了不少学舞蹈的好处,但心里想的其实是想要看小雨跳舞的样子。
不知为何,方洗雨没有同意,谢悉也没有坚持,毕竟真正的方洗雨不会跳舞,那强求一个小孩也没什么意思。
一家三口时不时会一起出去玩,孩子晕机,坐飞机的时候喜欢靠着方洗雨的手臂睡觉。他们长得很像,这一幕显得很是温馨。谢悉总会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要求方洗雨也靠在自己的肩上睡觉。
旅游时谢悉喜欢拍照片,喜欢举着相机对自己的老婆孩子拍个不停,恨不得记录下每一个瞬间。三人合照也不少,照合照的时候谢悉同样是在中间的,拥着方洗雨和与方洗雨有着相似脸庞的孩子,对着镜头露出笑容。替他们拍照的人大多都会在拍完之后发出感叹,称赞他们的家庭看起来真幸福。
谢悉也觉得幸福,他会用礼貌的微笑感谢对方的评价,再做一些会让自己觉得更幸福的事情,例如亲吻方洗雨,拥抱方洗雨,同方洗雨躺在一起说一些亲密的话。
到了七岁,孩子开始上小学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在学校里,谢悉对他的关注自然而然地就比原来少了一些。
接孩子回家这件事,他和方洗雨轮流做,偶尔也会两人一起去。与其他家庭不同,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走在中间的总是谢悉而非孩子,因为谢悉更喜欢同时牵住方洗雨和孩子的手,如果让孩子站在中间,那他就牵不到方洗雨,这种感觉很是讨厌。
孩子上学后交到了自己的朋友,回家也会和家长分享自己在学校发生的生活,被老师夸了,和同学一起玩了新的游戏,学到了什么新的东西。他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但说到底也还是孩子,说话时不紧不慢颇有条理,但声音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稚气。尽管他的校园生活和谢悉经历过的不太一样,让谢悉感到些许别扭,但因为他说话时很可爱,所以谢悉还是会耐着性子倾听。
有一次,谢悉接到老师的电话,通知他去一趟学校,因为孩子和别人打了架。谢悉放下电话后茫然了几分钟,然后才动身。
打架的原因是被同学挑衅,没有忍住脾气,所以动了手。老师对打架双方进行了批评教育,批评后又对谢悉说,这也不全是孩子的责任,希望家长回去可以好好和孩子讲道理,千万不要动手打骂。谢悉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他露出笑容来,对老师说“好”,又说“我没有怪他”,老师这才放心,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好,刚才看您表情那么阴沉,我还以为您很生气。”
谢悉带着孩子去医院,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他不想亲自为孩子处理,所以找了个更合适的场所。孩子一直很沉默,而谢悉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甚至避免看到他的脸。
那张熟悉的小脸上带着他不能理解的伤,那些伤让这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对谢悉来说有点匪夷所思的存在。
方洗雨从不和人打架。这个会和同学打架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谢悉情不自禁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当然这毋庸置疑是他的孩子,但是就好像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一样,这个事实本身也变得不再牢固。
小伤涂了药,没过几天就都痊愈了,孩子的脸重新变回了过去那样,变成了谢悉印象里那样。
但是让谢悉费解的东西却没有随之一起消失,反而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七岁之前的方洗雨对他来说是一片空白的,但七岁之后的方洗雨却在他记忆里深深扎根。随着孩子长大,他与父亲的差异点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多,让谢悉不满意的小细节也越积越多。
方洗雨什么都能吃,但孩子有些许挑食;方洗雨上学的时候全科目占优,但孩子却不喜欢学语文;方洗雨只有他一个要好的朋友,孩子身边的朋友却有四五个。
谢悉开始生出不悦,但孩子终究还是留着方洗雨的血,带着方洗雨的基因,他的脸与方洗雨几乎完全一样,每次看到那张脸,谢悉的怒气又会渐渐平息。
他不免有点庆幸,庆幸这张脸的相似程度,还足够让他保持理智。
方洗雨喜欢平静正常的生活,既然方洗雨喜欢,那他也喜欢,他不想将之破坏。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谢悉也开始学会对差异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向来擅长克制自己,也擅长用别的思路来说服自己。他将那孩子视为方洗雨的另外一种可能,所以有些许不同,也在容许的范围内。实在不行时,只要看看那张脸,他就又能变得冷静。
孩子的身子日日拔高,开始退去稚气,初步迈入青春期。
有一天,他给家里带回了一张体检表。快要到性别分化的时候了,学校会安排统一做检查。
谢悉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也尽量避免去关注这个孩子的事情,所以那张体检表是由方洗雨过目签字的。再之后,体检结果出来了,孩子告诉他,自己分化为了Omega。
他对自己的性别分化结果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有点儿害羞,不好意思。这个孩子性格比方洗雨要活泼一些,对父亲也亲近一些,所以他像分享秘密一样和谢悉说,他喜欢的人分化为了Alpha。
谢悉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嘴边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谢悉眨着眼睛,凝视着他,问他:“你喜欢的人是谁?”
孩子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反正不是谢悉概念中的人。
那张过于相似的脸,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最大的杀器。谢悉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变得尖锐可怕,他死死盯着那张和方洗雨一样的脸,听着那张嘴吐出方洗雨绝对不会说的话。
他可以容忍孩子与方洗雨的不同,并将其视为方洗雨的其他可能性。
但这些可能性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是“方洗雨和别的人在一起”。
不可理解,不可饶恕。孩子察觉到他的情绪,收敛了自己的羞涩,略带不安地问他:“爸爸,怎么了?”而谢悉用愈发阴森的眼神俯视着它,像在看一个最恶心的东西。
方洗雨也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个东西亵渎了方洗雨。
谢悉的手升起来,在碰到它的脖子之前,它察觉到不妙,尖叫着逃跑了。谢悉没有追,只是在原处坐下,等到阳光投进室内的时候,他醒来了。
他躺在方洗雨的怀中,双臂紧紧箍着方洗雨的腰。方洗雨身上是清爽好闻的冰凉味道,谢悉深吸了一口,这才得到些许安慰。
还好当初没有生下来。谢悉再次把头埋进方洗雨的胸膛,庆幸地想:我不需要会亵渎小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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