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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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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蛋

-----正文-----

這裡是沒有邊際的巨大白色房間,沒有家具,沒有景觀,沒有門和窗戶。「我」在經歷劇烈疼痛的手術后,映入眼簾的——只是這一間空蕩的房間。

「醒了?」突然,我聽到從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嗓音纏綿又低沉,似長輩的循誘似情人的呢喃。讓我覺得恐懼的是那更像蛇的舔舐,蔓延至我的踝足。

「你睡得過久了呢…….」眼前無界限的「白」像電視機播映般劃開屏幕,我看到了那個說話的人。這裡……是什麼?熒幕內的世界嗎?他是電視里的人嗎?我腦海內諸多疑問,但只是警惕地看著這個人。

「他」輕鬆地呼出一口氣,交疊起雙手搭在膝蓋上,繼續說道:「我以為手術偏離預期結果了。」

他的視線微瞟向某個方向,又看回我這邊,調控著耳邊的微型儀器:「那樣,處理懲罰的話……會造成損失嗯咳……」他輕咳了一聲。

他注意到他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熟悉感……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可能是年輕人,他有些年齡,蓄著打理過的白須,大約五十左右,五官立體的輪廓顯示他是歐洲血統,一身偏復古時期紳士的裝束。他的髮絲都是銀白的,深邃的藍眼珠,他是個英國人。雙排紐扣設計的深棕色西裝,看起來與科技成熟化的這世紀格格不入。他的桌邊個酒杯,裡面盛滿了麥金色的酒液。

我喊出聲打斷他,問:「你是誰?這裡是哪裡?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啊~別緊張,你才剛做了小手術。我是指導你接下來工作的人,名字是——叫我教授M就好。」男人說道,他的眼睛因為陽光照射,透出漂亮的深藍色彩。男人的手指點點自己耳邊的儀器,那像是一個無線耳機。

「這裡…這裡是哪裡!?」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屏幕上他周圍的環境,那像是一棟寬敞的別墅,草木翠綠的後花園,窗外桃紅柳綠的景致,一派安逸的休閒居住地。

跟我身處的這間白色房間……截然不同的環境。

「太大聲喊的話,我的耳朵會痛的。」他戴著黑色的皮革手套,手指調控著「耳機」音量。

他指著耳機向我示意。「用來和你溝通。」他繼續說:「你自願接受手術,備份你小腦袋里的記憶體。現在,你是你本人記憶體內的「備份」,儲存在蛋殼裡面。」

這個人精神有問題嗎?

人的記憶體怎麼可能被取走!?

這種解釋是開玩笑吧!

我想推開屏幕離開這裡,可是……

「你沒有軀體。看到了嗎?你沒有手、腳或者五官,你現在只是一隻白蛋喔。」教授M操作著他左邊的透明浮空版面,劃拉出新的立體投影面板,我看不清他的屏幕。

我聽到電子人聲:「虛擬軀體準備完成,加載……」

幾秒後——

我猛然站在了白色空間的地面,手腳隨著成堆代碼逐漸拼湊而出。我摸著自己的手臂,肩膀和腿,它們明明很真實,充滿實感。

這個世界怎麼了——!?

不可能的,科技不可能發展到這種…….是我接受手術嗎?

我自願嗎?

可是我怎麼會是「備份」!?

我明明是我!!

我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地面,靠著白色房間里看不見的墻角。我看著完全雪白的整個房間,摸著地面,嘗試碰到磁磚的紋路。

眼淚一點點滲透我的眼眶,滑落臉頰。我望著屏幕,瞪著面前的人。

「我是我!!!你們把我關起來了…….請放我出去!」我再次用力喊道。

教授M皺起一邊的眉,困擾地按了按他的眉心:「My Boy,不要喊,你要冷靜。」他的耳朵似乎又被我剛才的大喊弄疼了。

「我想出去!!!不要關住我!!!」我大叫,眼睛赤紅。

「我靜音了哦~?」年長的男人垂下眼簾,細密的眼睫毛有些銀白,他的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

我不喜歡那個表情,那像是,幸災樂禍。看我這幅模樣,難道是件讓人快樂的事嗎?

