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去,这时是傍晚五点。满脸雀斑的面包房女店员无聊得难受,她望着飘雪的傍晚的天空,长时间地喝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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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去,这时是傍晚五点。满脸雀斑的面包房女店员无聊得难受,她望着飘雪的傍晚的天空,长时间地喝着一杯甜茶。
面包房里走进两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他们手挽手,肩膀挨得很近,一个头发很长,青色的发梢直垂到腰上,另一个长着一头红色短发,鬓角扎了一根小辫。他们在摆满生日蛋糕的展示架前停下,一言不发地望了很久,把眼神从一个蛋糕挪到另一个蛋糕上,上面一层最左边是棕色的巧克力圆蛋糕,中间的蛋糕底色是白的,点缀着淡蓝色奶油和染成蓝色的樱桃,最右边是草莓蛋糕,粉色的裱花像是小女孩的裙边——他们谁也不像是过生日的人,尽管还很年轻,可他们已经不再是为了一块蛋糕而兴奋一个晚上的年纪了。
他们刚刚进店的时候,头发上还有雪粒;这时,雪融化成水,把他俩的额发粘成一绺一绺,有几绺贴在额头上。
“请问,是哪一位要过生日?”女店员问。
“是辛慕尔,”那个红发的男人说,“但不是过生日。她在班级测验拿了A,我要奖励她。”
“辛慕尔是您的——”
“妹妹,她今年十二岁,不,也有可能是十五岁,我记不得。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十二岁还是十五岁?”
“就按十五岁来。”青发男人回答。
“对,她十五岁了,”红发男人说,他的话音确凿不移,可接着又像是一种梦呓,“你说得对,卡妙……我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她总得长大。”
“蓝莓蛋糕是我们的新品,”女店员指在中间的蓝白色蛋糕上——它的标价比另外两块差不多高一半,“您的妹妹这么优秀,她值得这么好的奖励。蛋糕送到家里之后,你们要赶紧吃完,新鲜蓝莓恐怕保存不了多长时间——”
“少拿人当傻子,”红发男人冷笑一声,“我不想把假货送给辛慕尔。这不是蓝莓。”
“先生,您也知道塞缪尔·弗兰岑吧?这款蛋糕是他成名曲的同款。”女店员用破锣嗓哼起一句歌词,“‘而蓝莓蛋糕的滋味还印在你的唇上……’您听过这首歌吗?在我见过的十五岁女孩中间,还没有不喜欢塞缪尔·弗兰岑的。”
“卡妙,辛慕尔喜欢塞缪尔·弗兰岑吗?”红发男人问。
青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也许,”他回答。
青发男人看起来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仿佛开口讲话是一桩比掏钱还要难的事情。他有一双蓝晶晶的眼睛,朴实、忧郁、沉思,和他的青发相称:这容易让人想起阴天,大海,还有海上的浮冰。
“算你走运,我们的辛慕尔喜欢这个家伙。”红发男人对女店员说,“什么时候能烤好?我要你们在辛慕尔回家之前就送到。”
“今晚来不及了,最早要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红发男人提高了嗓门,“我们今晚就要给辛慕尔过一个塞缪尔·弗兰岑之夜。”
“只有明天早上,”女店员冷冰冰地说,“蛋糕上要写什么?”
红发男人仰起头来,把双手盖在脸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辛慕尔,原谅我,”他的声音压在手掌下,闷闷的,“哥哥只能把庆祝放到明天啦。”
女店员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预订单。
“蛋糕上写什么?”
“辛慕尔,S-I-N-M-O-R-E。”
“不写点别的吗?”女店员把信息写在预订单上,“比如塞缪尔·弗兰岑的一句歌词什么的……”
“你爱写什么写什么吧,”在女店员准备哼歌之前,红发男人打断了她,“别再唱那句该死的歌了。”
“二十美元。”女店员说,“您的姓名、电话和地址?”
