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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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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步一步揭露真实

-----正文-----

0【終幕·序】

「master君……」眼前的人忍不住溢出愉快的笑聲,糅合惡意的毀滅慾望。濃稠的血液,讓我反感的鐵鏽味和腥氣攻進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倒退,湛藍的眼眸倒映出他最後的——破碎的軀體。

靈基損毀——連令咒也無法恢復,真正的重傷。

「不要……不要。」我的眼瞳顫動,揮動手臂想使用令咒,被劃傷的創口噴湧出又一股深紅的鮮血:「咳啊…….!」我屈膝跪在地面,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咬緊自己的牙關。

「master……你在勉強自己呢?」莫里亞蒂的眼尾露出些許笑意的細紋「爸爸一點事也沒有哦。嗯……很可惜。「一臉不信」的表情呢……這樣說的話,不能騙到你嗎?」

「Archer…...」我閉起眼,咬緊發白的唇瓣,輕緩地抬起手,比血更艷紅的令咒發出淡光。

黑暗里,如風掠過的藍蝶掩蓋了最後的畫面——我的手指染滿腥臭的黏稠血液…….站在死傷無數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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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章】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該推移到久遠的幾個月前。迦勒底的其中一個聖杯失蹤,甚至被破壞成幾部分碎片。

在數個小特異點,我和其它從者們,到處去尋找聖杯的碎片。沿著任何迦勒底亞斯觀測到的地點探索,尋找造成微小特異點出現的主因。

「master!」那是遠處從者們的焦急喊聲。

「啊……等……」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魔物從後方偷襲,槍尖就要刺穿我的胸膛。不管誰都沒辦法趕在那之前救我,恰巧地,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疾速擋在了我的身前。

「哎呀,master君,」他替我受下了那一擊,以雕刻蜥蜴的手杖擋開槍尖,血從被割裂的手滴落:「大意了呢。」

「教授……為什麼?」我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莫里亞蒂。他額前的銀髮散亂了些,從萊辛巴赫發射的連發子彈消滅了偷襲的魔物,骷髏的白骨掉落一地。

「my boy陷入了危險,作為從者的我,保護御主不是理所當然嗎?」他對著我眨眼,還滲血的指尖撫過我的額頭,拭去我緊張過度的冷汗:「唔嗯……不過看起來master不信任身為反派的我呢。」

這......簡直不像是您會做的事情。

「archer」抱起我逃離狼王追擊的畫面閃過,我按住側額,忍耐忽如其來的不適感。

「不,我信任您。」我語氣不變地接過他的手,施展小型的治愈術,修復他的創傷:「我的性命受到威脅的話,您就不得不回去英靈殿。」

「master君說出很理性的話呢。」莫里亞蒂黯藍的眼眸從鏡片後盯著我,他揚起嘴角:「可是這句話傷daddy的心了哦……?」

「請您別開玩笑。」我笑起來,露出兩顆犬齒,捧起他的臉龐。莫里亞蒂的鬍鬚看著很柔順,摸起來卻格外刺手。我湊近他,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在不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出現在特異點,您想做什麼呢?教授。」