「放我出去!!!你們這群人都瘋了嗎!!!我為什麼會簽協議!!?」我毫不妥協。

他拉開那塊懸浮面板,再一滑。屏幕內的他仰頭拿起酒杯,飲入幾口,我看見他喉嚨吞嚥的肌肉運作,我嘗試大喊讓他聽我說話。

可是,他對我俏皮地眨了眨單眼。

他把我「靜音」了,我的聲音傳達不出這個白色空間。

他有權力允許我與他溝通,或者,乾脆不聽。

我目不轉睛看著他,自稱教授M的這個男人喝完了整整一杯酒,又倒了一杯給自己。

他……我反射性想讓他不要喝那麼多酒,又意識到這是把我抓來的人,閉上了口。

我停止大喊,怔愣跌坐在地注視他,等他取消「靜音」。

屏幕上他轉頭望向了窗外,我看不見他在看什麼。

因為被「靜音」,我仔細地觀察起他的容貌。他的眼睛是黎明前夜里湖水的黯藍。他的皮膚蒼白,和他背後的咖啡色座椅形成反差的色調。

年長的男人取消了「靜音」,他盯著我,視線從頭到腳地打量。那是一種冷漠的視線,我感到自己像是被擺放在商品柜的貨物,正在被他估算著價值。

我爬起來,修長的手指碰觸著白色房間的巨大屏幕,緊盯著他:「教授M…叔叔,你是好人對嗎?所以……你可以幫我嗎?」

我睜著圓潤的藍眼睛,希望他能被可憐的我打動。

「我想幫你呢,只是我不擅長操作電腦計算程式啊。」他梳理得整齊的銀髮垂落了幾絲,閃閃爍爍,凝視我的眼神盈滿了笑意,他的眼尾有些細紋。

「他們只派我向你解說,我只是個教課的教授。」他這樣說道。

「謝謝。那我,會再自己想辦法的。」我抱緊自己的雙臂,咬住指尖。

接著,他似乎忍不住笑:「哎呀……這種情況下,為什麼還禮貌地對我道謝?」我這種反應取悅了他,他像是看到電視上最幽默的戲劇秀。

「你會告訴我情報嗎?」我焦慮地輕咬著舌,減輕不安感。

「所以,你願意工作嗎?」他回以我另一個問題。

「抱歉,我不想。我待在這裡就好,我要想辦法出去。我想要多點情報…..」

「是嗎……?你默認我會幫你搜集情報…..你的想法與眾不同呢。」他的嗓音猶如引誘迷途者步往迷霧更深處的低喃。

「什麼意思?」

教授M問我:「你想先體驗一下嗎?我不得不對你做這件事,我也很不忍心哦。」

「什麼?」

他滑動操作面板,我的白色房間陷入變成無窮無盡的黑暗,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教授M!叔叔!你在幹什麼!!!」我害怕得大叫,我叫著他的名字,不斷地叫著。

「教授!!!教授!!!放我出去!!!!」我失措地左右張望,沒有,我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任何回應。

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任何景象。

「不要!不要!放我出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恐慌地往四周奔跑,想找到能碰觸的東西。很黑……太黑了…..沒有絲毫光線,這裡像是完全虛無的空間,什麼也沒有。我還保留著意識,這裡只有我一個,我無力地屈膝跪地,痛恨地砸著地面。

「可惡!」我的額頭抵在地面,冷汗從額前滴落。

「噗通」「噗通」「噗通」我胸腔的心臟跳動的聲音,規律,一如往常。

但我的身體……只是模擬的數據。

我躺倒在地,黑髮微捲,它們變得亂糟糟的。我只是一串代碼,是記憶體的備份。我沒法睡覺、進食,也不用洗漱。我一直都是乾淨的,衣服沒有任何灰塵。

「我想……出去。」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聲嘶力竭,只殘留微弱的氣音。

好久…….時間過去多久……那像是幾小時幾天幾個月…..我活著嗎?抑或是已經死去?

我還是生命嗎?還是......我只是記憶體,容量,一串代碼?

燈光忽然亮起來了,空間又變回了白色房間的環境,屏幕上出現教授M有著歲月痕跡又英俊的臉龐。他看著幾封電子郵件,戴著黑皮革手套的指尖劃拉著面板,說道:「想我嗎?」

「……」我虛弱地看著他。

「你在蛋殼里度過了沒有工作的三個星期。」他揚起唇角,藍眸里泛著興味,說道:「我替你取了個名字,男孩。還是,你想被稱呼做藤丸立香?但那是本人的姓名,不是備份的名字。」

「……我能出去嗎?」我確實是想要挑釁。在黑暗里,我無數次想只要能出去,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不論是抓走了我的人,還是替我做手術的人,抑或是眼前的這個人。

「你只是一串代碼,想要去哪裡呢?」

「沒有你和他們的地方。」

「再見喔,那兩年後見。」他輕笑著又劃開了版面,對我揮了揮手。

「等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這樣!!!!!」我迅速跑到屏幕前,拼命求饒、懇求,敲打著屏幕。他擦拭著自己的眼鏡,似乎什麼也沒聽見,他對我慘白著臉掉眼淚的神態無動於衷,我能看見他撩開額前的銀髮無情注視面板的模樣。

我又陷入濃重的霧黑組成的深淵,沒有日月,沒有時鐘,時間的刻度模糊,錯亂,被徹底的黑暗糅合成泥漿。我的理智碎裂成片,一瓣一瓣地砸落在地,被佞笑的黑暗碾壓成塵末。

等燈光再一次亮起時,我無神地低頭看著地面,呢喃:「淺溪邊、紙質飛機、水晶花,貓的尾巴......」

「答應我做工作嗎?」

你是誰?你是......什麼人?

