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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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睡啦，二哥哥也歇息罢。晚上还有棘手的事等着呢…”魏无羡又往蓝忘机怀里拱了拱，鼻尖碰到那枚烙印时微微仰头，轻软的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落了下来。

“睡吧。”揽着腰肢的手臂又紧了紧……

初春傍晚的阳光带着一丝寒意，被漫不经心地撒在临窗的榻上。懒在怀里的人动了动，似是睡得餍足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微与身前紧贴的胸膛挣开一点距离，抬头便对上那双沉溺在夕阳里的眸子。蓝湛的眼睛可真好看，阳光下的瞳色更浅了，这样想着便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上去。

“魏婴，酉时一刻了。”蓝忘机也不挠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是温柔地提醒怀里的人时辰已过。

“二哥哥，你的眼睛可真好看！”魏无羡笑着坐起半个身子，又扶着下巴趴下来仔细观赏眼前那双亮若星辰的瞳。

蓝忘机也端坐起来，摸摸面前看的入神的小脑袋，低声赞一句，“你的也好看。”

“嘿嘿，那是！因为我的眼里都是你啊蓝湛~”边说这撩人的话边张开手等着被撩者来帮忙穿衣，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毛病可是改不了咯，当然，也不必改。

草草用了晚膳后二人就来到寒山寺后山回廊。在魏无羡的强烈要求下一旁陪同的住持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并被要求除撞钟人以外的所有僧人都不可靠近后山。

待那一百零八下的钟声在后山渐渐平静后，撞钟人强压心里的恐惧步子踉跄的走向等在回廊处的忘羡二人，“阿弥陀佛，剩下的便交付含光君与魏公子了。”说完更是脚下生风般离开了曲形回廊。

初春的夜里还残留着冬的凉，后山的树林茂密，白日里自是一片好风光，但夜里阵阵阴风穿林而过，拂过身遍生凉意。四下无人，魏无羡便一身软骨般靠在蓝忘机的身上，蓝湛身上总是像火炉般温暖，真好，再近一点…但这样的想法马上被重新传来的钟声给浇灭了。魏无羡肃然站稳身子，侧首与蓝忘机点点头，二人便直奔钟楼而去。

钟楼内确是无人，亦无强风可使杵准确撞向梵钟，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鸣钟，且力度不大，因而这怪异的夜半钟声只能传至回廊处。

“最讨厌装神弄鬼了，现身吧！”魏无羡对着那支杵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篆，点火一抛，只听一声尖细的惊呼声，一个身着褴褛的女鬼匍匐在地。

还没等蓝忘机开口，那女鬼便抬起脸，死死盯着魏无羡说，“夷陵老祖魏无羡终于来了…”竟不是害怕，像是一直等在此处。

“你是何人？为何要在这寺庙重地夜夜鸣钟？方才言语间，你怎知我会来此？”魏无羡向前一步半蹲下，皱着眉询问道。蓝忘机站在其身后，做好随时让女鬼魂飞魄散的准备。

“寒山寺许愿灵验，又离姑苏不远，若夷陵老祖与含光君要祈福定会路过此地。”女鬼避开前两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三问，又怯生生地看了蓝忘机一眼。

不等魏无羡继续追问，且自顾自的说，“小女子这个故事很长，能否耽误二位一点时间？”

“长夜漫漫，我们不急。”魏无羡站起身来，拍拍衣摆上染的灰尘，轻一挑眉，对面前慢慢起身的女鬼说，“你且细细道来…”

天元十年春，金陵城郊。浣衣女在春溪边偶遇心上人，随后逃离服役的家宅，与男人私奔到姑苏城。古往今来如此这般的不管不顾的爱情故事数不胜数，但大都逃不过结局悲凉，这一对有情人亦不例外。

浣衣女跟随男子回到姑苏老家，二人皆已无父母双亲，不久后便在邻里乡亲的见证下喜结连理。成亲后，二人还是恩爱有加的。男子白日出门‍‎种‎‌‍田‌‎‎‌‍、做苦力，浣衣女依旧帮大户人家浣衣赚些银两。

恰逢七夕，浣衣女拉着丈夫来到寒山寺祈求麟儿，男子并在此承诺会生生世世心悦浣衣女，永不变心。此时此刻的他们，幸福非常，香火缭绕中还有溢满的爱意，而这爱意也似那香火般，乍起时浓烈而遇风即散…