「master君,」莫里亞蒂抱住了靠在他身前的我,他皺起眉,一副可憐十足的模樣:「不覺得把我和福爾摩斯那傢伙留在迦勒底很過分嗎?」

我愣神地看著他握住我的手,親了口我的鼻尖,紳士般躬身退後。他皮鞋的後幾吋地方,豎立的雜草趴著尚未去死的魔物,槍矛對準他的腰後。

「教授,還有一隻!」我叫道。

手杖的劍刃恰好斬斷亡骸的脊椎,和我的話語疊成波折的幾個音調。

「哎呀……潛伏的位置要選得讓我察覺不到,可是非常困難的事,就跟讓master見死不救的程度差不多呢。很可惜……。」莫里亞蒂頗為惋惜地評價道。

「所以……您是因為想和我一起出戰,才離開迦勒底嗎?」我警惕地望了一圈,確定周圍沒有其它魔物:「可是您怎麼通過有人數限制的傳送…….」我抬眼看著他。

夕陽下,他抬起手杖對準了引開敵人到遠處的從者們,那柄刀刃泛著楓紅的光,槍管瀰漫著火藥的氣味。

「不如試下猜測我是如何辦到的?」莫里亞蒂側睨了我一眼,惡劣地瞇起那雙黯淡的深藍眸「啊對了……master君,我提供賭金,你來下注如何?」

「這樣很危險,教授。我不想賭你和福爾摩斯誰會贏。」我抱起雙臂,倚靠在樹木下,拈起一片樹葉揉搓:「您不想和福爾摩斯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所以跟過來。至於於細節不重要,總之,謝謝您沒有起做壞事的心。」

「讓master君苦惱可不是紳士的作風。」莫里亞蒂轉了幾圈手杖,讓其靈體化:「雖然my boy不在迦勒底的這段期間,我確實設計了很多值得驗證的算式。這是反派的浪漫啊……」他低啞地發出笑聲,愉快之情表露無疑。

「教授。」我向前走幾步,圓滑的皮鞋踩碎了落葉「我要和從者們匯合。您過來嗎?如果您想自由行動,也沒關係。」我睜著清澈的藍眸,一如往常,毫無防備對他伸出手。

「master……」莫里亞蒂似是歎了口氣,他將散亂的銀髮向後撥,脫去被破壞的黑手套「縱容作為惡人的我可不是好事呢。」

「您如果危害到多數人,」我接過他的手套,點燃它燒毀,認真道:「我會強制您遣返。另外……您今天……意外地……沒有可疑氣息。」我猶豫不決,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出這種話。

這種被保護的安心感,像是新宿那時候的……但我為什麼會想到新宿的事情......可能是他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救我的表現,讓我再次想起了“他”。

「噓。master君只需要注意我的魔彈即可,其它事情不用多想哦。」莫里亞蒂摟住我的腰,直接將我掛在臂彎帶著走「不過…..若是戀愛或裝扮的事情……放心來找我咨詢吧!當然,犯罪的事情也無任歡迎哦my boy?」

「哪個都不會選的。」我講完後,頓了會兒,又改正道:「戀愛的事情……可能......抱歉,不用了。」毫不意外,我明顯感受到他的目光猶如蜘蛛的視線,從前方的風景移到我的身體,甚至像察知到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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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續章·前】

“即使召喚出來,也只是無限接近於他的不‌‎‍‌同‎‌‍‎‍人‍‎物。就算召喚時意外恢復某部分記憶,也不再是同一人物,更類似於包含他記憶的另外一個人。”我垂下頭,望著手背的令咒,內心想到這一事實。

讓我不滿的——探究我的目光,從上到下掃視,在那像是眼鏡蛇的目光底下,連手指極其細微的顫抖都會被得悉。

蜘蛛的四隻眼睛全方位地觀察獵物,隱形的細銀絲線形成羅網,肩膀在躲開碰觸的瞬間,也許就會被牢牢束縛在網上。

對於危險,我的直覺變得很敏銳,這是經歷了眾多戰鬥習得的反射性本能。但是,這使我逐漸適應了處於危險,我曾經握緊了拳,把自己關在迦勒底的房間思考這件事的處理方法。我應該讓自己就此習慣,還是無時無刻地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輕心?

當獵物被牢固地黏附在蛛網,於黑暗的角落沉默地等待,不了解蜘蛛何時會來咬住自己的喉嚨,將自己吞食入腹;不了解蜘蛛處於何地,蟄伏在網線旁,或是停留在自己身旁;不了解蜘蛛冷血的視線注視自己,思量何種謀略。

那股不確定、模糊的恐懼感,虜獲了我的心臟。它沿著我的神經和血液往腦髓爬上,讓我顫悚得全身僵硬發麻。當心跳加速、瞳孔擴大的一瞬間,名為“恐怖”或是“愛”的感情,就像填補被咬舐的傷口那樣,侵佔了腦海深處。