刺眼的亮光......這裡太白了......你可以陪著我嗎?

我不喜歡太黑的地方。

我踡縮成團狀,微張開口……發現我講不出話……我又試了幾次,終於找回了聲音。

「我...要做什麼?」

「不論如何,首先,讓我們從你的控制台開始。」他摘下眼鏡,解開過於悶熱的西裝外套,他的衣裝內里是馬甲和一件高領襯衫,領結是舊時歐洲繁複的款式。

「看到你的控制台了嗎?嗯,不過你的蛋殼里,除了控制台,別的,什麼都沒有呢……」他歎了口氣,惋惜我無趣的生活空間。

「它用來做什麼?」我虛弱抬眼看著前方的半圓桌以及固定座椅。

「操控這棟別墅,管理居住者的起居飲食和日程。先試試吧,你只要,想著讓電視打開,再按一下控制台。」他擺了擺手,愜意靠在他的椅背上。

我扶著座椅站起,觸碰了控制台的版面。它發出一陣微光,畫面的圓紋扭轉,屏幕上顯示的客廳電視打開了。

「做得很好哦,比我想象中快呢。是不是很簡單?」

「我的工作……是?」

「擔任小智能管家。」教授M提起儲藏我的蛋殼,帶我到沙發邊觀賞大尺寸的液晶電視:「還有,看到新聞了嗎?」

「郊區發生連續偷竊案,警方通緝……嫌犯為戴著鴨舌帽,四肢健壯的成年男性以及他的團夥......」電視上剛好播放到相關新聞。

「逮捕嫌疑犯嗎?」我專注地望著我白色空間(蛋殼)里的全息屏幕。如果我沒被抓住硬被做手術的話,這原本是我的本職……

我忘了,我只是個備份,我不是「我本人」。

「決定為你做小手術的人,更希望你替他清理嫌犯。」教授M彎起他那雙黯藍的眼眸,嘴角揚起。

為什麼你知道他這樣想?壞人。

我內心唾棄道。

「不過,居住者很忙,所以經常換住所也是常有的事。你的軟體設置了所有住所的操控權。記住工作加油!」

教授M發給我照片繼續跟我介紹道:「居住者里一個是Boss,一個是Boss的下屬。」

「…….」我看著照片,指著裡面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

「不要這樣看我啊。」

他帶著笑意的眼與我死氣沉沉的眼對視。

此刻,無聲的質詢勝於任何有聲的詢問。

「啊,我們只是長得很像而已哦……我是個無害的教授呢。唔嗯……只是很普通的教授……」

霎時,他的電話聲響起,他按下接聽,過了幾分鐘,我仿佛看到他眼裡的笑意被什麼驅散,冒出暗沉的黑氣,陰影讓他的藍眸變得惡質而無情。

雖然他沒有拿著危險性武器,可是看著他戴回眼鏡的那刻,我連寒毛都快豎起來。他聽到了什麼消息?他......生氣了嗎?

我想起他漫不經心調控版面,看著我無神地坐在地面自言自語的模樣,那樣不似注視一個人類、生命、或者說意識體的眼神。

壞蛋。我再次唾棄道。

他轉過身拿起西裝外套往外走,劃掉我的面板,我看不到也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他把我的「蛋殼」封鎖了,他的談話內容是我不能聽的。

如果要說這位教授沒什麼問題的話……

臨走前他又看了我一眼,劃開面板,解除「封鎖」。他發給我一條帶有可愛表情的訊息:「乖男孩,要看家哦。」

……如果他沒問題的話,我要相信嗎?

我…..要相信他。

他對我說,等工作結束,他就幫我回到本人的記憶體內。

我應該……信任他嗎?

我......沒有選擇。

這個壞叔叔。我又一次唾棄道。

我猜測,他要麼是「BOSS」,要麼是「Boss的下屬」。

我回想他給我的那兩張虛擬照片,另一個叔叔的面貌很有威煞力,一道刀痕覆蓋了他的左眼到鼻根,他叼著雪茄,暴躁又很有力量感的模樣,身高似乎超過了一米八五。

我猶豫一會,又看到教授M照片里舉起香檳杯的紳士模樣,他的藍眸被舞會的燈光倒映得更加溫柔隨和,銀白的髮絲梳理向斜後,臉龐有幾道細紋。他就像個最斯文有禮的年長教授,只是作為現場的嘉賓出席,不是舞會上的主角。而且,他明顯身材瘦削,武力值不高。

對,他一定就是「BOSS」!

那個超過一米八五的猛漢,肯定是BOSS。他渾身都是兇惡的煞氣,眼神也很凌厲,我曾經見過的一位軍官也有他那樣似狼般的狠辣眼神,他殺過人。

他就是下令要我做手術的壞蛋!

