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错了事后悔是应该的，但光后悔然后把自己藏起来这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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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和他心上人接下来的日子其实没有太多变化，如果忽略掉二人偶尔一触即断的对视，并排打坐时手间的小动作，还有在无人处隐秘又心跳的清浅一吻的话。

哪吒很快又雕了个更像敖丙的木像出来，木像被细心打磨掉毛刺贴了太乙给的符纸，敖丙有些忐忑地附身上去，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一次两人没再偷溜出府。大概是看哪吒状态稳定了不少，也不天天想着胡闹，李靖将他的禁出令收回，哪吒难得可以从自家门口光明正大地出门去玩。

陈塘关的百姓对敖丙身份与曾经作为尚且心有余悸，哪吒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却是敖丙自己变出一个斗篷遮住了面貌，一如初见。

“你戴这个干嘛？”哪吒不解道。现正盛夏，外面远不似社稷图中气候宜人，原本敖丙在他看来穿得就够多了，再加上个斗篷想来更不好受。

敖丙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曾试图毁陈塘杀尽陈塘关百姓，想来百姓并不是很乐于见到我。”他们看见你和我走在一起也并非好事。

哪吒被梗住，想反驳却突发性才思枯竭，老半天才恶声恶气地说：“可你也一起扛了天雷啊……天雷下来不是一样都得死！”

敖丙笑笑，用手背蹭了蹭哪吒的手：“走吧。”

哪吒这一路走得心不在焉，本来想着白天出来还能带敖丙逛逛集市，现在却要一路避讳人前，最后他干脆也不遮遮掩掩带着敖丙走了，伸手拽人上了天，在半空留下一串火痕，地上有百姓看见还感慨许久没见哪吒出来。

不能去集市出了门也就只能去山里或海边，敖丙喜欢海，海边离龙宫近，于是他问也不问就直接带敖丙去海边。

哪吒心情不算好，兴致也不高，敖丙哄他一起踢毽子他才似乎开心了一点。敖丙踢毽子的时候模样很好看，不如说他做什么模样都好看，就连打架都行云流水，比别人一招一式显得更加优美。这种优美来自刻苦与自制，他是偷来的灵珠转世，肩负龙族千年来的期望，他得优秀到完美无瑕才有机会搏一个建功立业封神登天解放一族自由，这种自制被压力刻在骨子里，外放时却显得那般温柔。

大抵龙都是温柔的。

毽子来来回回被玩出不少的花样，没有人接不住，也没人刻意为难，这会儿毽子在敖丙那，他将毽子高高踢上天，用肩膀接住一抖，毽子就又乖乖落在了脚尖。敖丙脸上表情放松，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他将毽子换了个腿，叫了声“哪吒”又把毽子踢了过来。

哪吒抬脚接了，脚尖一颠卸了力伸手将毽子拿在手里。

“其实人间也不光毽子好玩。”他走到敖丙面前：“那帮小孩儿我看他们还玩跷跷板，玩花球，街上天天都有卖糖葫芦的，上元节的时候满街都是花灯。”他把毽子放在敖丙掌心：“我以前也没玩过那些，我一出去他们就都跑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世上有这么多好看的好玩的，你总要陪我都看一看玩一玩。”

哪吒直视着敖丙的双眼：“得是光明正大那种。”

敖丙有些说不出话：“可我……”

“你是龙，你曾想毁了陈塘关是不假，可你也救了我的命，救了陈塘关百姓的命，那一跪不光是给我的，你也豁出去了性命，百姓自然也是要跪你的。”

敖丙躲开哪吒灼灼的目光：“可是……”可是我作恶在先，翻云倒海冰原压城，闹得百姓流离险些伤人性命，他们凭何接纳我原谅我呢？

“可是什么可是？敖丙，我问你，你后悔吗？”哪吒声音有点大，他这些日子都不曾这样同敖丙说话，乍一听还有些如雷贯耳的味道。

敖丙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我后悔。”

失去肉身后他在孤身时经常想到那天，那天是他和哪吒的三岁生辰，他使出龙族翻江倒海之能和这些年刻苦习授之力，差点就毁了一座人族城郭，那城郭是哪吒的家乡，而他甚至还对李靖和殷夫人出了手。那天他与哪吒也与自己对峙，心绪纷杂一刻未停，封神，龙族，善恶，天道，人命，罪孽，种种种种在他心里盘剥撕扯，偶有时刻清明，看到的也是那天沙滩上的夕阳。

最后那道夕阳与哪吒的火尖枪一起在他眼前熊熊燃烧出漫天红霞，而红霞背后是天光乍破。

他当然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守住本心犯下罪行，后悔他将所有人与立场都辜负，但他不后悔自己在最后做出的决定，也不后悔和哪吒共抗天雷换回这人间偷生。