红发男人告诉了女店员自己的名字,苏鲁特,还有他的住址和电话。他把信用卡递给女店员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几道愈合很久的划痕。他自杀过,可能还不止一次。她能看到他的眼睛,它们很美,是一种偏红的紫色,可是,某种空洞、残酷的神经质使得这种美有所折损。他这种人是一名哥哥——她难以置信地品咂着这个事实,好奇他如果离了身边的青发男人,还能靠什么活下去。外边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面包房的喇叭里“叮叮咚咚”地放着圣诞音乐,可是离圣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明早送货上门。”女店员把信用卡和预订单还给红发男人,他僵硬地道了谢,把它们揣进长外套的衣兜里。
雪落在人行道上。起初,雪一接触到地面,立刻融化了,消失在石板地上;然而同时,石板的温度也冷下去,变得和雪花一样冰凉了。
雪缓慢地堆积起来,道路变成灰色,白色,又让车胎压出一条条黑色。
青发男人和红发男人离开面包房时仍然手牵着手,雪把他们的身影笼罩起来,他们穿过泥泞的马路,消失在街角里。女店员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出神了好一阵子。不知怎的,她觉得心头有些沉重,可随即又觉得这种沉重的感觉可笑得很:无论如何,她都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端起凉掉的甜茶,喝了一大口。
“也许,”她暗自思忖着,“是他生编乱造的一个妹妹。”
青发男人和红发男人洗完澡之后就倒在床上接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他们刚回家的时候,青发男人把红发男人按在门上,吻个不停,急切、深入,但又不完全出于情欲。红发男人一个劲地抓着青发男人的背,把指甲都抓白了。
“别这样,”红发男人说,“小心给辛慕尔看到了。”
“辛慕尔不会回来的。”
“辛慕尔会回来的,今天周五,她回来得还要早一点儿。她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衣服上有汗,要把衣服洗掉。”
“辛慕尔不会回来的,”青发男人静静地重复了一遍。
红发男人靠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卡妙,”他说,“也许你说得对。”
他们开始准备晚餐,只是把凉掉的汉堡用微波炉热了热。厨房的窗户被灯光照亮了,雪花落在外边的窗台上,积了一层。
“路上很滑,天又那么黑,”红发男人说,“辛慕尔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叫卡妙的青发男人打开微波炉,把两个汉堡取出来,给了红发男人一个。
“辛慕尔根本不会回来。”卡妙说,“吃饭吧。”
“我想,辛慕尔喜欢你。她是个害羞的女孩儿,我知道,尽管她从来不说。”
“别胡思乱想了,苏鲁特。”卡妙说,他把红发男人的脑袋搂在怀里,拍了拍。
他们一边吃着汉堡,一边凝视着窗外的飘雪。一切都静悄悄的。厨房里冰箱开始嘶鸣。
苏鲁特眯细了眼睛。“可是,”苏鲁特说,卡妙听到有一丝悲哀萦绕在这个“可是”里,“我也……我也喜欢你。我爱你,可能比她更爱。”
“辛慕尔已经,”卡妙说了一半,打住了。他没说出“死”这个字眼。话语停在半空中,就像那些正在死去的人,你能看到他们的胸口不再起伏,慢慢地静下去,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三年之前,卡妙和苏鲁特就是这样看着辛慕尔的呼吸停止下去的。那时医院的天花板很白,雪也很白,很像一层尸衣。
“我抢走了辛慕尔的东西。”苏鲁特说。
“比起我来,辛慕尔更喜欢塞缪尔·弗兰岑。”卡妙说,“你也喜欢那个家伙吗?”
苏鲁特笑了一下。“他是怎么走红的?”他说,“那些歌蠢得要命。”
这通常是适合温存的时刻——他们心照不宣地吻了几下,去浴室放水,钻进浴缸,连头发都没花时间洗,就擦干身体倒在床上。苏鲁特使劲吻着卡妙的嘴唇,发出一阵阵颤抖的叹息,听起来像哭。
“我不想相信。”苏鲁特说。
他把手伸到卡妙的下身,他感到它慢慢变硬,顶端滑溜溜的。
“我也不想。”卡妙回答,吻了吻苏鲁特的额头。“今天你难得这么主动。”
“一直以来……”苏鲁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我得感激你。”
卡妙没有说话,往前挺了挺腰,把性器朝苏鲁特的手心里送了送。接着,他呼吸急促起来,翻身撑在苏鲁特上方,他的长长的鬓角垂下来,垂在床上,像两条非常冰凉的泉水。他吮吸着苏鲁特的脖子,品尝着沐浴露和皮肤的味道,苏鲁特的脉搏印在他的嘴唇上。
“你能听到辛慕尔的声音吗?”苏鲁特说,“得竖起耳朵听。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是这样吗?”