教授M一定是輔佐這種暴君的智囊副首!

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我卻變成一串代碼替他們做事。

我怎麼會甘心!

我要找到辦法回到我自己的身體里。

晨昏時分,天色漸暗,沒有溫暖的陽光照耀,只餘風聲呼嘯,樹木張牙舞爪地來回搖晃。我獨自待在蛋殼里整個下午,孤獨吞沒了我。

我思念起我的外婆,我的朋友,我還想起我最愛吃的那款蛋糕。我趴在控制台,百無聊賴。我知道我現在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喝水,這讓我難過。

我幻想起來,我現實中的「本人」在做什麼呢?上年臨近新年,「我」在和我的家人吃團圓飯,歡快地談天,我有個妹妹,她叫瑪修。瑪修和我分享她學校里的事情,還有她喜歡的那個橘紅髮的女孩子,她們很合襯。至於我,我會怎麼樣?我告訴瑪修,我永遠都支持我的妹妹。

新年的時候,我自己獨自看著煙花和爆竹綻放,街外的孩子們咬著蘋果糖,做撈起金魚的遊戲。日本的節慶時期很美,我卻總有種,我不屬於故鄉的脫離感。

直到,我來到歐洲留學。我似乎找到了安穩的環境,平息內心無盡的孤獨。

在2175年,人類有腦內芯片輔助日常生活,眼睛是全息影像的窗口,這淘汰了許多舊事物。國際之間的通行也比歷史書上2000年代容易便捷,只是買張瞬速火車車票的事。

但在變成「備份」后,僅僅……過了一天……。我用手背擦自己殘留淚痕的臉頰,冷著張臉看著巨大的屏幕。

「喂,你說什麼?你搞來了小管家?」粗獷的嗓音從門口傳來。我猛地看屏幕,聽到鑰匙開門聲,看著屏幕上每個攝像頭傳來的映像——那是照片里長相兇惡的「BOSS」!

「別墅為什麼要找個小管家?」年約三十五的男人脫下鞋襪,叼著煙罵了句髒話:「艹!我已經夠亂了!你還想打算幹什麼?」

我操作控制台為他調高地板溫度到26.6度,打開了客廳的門和電視,咖啡機開始運作。這時候是晚上8點,這棟別墅是透明開放式設計,屋子外圍沒有墻面,全是落地玻璃,而且在郊區,所以天黑的時候,特別安靜,也特別陰森。

「……」男人停在門口,提著鞋,拿著他的手機,突然成了啞巴。

「別墅鬧鬼……」他斟酌很久,憋出這麼一句話。我看著屏幕「撲哧」地被逗笑。BOSS怕鬼嗎?那他真可愛,他比教授M可愛多了。

「你他媽別笑!你說的小管家在哪?」男人脫下漆黑的風衣撐在客廳旁的桌面,他穿了件黑背心,手臂脊背鼓起了肌肉。我被嚇了一跳,我以為他在吼我別笑,他在對手機說話。

「你不想讓我看到他?」男人露出啃到腐壞牛肉派的嫌棄表情,他從沙發底搜出長型黑箱:「如果你找了個小情人在別墅,就讓他永遠待在二樓或以上。」

他打開黑箱,裡面是一把類似獵槍的槍械。我睜大了眼睛,英國在本世紀禁止攜帶持有槍械,他持有非法槍械……

「別煩了,誰會到這種鬼別墅來,我自己的槍誰也拿不走。你是不是又安裝了攝像頭!?」男人打開手機擴音,他騰出手為那把槍裝上部件,語氣不善。

手機里是教授M的聲音,可是既像他,又不像他:「這位是莫蘭,my boy,先把家裡的門鎖起來。」

「你在跟誰講話…..?」莫蘭東張西望,沒看到任何「人」。

我操控著把別墅的門鎖上,「咔」地一聲。

「很乖。」教授M就像透過電話安撫我的情緒,他又說道:「莫蘭,你不需要看到他。你能和他聊天,在別墅里講話他會聽到的,別聊太久。」

「可是我聽不到也看不到他人!艹,你帶了隱形人回來嗎!」

「我可沒有說過帶了隱形人做小管家啊……你被『鬼』嚇怕了嗎?我的小管家會笑你呢。對了,如果午夜一點有人找你,要去赴約。」教授M切斷了電話。

莫蘭暴躁地環顧了眼客廳的擺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繼續組裝自己的槍。

我在蛋殼里,看著這一幕……心想可能BOSS的幕僚比BOSS要壞。

午夜?誰會在午夜約人出去……除非是……靈異的......