从寒山寺祈愿回家一年后，夫妇二人便喜得麟儿，可是对于日子过得并不算宽裕的夫妻来说，孩子，可能是雪上霜。夫妇没有父母双亲可以帮忙带孩子，每天男子出门谋生，浣衣女在家抚养孩子。而第一次做母亲的女子十分手忙脚乱，且白日里还有村里的恶霸来故意找茬，入夜后男子才回家。忙累了一天的女子对男子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柔，男子见回到家也没有一口热茶喝而心生不满。

日子一天天过去，柴米油盐酱醋茶。昔日的温柔缱绻早已被消磨殆尽，每天充斥在耳边的只有孩子的哭声与夫妻间无尽的争吵，甚至是不堪忍受的拳脚。

又一年的七夕节将至。

寅时三刻女子便起身准备早膳，早膳也不过是稀米糊和几个隔夜馒头罢了。一切备妥后坐在木凳上小憩。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看着背对自己侧身熟睡的丈夫，再看看模糊铜镜中自己的脸。不过两年时间，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皮肤也因讨生活而变得粗糙，满头青丝中还藏了好些白发。拿着梳子整理发髻时突然想起那年七夕，夫妻二人在寒山寺祈愿丈夫赠予这把栉时说的话，长发绾君心，青丝绕指柔…曾经的美好还历历在目，怎的如今却走到这般田地。

“呸！”“这隔夜的馒头怎么吃啊，不能早起弄点面粉糅新的吗？”丈夫起身靠近歪了半个腿的小木桌，拿起破瓷碗中的隐隐发黄的馒头，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大声嚷嚷着。

想起明日又是七夕，女子压下心中怒火，柔声道，“既然夫君不喜，妾身这就去做新的罢了。”男子一愣，今日竟这般温柔，难不成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罢了，还得早点出门去帮王家搬东西哩。”说着便狼吞虎咽了几口米糊，转身拿上擦汗毛巾便出了门。

待男子夜半归家，女子坐在微弱的火烛下缝补着衣物，孩子好不容易才刚被哄睡着。

“夫君回来啦，今日可还劳累？”边说着宽慰的话边上前接过肩上被汗水浸渍的毛巾。

男子晃神间竟以为自己身处两年前的甜蜜日子里。“嗯，和往常一样。”

“夫君可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女子上前揉捏男子的肩背，细声说。

今日在王家做工时曾听到府内的仆役们提起过，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了。七夕盛大，仆役们也被休了假，不必去劳工。

“七夕啊。”

“那夫君明日可否陪妾身再游寒山寺？”似是怕男子不答应，又说，“也为我儿祈福，可好？”

男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在摇篮中熟睡的孩子说，“好。睡吧。”

年年七夕姑苏城内外都分外热闹，张灯结彩，花满长街。但女子却再也没能走出寒山寺。

女子以为自己的柔情可以换回丈夫的初心，却不想二人在寒山寺的后山上一时起了争执，男子错手误将女子掐死，慌张之中掩尸于后山树林茂密处，逃窜般回了家……

故事令人嘘唏不已，渐渐平静的只言片语静默在春风里。

女鬼瘫坐在地，抬头对上魏无羡的眸子，轻道，“因死于寺庙内，我无法走出此地。所以夜夜鸣钟示冤，以期能得到修仙之人的注意…”

“你是想借我之力走出此地，再去报复那男人吗？”魏无羡皱眉问道。

蓝忘机握紧手中的避尘，剑的铮鸣声在静夜里格外的清晰。

“或许吧，哈哈哈…”女鬼抬起头，望着钟楼外的后山树林笑的凄美。

此时才将女鬼的面容看得清楚。柳叶眉弯弯挂着，杏眼圆溜溜的却失去了那双眸该有的神采，高挺小巧的鼻子上沾了一星半点泥土，薄薄的唇也干裂得僵硬。这女子生前确为布衣‍‎美‎‎‍人‍‌，可惜命运弄人。

魏无羡刚想奉劝其往生极乐，莫要再生事端时，女鬼突然掩面而泣。讲述过往时她都不曾有情绪上的太大起伏，此时竟哇哇大哭，像是将长久以来的委屈全部化作泪水，在两位修仙之人面前不再掩饰，涕泗横流。

忘羡二人未曾遇到过这般之事，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哭声渐小。

啼哭声渐渐平息后，女鬼擦擦眼泪，冷静的说，“求魏公子帮我走出此地，小女子想再去看一眼年幼的孩子。”见魏无羡不答，又重重跪下，再次恳求，“望含光君与魏公子成全！”

蓝忘机松了松握紧剑鞘的手，看向一旁神情复杂的魏无羡。

“好。”魏无羡沉声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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