“今天下午,我就一直听到她在喊我。是那种很快乐的呼喊——好像是告诉我,她在班级测验上拿了A等。我总得奖励她点什么,是吧?”
“是的。”
“卡妙——”苏鲁特喘息起来,床单发出一阵摩擦声,“卡妙。”
“我在。”
苏鲁特把卡妙的鬓发握在手里,轻轻的吻着,像小鹿饮水那么轻。“让我杀了你吧。”他说,“或者你先把我杀了吧。”
“你累了,”卡妙说,“我们做完就睡觉,好不好?”
“我怕我一个人找不到辛慕尔,你陪我一起的话,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他们接起吻来,彼此抚弄着性器,把它们握在一起互相摩擦。他们都知道,要想寻找辛慕尔只能去死国,或者,用葬礼上的话来讲,她去了天国,登了彼岸。他们每天都在谈论死亡,又心照不宣地躲着“死”这个词儿。床单又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因为快感小声呻吟着,嘴唇吮来吮去。
“坐起来,卡妙。”苏鲁特说。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卡妙的脸颊、肩膀、乳头、腰腹,一路向下滑,握住勃起的阴茎。他记得它的形状,它那么多次地嵌进过他的身体里,每一根筋脉的长度、位置、走向他都记得。他的鼻尖碰到它的顶端,嗅闻那一股淡淡的、性欲的腥味。苏鲁特轻笑了一下,他想起卡妙的脸。那张脸在白天可一点儿都不像有性欲的样子呢。
苏鲁特虔诚地、细密地吻着卡妙的龟头,就像品饮一小杯烈酒。卡妙静静地抚摸着苏鲁特的头发和耳垂,阴茎上的撩拨没有让他过于兴奋,他无数次地经历过这种交欢,已早有准备。
“把灯打开,好吗?”卡妙说。
“为什么?”
“我要看看你的脸。”
苏鲁特笑了笑,让龟头戏弄着他的嘴唇,他的嘴里发出一阵轻哼。“你在白天看得还不够吗?”
“不够。”卡妙说,“如果有可能,每天我要看你二十五个小时。”他打开床头灯,用大拇指摩挲着昏暗灯光中的苏鲁特的脸。“知道吗?你这样很帅。帅、漂亮、性感。”
“性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卡妙拿了一面床头镜,放在苏鲁特面前。在镜子里,苏鲁特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张脸很瘦,泛出红色,双眼有些湿润,嘴角老有一丝浅笑,但是这丝笑容还夹杂着讥讽,还有一点凄凉。无论如何,这都称不上一张性感的脸。
“你这是在……在安慰我。”苏鲁特握着卡妙的下身,在冰凉的镜面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摩擦,镜面上留下一条条潮湿的痕迹,“你爱我吗?说实话。”
“事实上,我庆幸自己爱的是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你爱我什么呢?……爱我的神经质?爱我的幻听?爱我自杀过好多次?……”
卡妙抿起嘴,像是要阻止眼泪流下来似的,他悲哀地抚摸苏鲁特的额头和脸颊。“别死,”卡妙开口说,“别丢下我。”他笨嘴拙舌,只说出这几个词来。绝望曾经在他心上烙下一条伤疤,而现在,这条烫疤又开始疼痛起来了。
“我知道。”苏鲁特懒洋洋地说。他又笑了一下,笑声中带着疲惫。他把卡妙怒挺的龟头整个包在嘴里,慢慢地让肉棒一寸一寸进到喉咙中。他的余光瞥到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自己给卡妙口交的模样——一个十足的奉献者,跪趴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用唇舌一心一意地侍奉他的阴茎,渴望他玷污自己,淫乱、哀求、恬不知耻。……想到这里,苏鲁特性欲高涨起来。他扭着腰,自责一般地让卡妙在自己的嘴里进得更深,他的后穴情不自禁地一张一阖,像是等待卡妙深深地冲进去似的。
卡妙仰起头,腰部小幅度、有节律地耸动着。他轻轻按着苏鲁特的脑袋,在苏鲁特口腔里冲撞。