我沒想過午夜一點的約會居然是真的。

大批的「匪徒」湧入了別墅,莫蘭在他們來之前半個小時出去了,他在信號塔上擺好槍架,設置了風速儀,幾個攝像頭將所有的畫面都傳輸給我。莫蘭認真端槍的樣子和他暴躁時截然不同,他的煙草熄滅了,旁邊放著煙灰缸。

「喂,他們來了,你...小管家,等會按我的指示幫我。」莫蘭頗不自在地說道,對他來說,他可能覺得這樣在空無一人的信號塔講話很怪異。

我調控畫面,看著別墅內闖進每間房間搜查的匪徒們。他們就是新聞說的郊區竊賊嗎?連裝備也準備得很充足,是專業的匪徒。他們每個人臉都蒙著布,還戴了科技防護頭盔,攝影機無法攝製他們的臉,就連這個世紀警局里的辨識系統也不會拿他們有辦法。

莫蘭從夜視倍鏡中瞄準那些人的頭部,他說:「斷電,封鎖每一道門和窗。」我的腦海浮現新聞里的報道「據稱歹徒們殺害了近七名屋主。」然後,我操作著控制台,把別墅內的電源斷絕,封鎖了每一個房間。那群匪徒發現別墅不對勁,叫罵著想聚集在一起,可是已經遲了。門窗都是特殊加固的,沒辦法輕易用槍打壞,至少要幾分鐘才能被轟爛。

但這幾分鐘對莫蘭來說,時間很充裕。

狙擊的槍聲被我播放的「G弦上的詠歎調」掩蓋,守在門口的兩名匪徒的腦袋噴濺出血花,槍械和身體摔落在地。接著,是客廳里的三名,廚房里的一名,和樓上房間的分別四名,全都是一擊斃命,除了那個在廚房的匪徒。風速太大,子彈軌道偏了些,那個匪徒被打穿脖頸的動脈,在窒息以及失血過多的情況下離世。他們身上的血液似乎被他們自己的裝備給吸取了,沒有多餘的腥臭液體沾染到這間別墅。

莫蘭把他們都解決得乾脆利落,信號塔上的夜風不急不緩,拂過了莫蘭帶有傷痕的剛硬臉龐,他叼起冒著火星的煙草。「搞定。」他咧開痞子般的笑容,下巴有些鬍渣。

那一刻,我似乎,喜歡上這個Boss了。

我站起身,撐著控制台,眼瞳震顫地看著沒有任何現實參照物的白色房間。如果我對這個害我成為「備份」的人一見鐘情,那我......該怎麼樣面對我自己?

我開始了作為「蛋殼」小智能管家的生活。

我被教授M揣著到很多地方,我驚訝他擁有的別墅數量,但更多的時候,我在意他的BOSS,莫蘭會不會來別墅過夜。莫蘭從來不會去二樓以上的臥室,他只睡在客廳沙發,我懷疑他以前常年在野外生活,床已經不在他的家具列表里。

教授M會把我帶到他的臥室,可是他不經常戴上耳機和我說話。他偶爾會拿起「蛋殼」,對我說到了冬天是不是要給我的蛋殼套上件小毛衣。我對他說:「不用。我只是代碼,沒有溫度感應的功能。」

他似是被我的疏離傷到了心:「my boy不想要被daddy養嗎?」

我不是你的男孩。虛偽的壞人。我內心又一次唾棄道。

而隨著和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久,我越開始覺得奇怪。每隔一段時間別墅就會被匪徒、犯罪分子襲擊,雖然莫蘭每次都會解決他們,但等教授M回來後,我就會被封鎖。隔天的時候尸體就都消失了,我是協助他們處理罪犯的智能管家,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些罪犯的臉,無法對應是新聞里哪些通緝犯。

不過,這點迷惑總是被進家門的莫蘭打消。他沒有一天是不暴躁的,似乎總是有事情讓他想發火,可是他卻要忍著,憋成悶火。他對教授M的態度也是蠻橫無理的,髒話張口就來。教授M只會戴回他的眼鏡,打開他的全息報紙瀏覽,無視莫蘭的抱怨。這些是生活里的瑣碎小事,每次莫蘭來的時候別墅里冷冰冰的氛圍就一消而散。我......很喜歡莫蘭,他帶我安全感。

於是,我告訴了教授M。

我問他:「你可以讓我和莫蘭叔叔說話嗎?」

教授M驚愕地望著我,然後他的藍眸像一輪月般彎起,他回答我:「可以。」

我和莫蘭聊天聊得心情愉快,他本來不是很情願,後來我們熟悉了。他跟我說教授的性情和眼鏡蛇沒分別,他又說臉上的疤痕是和老虎搏鬥時弄傷的。我想觸摸他的傷痕,然而我的白色房間里,只有屏幕上莫蘭的臉。我碰不到他。

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莫蘭。

我待在「蛋殼」里,這次時間流逝得比之前更慢。沒有任何影像在屏幕出現,我的白色房間有燈光,卻亮得刺眼。沒有人和我對話,沒有事情可做。

我被關起來了。

壞人把我關起來了。

為什麼?

