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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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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对圣德芬来说,弄坏什么东西通常是他被毒打的开端。这是路西菲尔喜欢的茶杯,他曾经和圣德芬一起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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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圣德芬来说,弄坏什么东西通常是他被毒打的开端。这是路西菲尔喜欢的茶杯,他曾经和圣德芬一起去后勤那里精心挑选的。现在却坏了。因为一场不合常理的噩梦。圣德芬捧着碎片无所适从,他害怕的在庭院里挖开泥土,将咖啡杯的碎片埋进去。不要被发现、不要让路西菲尔大人担心、不要将那个人从自己身边夺走。圣德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那种梦,耳机将他的耳朵卡的生疼,但他完全顾不上。梦是没有条理的东西,可是那种情感一直延续到了梦的外面,和现实中的种种支离破碎的细节相互对应,刚刚还能好好忍耐的圣德芬忽然忍不住了。

圣德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不再哭闹了。因为哭闹对他来说通常意味着加倍的殴打和伤害。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发泄痛苦,只好试着忍耐。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以忍受呢?一切不是都还好好的吗?就几个小时前路西菲尔还给他送来了礼物,为什么几个小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圣德芬的手指伤口里卡满了泥土,火辣辣的发痛。得处理掉这些痕迹——他就连看到自己的伤都害怕这会成为一切崩溃的起点。他拍平埋咖啡杯的泥土,跌跌撞撞的冲进厨房洗手。泥土虽然能洗掉,可为什么不能把伤口一起洗掉呢?

路西菲尔回来之后要是问他:“这是怎么受伤的?”他该回答什么呢?回答“只是不小心划伤了”能不能蒙混过去呢?不、路西菲尔大人不会喜欢喜欢撒谎的人的。说到底撒谎瞒得过那个人吗?……说到底那个人还会回来吗?

耳机里的声音不知道播放到哪一个循环了。现在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令人平静的浪涛声,而是一种有规律的、稍感刺耳的哐哐敲击声。圣德芬感觉自己的血管都在跟着这个声音以同样的频率跳动,他不受控制的抱住了脑袋,然后在水池的水里面隐约看到了自己过于扭曲表情。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可是他能不能摘掉这个呢?这是路西菲尔送给他的礼物啊。路西菲尔会对摘掉它的自己感到生气吗?不对,那个人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吗?得去找他,得确认他好好的,得确认一直以来的外界没有任何变化。迦南还是那个迦南,路西菲尔也还是那个路西菲尔。圣德芬颤抖的接了一捧水狠狠地拍在脸上让自己从哆嗦的状态冷静下来。他抖得那些水珠撒了一身一地。正当他想着干脆把头塞进水池里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拍门声和少女的呼喊:“圣德芬!!!圣德芬!!!”

圣德芬瞬间绷直了身体,抹了一把脸瞪大了眼睛做出了精神的样子。他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想问是谁。耳机的声音有点妨碍听到对方的声音,因此圣德芬还是把它摘了下来,然后他听清了姬塔的怒吼:“圣德芬!!!快!!!我刚刚偷听了伦理协会的审判庭,路西菲尔先生有危险!”

圣德芬楞了一下,宕机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你说什么?”

“啊啊可恶,这要怎么一时半会儿说清……你快跟我来就知道了!我已经让露利亚他们暂时拖住其他安保,你快出来!现在还能动的强化人就剩你了,剩下那些都无法沟通,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

圣德芬别的信息没接收到,只明白了一件事:路西菲尔有危险。他的身体比他的脑袋动的更快,一想到梦里的情况他就浑身发冷:“带我过去!”

姬塔还对他着急的说了什么,但他耳朵里好像还残留着刚刚听到的哐哐响声似的,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奔跑在空无一人迦南的大路上,直到来到了以往从没来过的地方,这是他完全陌生的、一片纯白的广场和建筑。姬塔指向了最中间的门,他拼命的跑过去。

在他推开沉重的门之前,他先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那是一个属于人类、却无感情的像是某种无机质的声音:“伦理庭对迦南所长更替一事现在下达判决。承认路西菲尔免除路西法所长职位的举动合理且有效,路西法由伦理庭带往联合庭进行人类内部的审判。强化人贝利尔交由迦南方面处理,处理建议是送往伏魔殿。”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路西菲尔。你证明了你的心灵从未受到过任何污染,你的目的永远崇高,你的奉献将被永远铭记。你洗清了你的嫌疑,证明了你的清白。”

圣德芬一时间呆住了。并非因为这番审判词里面蕴含的信息量,而是另一件事——洗清嫌疑?证明清白?那位大人还要被怀疑?路西菲尔是怎样为了人类而献出他自己的一切的,这样的完美存在究竟有什么要洗清的?