“你真的喜欢这样吗?”卡妙说,“我怕委屈你。”
苏鲁特没有回答,双手配合揉捏着卡妙的囊袋,好让卡妙快一些释放在自己嘴里。
“味道可能不怎么样。”卡妙说。
苏鲁特摇了摇头。卡妙继续扬起脑袋,享受着苏鲁特对自己的侍弄,他望着天花板,那吊灯灰蒙蒙地垂下来,回望着他的凝视,它离他很近,又那么远,仿佛是情欲让与这幢屋子、与这个世界之间平添了无限遥远的距离,他一步一步地跟随苏鲁特的指引逃离这个世界,逃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在那里,只有他和苏鲁特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床头镜倒下来,轻轻砸在卡妙紧绷的大腿上。
卡妙腰部猛地一震,顶到苏鲁特的喉咙深处,释放了出来。
“味道棒极了,”苏鲁特说,“有点像柠檬,不过是咸的。”
他安静地凑到卡妙的面前,沾着精液的舌头滑进卡妙嘴里。他们变换着角度接吻,精液和唾液在两个人的口腔里流动。
吻了一会儿后,卡妙把苏鲁特按在床上,撸动他的阴茎,舔吻他的因情欲而涨得像红玛瑙的乳头。
“卡妙,”苏鲁特说,“进来,操我。”
他握住卡妙的阴茎,分开大腿,急急忙忙地朝自己的后穴里送去。可是卡妙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躺下去,青色的长发又一次流淌在枕头上,他把苏鲁特搂在怀里,吻了吻苏鲁特汗涔涔的脸,以及那双亮晶晶的紫色眼睛。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卡妙说。
“我只记得,那次我们尝试了一整个晚上——少说,也有五个小时……”
“我记得你的样子,每分每秒都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一直在喊疼,还把手臂压在眼睛上。你不想看到我的脸,也不想让我看到你的眼睛。后来,我们做过那么多次,可哪一次都没有第一次让我记得那么牢……那时候,窗帘还是旧的,很薄,你的身体紧张得在抖,月光照进来,隔着窗帘照在你的身体上,在你的肚脐上聚成一小团阴影……”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挺怪的——如果你是个女人,长着高耸的乳房和屁股,我倒完全不能想象和你做爱的情形。可是我爱你,并不因为你是个男人,而因为你是你,你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人。”卡妙出神地凝望着吊灯,停顿了几秒,“你的紫眼睛,红头发,你鼻子上的几颗雀斑,还有你的哭,你的笑,甚至是你对别人的爱,譬如说,对辛慕尔的爱,这些都组成了你——这个我爱着的你。”
“你不介意辛慕尔分享我的爱吗?”
卡妙摇摇头,吻住苏鲁特的嘴唇。他们的唇舌发出一阵“咕啾咕啾”的搅动声。
“可你现在能得到我所有的爱了。不是吗?”苏鲁特说,“辛慕尔已经……不存在了。”
卡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要这么说。”
“辛慕尔已经不存在了。”苏鲁特说,“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卡妙闭起眼睛,把嘴唇贴在苏鲁特的脸颊上。他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我爱你,”卡妙说,“我爱你。”
“你爱我的红头发,可如果我是蓝头发、黑头发呢?”苏鲁特说,“我花两个钟头,就能在理发店里把红头发变成黑的。”
“我还是爱你。”
“如果我生了一场重病,失忆了,连你都不认得了呢?”
“我还是爱你,”卡妙说,“我会让你想起你,想起我们,想起辛慕尔。”
“卡妙,卡妙,”苏鲁特呢喃着,“操我。把我填满吧。”
“不急,”卡妙说,“让我再好好瞧瞧你。”
“瞧什么?”