我在蛋殼里,對寂靜的房間,對也許能聽到我聲音的壞人問:「為什麼?」

無人回應。

我開始想念和莫蘭的每次作戰配合。

我思考著關於人生的各種問題,消遣時間。

我不想想起壞人,那會讓我想掐著他的衣領揍他。

但是,我的腦海卻總是浮現出和壞人的記憶。他瞇起眼睛笑的模樣,他每次生氣陰霾滿面的模樣,還有他對我撒嬌的模樣。

他的視線明明毫無溫度,卻總是對我表現出親近,他的年齡比我大很多,閱歷也比我廣闊,其實沒必要對一串小代碼表現親暱。但是他好像真的,把我當他的男孩看待了。

他比莫蘭還年長,也許莫蘭要叫他一聲叔叔也說不定。

莫蘭經常會和聯絡時講到酬金和死亡之類的事情,我知道他做的是暗殺的交易。可是,壞人從來不會讓我聽到他和別人的對話,他會打開控制「蛋殼」的面板,封鎖我,在那段時間我只會看到壞人模糊的白影和不清晰的雜訊音。

我知道壞人是個非常、非常無情的人。莫蘭有次和他說:「有個人搞砸事情了。」教授M只是看了莫蘭一眼,憂心地說:「他運氣不好吧。」莫蘭回道:「他逃了出去。」教授M撐頰飲下一口酒:「嗯,威士忌。莫蘭,和我喝幾杯?」接著後幾天,莫蘭就提著大型的黑色膠袋經過別墅去鬥獸場,我的軟體有透視系統,能看到袋子里的截肢。沒由來地,我知道那是教授M讓莫蘭處理的。

我想,蛛絲可能已經從我的踝足纏繞到鎖骨了,它們一圈又一圈地,把我裹緊。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看見了——我自己。

那是我在現實里的本人,他冷酷地拿槍對著教授M,叫他的名字:「莫里亞蒂,我找到你了。」我「本人」的身形比教授M更瘦削,黑髮藍眸,那是一片堅定澄澈的眼神。

我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

我真的是他的記憶體,是......備份。

無論多麼不真實的事情,都有可能是現實。

我「本人」接受手術,讓人取走自己的記憶,做了備份,囚禁在「蛋殼」容器里為別人工作。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想法。

對峙的場景,與我無關。那是現實里發生的事,而我只是在白色空間里透過屏幕看到這一幕的數據。我沒有生命,我只是透過手術提取的記憶體,被人工製造的代碼。

我,怎麼可能從「蛋殼」出去呢?

教授M…….莫里亞蒂......他說等工作結束就讓我出去的承諾.....是謊言。

壞人。我鬱悶地唾棄道。

莫里亞蒂.....詹姆斯·莫里亞蒂。倫敦的「蜘蛛」,犯罪界的拿破崙,華生給我的秘密信件里,希望我追查的對象,為整個英國帶來威脅的人。他是.....BOSS,惡之首腦。其實我應該已經發現了,他也沒有花心思隱藏。

「BOSS」和「BOSS的下屬」,我誤把莫蘭和他對調了。他不告訴他的姓名,他打算讓我猜。他為什麼要製造我,讓我為他工作?

莫里亞蒂的額前流血,他受傷了,被我「本人」弄傷的嗎?他似乎朝我這邊看了一眼,那雙眼眸很溫和。他臨死的時候......關心我嗎?那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呢......他才是那個害我被困在蛋殼里,只能作為工具被利用的壞人。我喜歡莫蘭,我不喜歡他。我可以看著他被我「本人」殺死。

我冷著臉,和我「本人」一模一樣的表情,我打算看著莫里亞蒂被殺死。

莫里亞蒂不會死的。我知道我「本人」也絕不會開槍殺死莫里亞蒂,他想把他帶回警局,證據交給福爾摩斯他們搜查。

可是......隨著重物被擊打的聲響出現。

「咳呃......啊......」我「本人」圓潤的藍眸因痛苦而緊閉,他往後看,高大健壯的男人擊暈了他。莫蘭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抬起我「本人」,離開門口,他煩躁地說:「教授你這樣不煩嗎?」

「你不了解我嗎?莫蘭?麻煩把客人送到,嗯,他的房間。」莫里亞蒂以手帕擦拭自己額頭上的血,他沒有受傷,那是別人的血。

莫里亞蒂拿起「蛋殼」,他的臉龐近距離的顯示在我的屏幕上。我得以看到他耐心溫和的眼神變得極其不滿意,像是被情人辜負了信任。

他說:「我會幫你。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我的男孩。」他撩人的嗓音像是沉鳴,又像是調情,曖昧不清,他揚起了嘴角:「如果我被抓走,誰會救你?莫蘭嗎?」

屏幕的畫面變成密集的雪花,影像被截斷了。

屏幕再次被開啟的時候,畫面內是被拘束在座椅上的我「本人」。他看著我,看著現實中的「蛋殼」,咬緊了牙關。我看著他,我想,原來看著我自己,是這種體會。

我會被裝回自己的記憶體里嗎?