是“愛”,亦或是單純的“可怖”?兩者像投入了顏料的水杯,揉粹得分不清原本的顏色。

「master是爸爸的乖孩子呢。」莫里亞蒂深邃的眼廓覆了層淺陰影,惑藍的眸色被細密的睫毛遮掩,眼尾延開些許笑意的細紋。

「教授,請您走開。」我的耳朵尖發紅,在他想親我的額頭時擋住他的臉。

當務之急,是尋找失蹤並破碎成幾部分的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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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續章·後】

——異樣感,我從莫里亞蒂身上感受到的,不再是以往純粹惡意的危險。

隱隱約約,即使只有一些,摻雜了偏向善的氣息,隨著海水般的香水氣味縈繞著他和我。

我想到許久之前,新宿時“他”給我的糖果,咬碎的時候,全是甜膩的香氣,果汁的漿液融化在舌尖,隨著我親吻他的唇瓣,沾滿了“他”灰白的鬍鬚。

精心修剪過的鬍鬚磨蹭到柔軟的唇瓣時,仍舊稍微刺痛,對我來說又過於滿足。我扯著“他”的衣領,將“他”壓在沙發,嫩紅的軟舌勾起了“他”比尋常人溫度稍涼的舌,宛若捕獲了美麗且無害的藍蝶——那是最初的接吻,像亞當主動偷取了蛇嘴裡的蘋果。

他最初也是最終的負罪感和愧疚——來自當時的“無法及時停止”。

背德、逆倫的惡念不受控制地違背那微弱的善念不斷發酵,他的心靈源自他人(柯南·道爾)所寫下的扭曲。我的行動,對於年長的惡之概念而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即使他失去了全部記憶,仍然會了解到自己本性的可怕。

「因為,我相信您啊。」我曾用天真無比的心意,換回了第七發魔彈的終局。

如同迦勒底的威廉翻閱了迦勒底的記錄后,擅自究問我的經歷,以那浮誇的詠歎腔調讚歎:「必須承認命運亦是人可操控的玩物,諸如真誠忠心的舉措往往亦在須臾之間,破碎成裹上虛偽糖衣的幻想!master,你喜愛那倒映出無物的影子嗎?」

「不。」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平復心臟過於劇烈的跳動。我捂住耳鳴的腦袋,勉強睜開一隻眼睛,抱持著複雜的心緒回答: 「我心存感激,但是沒辦法抱有愛意。」

「無情的少年只將願意替他犧牲的保護者視作解決需要的滿足品,何等令人訝異!」莎士比亞在我的面前半跪,高挑眉毛,滿含探求慾的金眸像見到值得追尋的 「故事」般跟我對望 :「吾輩迫不及待想看見master步往未知的結局,以master有趣的心性,前方等待您的會是何等道路?佈滿荊棘的正義之路?通往絕情無愛的秩序之途?吾輩雖不敢斷言,然而——以吾輩這微不足道的一流作家所言,等待您的大抵不是美好的幸福結局,羽毛筆下多是殘酷的悲劇。」

「威廉,我知道。就像你一樣,過於平庸的master讓你毫無動力。」我解開衣扣,露出有著勻稱肌肉的胸膛,柔膩蜜色的小腿踩上他的膝蓋 : 「過於善良的servant同樣讓我無法產生愛意。可是,對我抱有善意的servant,我心懷感激。我很喜歡他們。我也希望這個世界可以多一些抱有善意的人。」

我的目光冷靜,湛藍的眼眸像裝滿星辰的玻璃沙海: 「我的愛意不受我控制地,只對抱持惡意待我的人滿溢。比如前幾個小時,你為了看到更精彩的故事,打算對我做些算得上惡劣的事情,那令我喜愛你。威廉,你可以站起來嗎?」