“我要填满的地方。”卡妙拿起镜子,放在苏鲁特的臀瓣前,“坐起来,你也看一看。”
苏鲁特靠坐在床头的软包靠垫上,他看到镜子里卡妙的手指掰开他的臀缝,指尖绕着他的后穴轻轻摩擦,擦过会阴和一条条皱褶,仔细得就像在填色绘本上一点一点地涂上颜色似的。苏鲁特咬住了下唇。
“你之前看过吗?”卡妙说。
“没有。”
“觉得难为情吗?”
“有一点儿。”
“你不必难为情。我们不是第一次。”
卡妙并起两根手指,挤进苏鲁特一抽一抽的后穴。苏鲁特的后穴收缩起来,肉壁扒紧了卡妙的手指。
“啊……再深一些……”
苏鲁特仰起头哼叫着,拼命套弄着自己硬邦邦的阴茎。他快活得翘起了大脚趾,前方和后方同时的刺激让他的腰部上下起伏。他的龟头吐出了一点汁液,在暗黄色的灯光里,它呈现亮晶晶的光泽。
不过一会儿,他嗓音嘶哑地射了精。在卡妙听来,他的呻吟近乎啜泣,近乎悲哀的请求和叹息。
这一切都牵动着卡妙的整个身心——他身旁的这个人,这个红头发的青年,这具狂喜地颤抖着的躯体,这一阵阵灼人的呼吸,都是他的所有品,都因为他的摆弄而惊愕、颤抖、哭泣、呻吟。这一切,卡妙都无法不去爱。
卡妙将滴在苏鲁特腹部的精液拢在指尖,抹在苏鲁特的乳头上,滑溜溜地打转。他把镜子举到苏鲁特眼前,让镜子映出苏鲁特汗涔涔的、通红的脸。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模样。”卡妙说,“一想到这幅模样只有我能看到,只有我能享用,我就兴奋得快发疯了,就像是你在我的心尖上放了一把火。你的模样我不能和任何人分享,任何人都不能,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太美了,知道吗?你这个紫眼睛的小孩。”
卡妙突然丢掉镜子,扑到苏鲁特身上,紧紧吸吮着苏鲁特的哆哆嗦嗦的嘴唇。他们吻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狂热,仿佛要挣脱皮肉的枷锁,渴饮对方的爱和灵魂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终于嵌合在了一起,他们贪婪地攫取着彼此的拥抱,抽插,碰撞,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这是为我而准备的肉体,卡妙想。眼下,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这个潮湿、狭小的入口填满,让这具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沾上他的气息,插上他的占领的旗帜,种下他的爱。他感到这个肉穴在紧紧地依附他,讨好地吸裹他,迎合着他的占有,仿佛生怕他离开似的。
“太深了,卡妙,”苏鲁特急促地说,“太深了……”
“那就浅一点。”
卡妙跪立起来,抬起苏鲁特的双腿,浅浅地抽插戳刺。从苏鲁特的角度,可以看到卡妙的阴茎在他的体内不停抽送。快感灼烧着苏鲁特的全身,他的肉壁好像失去了力气,在卡妙的侵略之下节节溃败,可他还是想贪婪地把卡妙留住,把这股快感锁进身体中,以便日后也能不断品尝和回味。一切都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吊灯,天花板,床,都旋转起来,撕成碎片。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卡妙,这个青色长发如流水的人,这个蓝眼睛的人,给予他所有的光,热,温暖,赖以生存的氧气。
“浅一点也好舒服,”苏鲁特用气音说,“好舒服……”
他射过一次的性器又抬起来,指向天花板,像一根可怜的船桅,而他就是一艘帆船,在躁动的大海中随波逐流。“卡妙,卡妙,”他口齿不清地呼唤,呼唤他的灯塔的的名字。海浪拍打着船舷,带着新鲜的、狂野的气息拍在甲板上……苏鲁特昏昏沉沉地仰视天花板,他好像觉得吊灯也在摆动。他听到肉体撞击的声音,夹杂着浅浅的水声——他把它听成了海水的声音。