“散会。”

门从内部被打开。带着惊愕呆呆的站在门口的圣德芬很快被人流淹没了。那些人对圣德芬站在门口纷纷投去惊奇的目光,但是没人在乎他为什么在这里。圣德芬也不在乎他们,闯入他的视线的只有在审判庭的深处被留在椅子上的路西菲尔。他的光、他的一切、他最重要的人。像一团破布一样挂在椅子上。他浑身的衣服都被血染得红了大半,被绑缚着的身体挣扎的磨破了衣物和皮肤。他像个被绑在王座上的祭品。圣德芬方才被短暂忘记的恐慌如同火药被引燃,一瞬间就爆炸了。

“路西菲尔大人……路西菲尔大人!!!!”

他拼命甩开人流,跌跌撞撞的挤进去然后冲到路西菲尔的身边。路西菲尔没有反应。或者说他看上去连是活是死都难以分辨,就连那张美丽的容颜上也都是汗和血混合的痕迹。圣德芬从喉咙里无意识的发出变了调的呜咽,发了疯般的去撕扯那些困住路西菲尔的束缚带和管道:“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路西菲尔大人、路西菲尔大人——”

姬塔也从人流中艰难的挤了进来,然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了混杂着惊恐的低呼:“那群混蛋……!”

圣德芬发现弄不断那些束缚带,已经急的整个人都快失去理智,开始试图直接暴力破坏这台大的离谱的机器。他的手砸在钢铁上,又从之前的伤口里面迸出血来。他发疯般的举动将椅子都弄得晃了起来,直到路西菲尔微弱的、变得音调有些滑稽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在那里吗……抱歉……我现在要看清、或者……听清什么……有些困难……”

他一张嘴,就从嘴唇里溢出更多的血:“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应该经由……审判之钟记录下来了……结果就交由……审判庭判断……”

“判断……?判断什么?!路西菲尔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那群家伙为什么要审判您?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您?!”圣德芬立刻扶住路西菲尔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里,想要减轻他那扭曲的姿势带来的痛苦。路西菲尔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翕动了一下嘴唇,沉默了很久之后,睁开了眼睛——那漂亮的蓝色瞳孔处于高度涣散的状态,而且眼白也染着血色,即使这样路西菲尔还是努力道:“啊……已经……休庭了吗?”

“——”圣德芬面对这幅惨状只感觉恐慌已经几乎发酵成了绝望和愤怒,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颤抖的如同风中将落不落的枯叶,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强拽着束缚带的连接处,花了浑身的力气将它们一根一根强拆下来,同时也像是用了同样的力气,才能把想问的话从身体深处挤出来:“这就是您的回报吗?啊?您告诉我啊……像您这样清廉洁白的人,人类仍然要怀疑,要这样伤害您……这算什么……?您献出一切保护的都是什么东西……???”

路西菲尔的身体渐渐恢复自由之后,像是稍许轻松了一些,他将头大概的转向圣德芬的方向,但仍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那是圣德芬。他只是花了一段时间分辨对方在讲什么,随后试着抬起手,去寻找圣德芬的手的位置。圣德芬急忙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双曾经温暖的手现在也变得冰凉。但路西菲尔仍旧微笑了起来:“人类是……非常不安的、我所拥有的感情……能让我理解这一点。他们因为无法……猜透对方的想法,心与心之间存有隔阂……从中滋生了猜忌和矛盾。所以……只要将心证明给、他们看,他们就会因为对方的无害…而安心下来。就算抱有恶意……在已经被证明的善意面前、也会退却的。请不要……对人类失望。”

圣德芬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人类对圣德芬来说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好恶的集合概念的话。在路西菲尔这番濒死的辩护之后,那已经迅速成为圣德芬最讨厌的东西了。路西菲尔在这样的状态下还在为人类挽回好感,而人类又对他做了什么?圣德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一点,他什么也回答不了,摇摇晃晃的扶起路西菲尔想要往医院的方向前进。而与此同时之前被关押的四大组长也冲了进来:“队长!!!”“路西菲尔队长!!”

米迦勒冲在最前面,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女强人风范,整个人似乎就快在崩溃的边缘。尤其是在看到躺在圣德芬怀里的路西菲尔之后,她从喉咙里爆发出了怒吼:“狡知……!狡知……!!!!他骗我——!!!”加百列则是直接拽下自己的外套撕成条:“乌列尔,快去拿急救用的东西来!!!”拉斐尔冲向审判之钟,一脚踩断了它的电源线。

圣德芬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向这些人投去半绝望的求助目光。路西菲尔还没有松开他的手,因此他连让开都做不到。姬塔带着另一些人跑了进来,其中一个蓝色头发的少女抱着医药箱。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路西菲尔的眼睛被遮住,几处出血也暂时停了。沉默的忍耐着的路西菲尔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渐渐能分析周围的情况了,他在被抬上手术床的时候说出了连贯的话:“米迦勒、加百列、乌列尔、拉斐尔……你们在附近,对吧?”