我的腦袋有些微醺,可能是剛喝過的果酒導致的副作用。

「master!」莎士比亞站起身後,驚詫地接住把他往地面撲倒的我。我騎在他胯部,指尖劃過他的脖子解開衣襟,襯衫敞開的胸膛貼緊了他的身體。墨水和羽毛的氣息,詩篇的文雅風氣,我聞到的是屬於他的香氣,與那個顯得完全惡質的人不同,氣息也相差很多。

然而,“惡人”消失掉了。我可以找另外一條蛇做補償......雖然是很容易被欺負的蛇,體型高大卻沒有劇毒和尖牙,被咬到還是會痛,而且有危險性。

我想,我的意識不清,類似「愛意」的情感像棉花糖那樣膨脹,我埋在口腔里的舌尖舔上犬齒。

雖然腦袋里一片混亂,我還是認真地抬頭向他要求道: 「威廉,你可以對我編寫情節。可是不准去對別人,特別是對瑪修他們做任何事。」腦袋里像是有很多雜音,我越發渾渾噩噩,幾乎快重心不穩,我坐在他身上,差點跌到地毯。

「吾輩心繫master,見證了閣下的努力與成長,為您獻上了詩篇。」莎士比亞慌忙扶住我的腰,他搖頭,我看見他額前幾滴冷汗,金眸閃爍不定 : 「對master以外的人,吾輩絕對沒有故意想推進劇情發展的興趣!master應給吾輩無比的信任...... 」

「好的。威廉,你聞起來好香。」我鬆了口氣,對著他露出小巧的犬牙笑道: 「能把手放進我的褲子裡面嗎?」我按著他的後腦,迫使莎士比亞俯身,好讓自己可以咬到他的耳朵 「從臀後面。」咬上威廉的感覺像檸檬,過於香甜的氣息,微澀又有清新的青草木香。

「master…...」莎士比亞禁不住撐起身退後,撞到了書桌腿腳,花瓶搖晃著快要摔碎,桌邊散發著金光的書本亦跌落在地。

「對這類的故事劇情吾輩也料想不及。master對精神攻擊的抵抗著實超出了吾輩的預想......且當是不幸的後遺症。」莎士比亞被我咬住耳朵,臉龐泛著一層淡紅,他的話語斷斷續續。

「威廉。」我湊近他的臉,不滿地「啾」了一口他的鼻尖。

他的眼神逐漸明亮,像是故事里的狂熱主人公: 「但......但是這實屬良機!迂迴曲折的複雜關係,master清醒後做出的選擇......將是吾輩之無盡靈感!」

「master,今晚暫時,讓吾輩作為您的伴侶......盜竊您比金剛石更為珍貴不滅的愛意。」我被看不清臉龐的他撫摸臉頰,抬頭親到了大概是對方臉的部分,疑惑地「嗯」了一聲。

他的手指伸進了我的褲內,深入挺翹臀部後的凹陷處:「吾輩…...對master可謂絕不猶豫的決心致以崇高讚譽,您定能為吾輩帶來絕倫耀眼的劇幕。」

「啊......」我抱緊了對方的背,腳趾忍不住縮起,‌‎‌穴‍‎‌‌‍口‌‌‎‍‎被撐開,滑膩的透明黏液順著手指帶進嫩紅的粘膜腔道

「......哈啊.....疼.....威廉.....」我忍耐嗚咽,腿腳蹭著他衣裝的布料,體內被更加飽滿的外物侵佔,我的唇瓣瀉出迷失於快感的喘息。

不值得回想的記憶。

我望向草原的遠處,驅走盤旋在腦海不散的旖旎碎片。那是,新宿之後,被引誘的一段夜晚。威廉·莎士比亞是——趁人之危的caster,為了故事什麼都會做的讓人苦惱的從者。

我點開通訊設備,聯絡瑪修和她報告現場狀況。從者們見到莫里亞蒂時仍然有些保持警惕,但也接受了他自稱「年紀大了很少動壞心思,我現在無害哦」的辯詞。莫德雷德像是對這個突然出現和我們一團的教授起了興趣,叫我讓他們打一場,我委婉地拒絕他的一時興起。