人间很好，人间的哪吒更好。

“你做错了事后悔是应该的，但光后悔然后把自己藏起来这没用！做错了事就去道歉！去赎罪！你当时怎么和我爹娘我师父道歉的？！怎么和家里道歉的？！这事做起来无非都一样！你是龙怎么了？你曾做过错事怎么了？难道就要一直把自己藏起来，由得外面那些人去猜忌去误解？！你说你是你们龙族千百年来唯一的希望，你是唯一一条能自由行走在这世间的龙，你就是让别人这样继续误解龙族的吗？！”

哪吒话吼出去才惊觉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太温柔，任何一个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里主角好像都没有像他这样凶的，他突然就有些惶恐——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情人。

他有些懊悔地把手插在了裤子里，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就是……你别担心百姓们不肯原谅你，也不要把自己遮起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陪着你挨家挨户去道歉，他们要是还怕你，那就等你肉身恢复了咱们一起斩妖除魔去。你不是要封神吗，咱们还能一起封神给他们瞧瞧，他们总能看见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敖丙有点无奈地笑了，他伸手抚上哪吒的半面脸颊，更靠近些将自己额头抵上对方的，声音清越语气却缱绻，他轻声说“好”。

师父曾说，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搬动。可哪吒已经搬动了一座，现在还准备为他来搬动另一座。他想告诉师父说他错了，成见的确很可怕，生而为妖也许的确是天道不公，但现在有一个从成见中劈出一条路的魔丸想要让他顶着龙角活在阳光下，想要让他以龙族之身登天封神，光明正大。

而他不知天高地厚地答应了。

他不知道这条荆棘路能不能让他走到天庭，但应该是能走到他自己无愧于心。

哪吒与他对视，微微凑上前去，他们在碧海蓝天中接吻，不远的地方还有渔民挂起晒的网，哪吒悄悄走神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后来回家之前他将这想法给敖丙说了，还说要问问爹娘像他们这样的情况特殊，是不是不用非等到所谓成年加冠才能成亲。早就束发的敖丙脸红又心慌，不敢让哪吒真的去问李靖夫妇，好说歹说将哪吒的冲动趁早摁死在了摇篮里。

他们会如何看我们呢。敖丙有些惆怅地想。

不问父母就不问父母呗，我去问媒婆。哪吒有些鸡贼地想。

哪吒说了要陪敖丙挨家挨户道歉就要执行到底，熬个通宵又给敖丙刻了个小像，第二天一大早拉着人就要上街道歉，还画了个街坊示意图——敖丙一天时间有限，小像只能撑一个时辰，有个图把每天道歉的进度记下来第二天就不会忘。

父母太乙听说了也觉得是好事没拦着，两人出门之前殷夫人还给备了些礼品，说是上门道歉不要空手，如果真的有人说话不好听也不要冲动，还让敖丙管着哪吒点。哪吒嗤之以鼻，心想还不一定谁管谁呢。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被敲响了家门的人家基本都在半惊半好奇还有些羞赧中接受了道歉，进门倒水，出门送客，等两人进了下一家再和前面的邻居一起啧啧称奇。总体而言道歉的事进程顺利，虽有几户惊惧难免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敖丙想慢慢来总会好的。

但就这样也惹得哪吒老大不乐意，又想到他这会儿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后来便一路沉着脸，还要敖丙去劝哄。

敖丙有时候觉得哪吒顶天立地是个英雄，但有些时候他其实心底也同意殷夫人说的那句“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哪吒很好，或者说是非常好。

走了不到十家，哪吒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在街坊示意图上随手烧了个标记出来，拉着敖丙跑去了糖葫芦摊子。他喜气洋洋买了糖葫芦回身递给敖丙一串：“快尝尝，一会儿身体用不了了就吃着了。”

敖丙也没犹豫，张嘴咬了一口。

“不对！签子不能吃！”

敖丙脸热着把咬断的签子吐了出来，一个山楂个头不算小，他放嘴里翻腾嚼着腮上还鼓出来一块。糖很甜，山楂很酸，其实敖丙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他这口吃完见哪吒那一串已经去了一半，想了想就又咬了下一口。

时间很快就到，木像快要承受不住，敖丙不想当街变木头吓着百姓，只好拉着哪吒往李府跑。哪吒本想说这多麻烦，上天直接飞不就完了吗，但见前面人身法优雅还有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的背影，这句话就被他揉进肚子里吃了。

跑步好啊，夏天就该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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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休班，上午睡懒觉搞家务下午就一头钻进电影院哪吒三连刷，晚上到家只剩上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但今天早上我觉得我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