這樣的話,到底我是我,還是我根本沒有存在過?

莫里亞蒂抬起我「本人」的下頜,親了口他的額頭,我「本人」清醒了。他愣了一會兒,激烈地掙扎。他像是想擦乾淨自己的唇瓣,又像是想出拳毆打對方。可是手腕都被鎖住固定在把手,動彈不得。

我總覺得那一口像是親在我這邊,我渾身不對勁。莫里亞蒂揉了揉我「本人」的黑髮,如同安撫幼崽那樣。「我」鎮定了下來,也許是知道這樣掙扎反而是無用功。

莫里亞蒂瞇起鏡框後的眼睛,對我「本人」說了句話。然後,他離開了臥室。

莫里亞蒂坐在客廳的座椅前,戴著儀器和我談話:「你可以出去了哦。my boy」他像是等待摘取蘋果的蛇,已經纏繞上果實的身軀。

「出去......?」我不理解他的意思。

「只要小小的代價,看,你的身體在臥室。」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我震驚地看著他,無法理解教授M……不......莫里亞蒂的話語。

「你應該得心應手才是呀,你看,每次協助莫蘭殺人的時候,你不是很果決嗎?」莫里亞蒂調控出別墅的監控視頻。

「那些...是壞人。」我咬著牙,冷汗順著頰邊滴落。

「所以是壞人的話,就可以殺?」莫里亞蒂若有所思道。

「.......」我沒有回答。

他讓我出去的辦法,就是要我殺了本人,取代那副身體。絕對不行,我不會做的。

「那讓我告訴你,關於手術的事情吧。」莫里亞蒂笑了起來,他的嗓音沙啞而低沉。

「你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呢。華生告訴你,有個窮凶極惡的智謀型罪犯。於是,你不假思索去搜查。為了展示誠意,和不知道是危險還是安全的組織合作,以為做了手術,可以利用備份,監控罪犯的一舉一動。」他停頓了會。

我捂住自己發疼的腦袋,越來越多畫面滑過眼前,那是我的記憶。

「可是呢,和你合作的組織,可是罪犯的交易對象啊。他們把你送給了我,將假的備份給你『本人』。遺憾呢,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合作對象,也許就能抓住,無辜又沒有犯任何罪行的普通教授哦。」

「犧牲自己,出賣自己的記憶。因為是本人,所以隨便決定了你的未來。my boy你會不會難過呢?連家人都同意了他備份出你,犧牲你。你在他們眼裡,只是,有『藤丸立香』記憶的代碼串。在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很多呢,自己背叛自己的事情也是尋常。只是,作為主角的你,如何?你覺得,這是公平的嗎?」

我唇色發白,牙關打顫,我想說些什麼來反駁他。我犧牲了自己,被欺騙而犧牲了自己。得到的結果卻滑稽,毫無意義。我是本人記憶的備份,只是存在與否都毫無關係的代碼。

我不甘心。

為什麼,我只是代碼?

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思想,我有記憶。

那為什麼被犧牲的,會是我自己呢?

因為,那愚蠢又可笑的正直,我堅持的信念。

如果我不再是「藤丸立香」......

我為什麼還繼續堅持著作為人類的信念呢?

「教授,我可以和他說話嗎?」我乖巧地給他一個笑容,露出犬齒,對著這個關了我很久很久的壞人說道。

「立香。」我看著屏幕上的我自己,叫他的名字。這個房間,只有他,和身為他記憶體的我。

「你是?」他純粹的藍眸看著我現實里的蛋殼外表,想拿起我,卻忘記自己也被鎖在椅上。他垂眸思考了會,艱難地問:「你是,我嗎?」

「是的。」我直截了當地對他說,按下控制台的面板,所有的門窗都上了鎖,透明的有毒氣體從排氣管放出。

「莫里亞蒂要我,破壞你......毒氣才會停止。」藤丸立香皺起眉。我和他有特殊的默契,因為我是他,他也是我。我解除他的拘束,他站起身扭轉手腕。

「我想活下去。」我在白色空間里握緊了拳,慘然地笑,但沒有人會看得到我的形態。

「他給我一把槍.......」藤丸立香在桌下摸索,撕開膠紙。那是一把漆黑的手槍,他拉開了保險栓,握槍的姿勢嫻熟。

他把槍對準我,又放下,捂緊了自己的腦袋,表情痛苦。毒氣逐漸使人眩暈,頭痛,最後會破壞中樞神經,讓人腦死亡。這是讓我出去「蛋殼」的最實際的方法,奪取本人的身體。

「我們,可以一起逃出去。為什麼要聽他的話?」是「我」又不是「我」的青年對我說,他額前的冷汗越來越多。

「立香。」我對藤丸立香說:「我不想做容器里的智能機器。」

「立香.......」藤丸立香那雙和我相同、沒有雜質的蔚藍眼眸與我對視,他叫我的名字。

我有多久沒被稱呼過名字了?