“是、队长。”加百列将被拿来的吊针替路西菲尔打上,高高的举着吊水瓶:“迦南的强化人目前正在逐步释放中,目前大家都在赶往自己的工作岗位,所长的事我们也已经知道了……”“你们不要管我、回到你们的工作岗位上去。”

他这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蒙了。拉斐尔直接道:“队长,你的情况很危险。”

“迦南目前处于……无秩序状态。不能让这个状态……持续下去。”路西菲尔的声音在恢复平稳和冷静:“混乱持续的越久,对朋友和贝利尔来说机会就越多。而且也需要有人……在我无法工作的时候,承担指挥和维护秩序的作用。按照性能来估算,这里应该让圣……”

他说到一半中断了他的话,抿紧了嘴唇,重新修改道:“指挥权移交给你们四个,去维护秩序,拜托了。”

“那您呢?”加百列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声。

“我没事……我还有要做的事。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圣德芬……我还要照顾圣德芬。”

他这话说的那么坚决,却如同一柄巨大的锤子一样,一下子把圣德芬的脑海砸的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想着照顾自己。如果自己乖乖等在中庭,是不是最终等回来的就是这么一个伤痕累累,还试图一言不发的隐瞒过去的路西菲尔?他究竟在路西菲尔眼里是什么存在?

求求您了,让我也帮到您一次吧——

说了太多话的路西菲尔似乎终于到了极限,他的声音愈发的微弱,人也逐渐蜷成一团。但他这番话让米迦勒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圣德芬,她狠狠打了自己一拳之后冷静了下来,对圣德芬道:“圣德芬,还有格兰赛法的各位,把队长送去医院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好!”姬塔拽住手术床的尾端栅栏,然后转向圣德芬:“咱们快去医院!圣德芬!”

去往医院的路上,圣德芬一句话都没说。医院配备的强化人还没完全复职,但是已经有一部分先赶到了。路西菲尔被迅速推进了手术室,圣德芬想跟进去却被挡在了门外,他如同木偶一样呆呆的站在门口。大量的情绪堆积在他的大脑里,他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有了太多次的刺激,现在就如同自我保护似的,圣德芬也开始渐渐看不见、听不见周围的环境了。仿佛是想将一切可怕的刺激都隔离在外,圣德芬在光线明亮的医院里渐渐陷入黑暗。

然而,在眼前彻底一片漆黑之前,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他麻木的将视线移过去,先是看到一双少女的手,在小心翼翼的给他的手指消毒。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少女,那是之前出现在姬塔身边的蓝色长发的少女。少女注意到他的视线,露出了像是要哭泣一样的表情。

“圣德芬先生……一定很伤心吧。可您还能站在这里……真厉害啊……我……我要是姬塔变成了这样,我肯定什么也做不了了……光是想想,心就要裂开了一样。但请不要逞强啊,忍耐着痛苦的话,只会更加悲伤的……”

圣德芬木然的站了一会儿,随后这番话像是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他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然后迅速的蜷成了一团,双手抱着头,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路西菲尔的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在夕阳西沉的时候他被推了出来。然后又在第二个黎明破晓的时候,他才堪堪完成了一部分自我修复,到了勉强能醒的状态。

坐在他身边的圣德芬自然是第一个察觉这件事的。路西菲尔刚一动他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探身去看路西菲尔,这一次他和路西菲尔的眼神终于对上了。路西菲尔的眼球已经恢复正常的颜色,只是血丝还很浓重。他对着圣德芬苦笑了一下,圣德芬发出如释重负的惊喜低呼:“路西菲尔大人……!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吗?”

路西菲尔一时间没回话,过了一会儿,才能慢慢的挤出回答来:“圣德芬……审判结束那天,你在我身边、对吗?”

“……”圣德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啊啊……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虽然那个状态下,我不敢确定。”路西菲尔这么说着,却发出听上去像是满足不已的叹息声,他抬起手来,用轻的像是抚摸珍宝一样的力道轻轻抚摸着圣德芬的面颊:“抱歉,我一定把你吓坏了吧……”

圣德芬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劫后余生般的将脸贴在了他的掌心里,颤抖着道:“……是。”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很混乱……但是、但是我现在看到您还活着,慢慢好起来。我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像是感觉到他的不安,路西菲尔微微蜷缩了手指,尽可能的给予圣德芬回应。在圣德芬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之后,路西菲尔带着一点歉意的微笑了:“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圣德芬也向他挤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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