“再打开一点。”卡妙说。
可还要打开什么呢?肉体碰撞,肌肤和床单发出摩擦的窸窣声。在卡妙看来,苏鲁特就像一本书,一捧水,一口轻轻的呼吸,卡妙带着欲念穷尽了他的每一张、每一页,穷尽了他的肉体的每一粒细胞,他的气息流动着,颤抖着,涌进卡妙奔涌的血液中。突然,卡妙笑起来,他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回忆逗乐了,他的颤抖的手指碰到苏鲁特的脸上。
“我眼前的这个人,难道就是我从小认识的苏鲁特吗?”他想,“十岁的时候,我和他一起踩着滑板,从镇子的坡道上滑下去——距离庭院篱笆两米远,他停下来,一个炫耀性的转身,完美的刹车——他就那么看着我撞在篱笆上,脸上全是嘲弄……我爬起来,鼻腔里全是灰尘和干草的气味,这时我看到苏鲁特在夕阳下的脸……那时候,他的鼻尖和下颌的弧线让阳光镶了一圈金色,这些金色的弧线让我忘了冲他发脾气……”
苏鲁特像哭一样呻吟起来,喉结不断上下蠕动。“不行了,卡妙,我不行了。”
卡妙发出一声喟叹,他的脸伏在苏鲁特肩窝上,腰部加快速度,狠命地打磨着穴道,他感到苏鲁特的大腿牢牢地缠裹着自己,肉壁在配合地紧缩着,一收一张——苏鲁特到达了快乐的顶峰。
卡妙安慰地、缱绻地吻着他的脖子,把嘴唇紧紧贴在他抖动着的脸颊上。
“他会愿意怀我的孩子吗?”在射精的前一刻,卡妙荒唐地想。
他们颠簸很久,最后沉寂下来,像车轮驶过许多坎坷,然后才进入坦途。他们很久没有分开,暗黄色的灯光从侧面洒过来,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脸浸满了汗水。
卡妙让自己抽离,两人的身体之间,精液拉出一根细细的丝。
苏鲁特坐起来,疲惫地一笑。
“把镜子拿来,”他说,“给我看看。”
他张开腿,膝盖耸立在麦色的灯光中。在镜子里他看到一团浊液静悄悄地挂在穴口,慢慢地从发红的肉穴里淌下。交欢之后,他张开腿的样子淫靡得要命。卡妙的手指又一次轻柔地伸进去,在滑溜溜的肉壁之间拨弄,把精液刮出来,轻轻涂在他的肚脐周围。
他曾经是个多么骄傲的少年啊,卡妙想。辛慕尔还活着那会儿,他算是最典型的那种男孩——一个哥哥,他老是得意地笑,大摇大摆地走在阳光底下,赤着脚踏在草地上,他不停地奔跑、奔跑,红头发随风飘动,像一把火,他的身后投下变幻的长长的影子。
在辛慕尔死后,那一把火焰熄灭殆尽。这个昔日轻快地跑着、跳着,爱嘲弄人的少年的影子,遽然在他的身上消失,如同一张照片经过了太阳的暴晒,褪去它的颜色一样。
头一年是难熬的。起初,苏鲁特试图否认这一切,做出精力依旧旺盛的姿态,他还是频繁地笑,然而他的眼睛直愣愣的,当中有一种惶惑。他不知疲倦地约卡妙同别人一起划船,一同打棒球。可是,船驶到河中间,他猛地跳进河水里,叫自己沉下去。
他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精神科,而不是因为溺水。他出现了一些幻听的症状——仿佛在河水中,在天上的星星中,在阳光照射下的旋转的灰尘中,都有辛慕尔的声音在呼唤他,如果他对她一笑,她就会扑过来,把灼热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早点睡吧,”苏鲁特望着天花板说,“明早有蓝莓蛋糕送来。”
他很快地沉入梦里,卡妙俯下身,一声不响地吻着他的苍白的嘴。一些泪滴从卡妙的下颌边缘淌下来,泪水渗到枕头上,晕出几片灰白的、潮湿的花朵,它们渐渐地扩散,连成一片,就像苏鲁特曾经在身后投下的那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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