作為記憶體醒來,睜眼的那一刻,我就不是「藤丸立香」。

我的蛋殼上刻著編號:「X」。

家居管理的初代型機器。

藤丸立香,你沒有作為備份的記憶。

你是人,我是......我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

所以,只能留下一個。

不然,這對我,真的太不公平了。

藤丸立香把槍口對準我,他的手顫抖著。

背叛自己,和殺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事。

如果是我,我也無法直接下手。

莫里亞蒂很體貼,他只要我按下控制台,就像一直以來我協助莫蘭殺掉匪徒那樣。

那些是匪徒嗎?

不是。

監控視頻里,那些是被邀請來的客人,以為逃到安全地點的叛徒和被引到墳墓的調查員。

所以為什麼總是換別墅?

莫里亞蒂才不想睡在全是血污的房子里。

徹頭徹尾的壞人。我又唾棄道。

我靠在白色空間的座椅上,放空思緒。

作為代碼,死去的話,會有靈魂嗎?

結果,藤丸立香把槍口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他明明很害怕,他的眼眶濕潤著,淚珠大顆大顆地掉落,卻依然強硬地板著臉說:「你要活下去,代替我活著。」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說。

「你知道毒氣是假的?」我把手蓋上眼睛:「我什麼時候這麼聰明的?」

「假的嗎?」他錯愕地看向排氣管。

其實,我也和他一樣害怕。但我都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了,他還不配合我,不按套路出牌是不行的。不過,「我」就是這樣,我相信藤丸立香不會殺我,也相信他一直是堅強正義的人。

可是,我已經不是原本的自己。

我殺了很多的人,無辜的,沒有做過壞事的人。

我在最後,對藤丸立香說:「謝謝你。」

一頭撞上了白色空間里,那唯一的控制台。

作為我模擬身體的無數符號像被擊碎的流沙雕塑,紛亂飄散。

我的手臂和腳都逐漸化為代碼,消失得無影無蹤......白色空間沒有了我這個記憶體的存在。

永別了,世界。

這句話會不會很灑脫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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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蘭暴躁地抽光了三包煙,他等著別墅內的事件結束。他看著浮空在全息面板上的時間,熄滅煙頭,走進別墅,直接去了二樓。

莫里亞蒂和藤丸立香都在房間里,那個「蛋殼」淺藍的光亮消失了,只剩下空白。

莫蘭喊道:「喂,小傢伙!你出來了嗎?」他走進房間,想搭上藤丸立香的肩膀,看下他的情況。

「砰——!」如雷貫耳的槍聲響起,溫熱的血灑在莫蘭臉上,因為近距離的開火,莫蘭有一陣子的耳鳴,他的眼睛也被濃稠的血阻擋了視線,一時間睜不開。

莫蘭咒罵著抹走臉上血腥的液體,往面貌俊秀的青年那個方向看。

藤丸立香的額頭被擊穿,那裡是一個血洞,正徐徐留著鮮血,他的尸體向后倒。青年還睜著那對圓潤的藍眸,只是現在已經失去了焦距,眼瞳蒙上層死灰的白。

莫蘭如鯁在喉,他望向他的僱主。

詹姆斯·莫里亞蒂將槍放置在桌面,他蒼白的臉被濺灑了几道血跡。猶如實質的陰霾籠罩著莫里亞蒂,他細密的睫毛低垂著,藍眸晦暗不明,幾根銀白的髮滴著血珠落在他的西裝。

莫蘭把房間的門關上,下樓繼續抽煙,他想,那個住在蛋殼里的小傢伙,真是出乎意料的強。

可是......怎麼會這麼沒有腦子。

莫里亞蒂馬甲口袋里的懷錶,保存了那個小傢伙的所有記憶數據。

「我都和你說過,他的性情和眼鏡蛇一樣,你還惹他。」莫蘭煩躁地點起香煙,離開了別墅。

幾個月後,藤丸立香在醫院睜開了眼,他的額頭纏著几圈繃帶。他旁邊坐著年長的紳士,正削著兔子形狀的蘋果,一片片排好在盤子里。

「醒了?」男人沙啞低沉的聲音冷漠又沒什麼語調起伏,他的藍眸盯著藤丸立香。

莫蘭進去醫療室的時候,看見的是睜大那雙圓潤眼睛,被教授餵了一片又一片兔子蘋果的青年。

他看起來想尖叫,卻因為嘴巴內被塞滿了果肉,而發不出聲音。

tur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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