聖杯的碎片還剩餘幾個,分佈在不同的地點,需要數天時間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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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接續章】

數天后,我收集了大多數的聖杯碎片。期間,幾次緊急關頭都是莫里亞蒂救下了我,甚至不惜冒著他自身死亡的風險。

「咳啊...」我擦拭唇邊的血液,眉間出現幾道溝壑。魔力透支。我的身體負荷不了多久,另外,我意識到自己出現了問題。如若不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事情將會......到達無法挽救的地步。

莫里亞蒂——這位突然出現救下我的犯罪紳士,怎麼看都毫無威脅力。至少從他身上我沒有像從前那樣感受到恐怖的不確定感......他給我的感覺越來越接近新宿的新茶。

到底......怎麼回事?

說到行動的話,明明毫無可疑性,卻反而更讓我懷疑......在無數個小特異點,挺身保護我,時刻來我身邊噓寒問暖,見到我受傷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擔憂模樣。

這——是迦勒底的莫里亞蒂嗎......無限接近於他的不‌‎‍‌同‎‌‍‎‍人‍‎物?這幾乎像......像是......從狼王憎惡地咆哮下救了我的那位已然消失的從者。

蟬鳴的夜深時分,湖泊旁月光照耀下的光線蕩漾於水面,像鍍了層薄金。我坐在草地,指尖輕點水面,看著一圈圈漣漪蕩開。

「教授......不,Archer。」我開口,視線隨著那些瑩藍的蝶轉向這個身份不明的莫里亞蒂:「雖然不清楚您為什麼可以再次出現,不過......多謝您願意保護我。」

迦勒底的莫里亞蒂,很大可能不會為了保護我,受那麼重的傷,也沒有對我親暱的進一步舉動。

可是現在的這位莫里亞蒂卻對我保護得甚至到了過度的地步,就像我是一顆很快就會壞掉的易碎品。我看著眼前的他,心底就意識到問題更加深重。

「master君。」莫里亞蒂的視線難得夾帶了些許無措,他稍顯驚愕地注視我,隨候忍不住闔起眼眸翹起唇:「許久不見了呢。從最開始就察覺到了嗎?你能夠察覺到這件事,應該不是向那討人厭的傢伙學會的吧......?」

我拍掉腿上的沙石雜草,走到他跟前:「是另一個您,迦勒底的莫里亞蒂教會我的,請放心。」眼前的莫里亞蒂——或許該稱作新宿的archer,脫下了黑框眼鏡,只身穿馬甲,他腹部的傷仍舊未見痊愈。

「為什麼,archer會出現?」我的魔力有限,暫時沒辦法給他治療。我和他坐在樹下,伸手摸了摸他的披風,確定他不是幻影。幽綠的青草小幅度地搖擺,偶爾能聽見密林里動物的騷動聲。

「一開始不得已只能隱瞞呢。我恐怕是被別的什麼召喚出來的,並非master君的從者,可是,記憶卻殘留在腦海。」莫里亞蒂注視著我,裹著黑手套的拇指摩擦我的眼角。

我呵出一口氣,看著霧氣遇到冷空氣消散,恍惚間臉頰有些濕意,我的手指摸到跌出的透明水滴,才發覺自己在哭。

「不能相信。」

是什麼不能相信?

——就算包含了記憶,也不意味著是原本的那個人。

英靈,servant便是如此悲哀的存在,被剝奪記憶、牽絆和主導權,成為抑制力任用驅使的使魔。多次被召喚,諸多的不同位面,沒有重複的機會,只有無限相近的不同英靈。

「my boy,最後的那個我也說過,要把我當成長得很像他的惡人。」莫里亞蒂用手帕拭去我的眼淚,他皺起眉,像是憂慮如何說明:「即使保留回憶,我也不是他,可是你卻喊我archer……。」

「您擁有了新宿的記憶,」我不由得反駁道:「這幾天突然出現在特異點的您甚至不像是我認識的迦勒底的那位教授。我對於......這樣的您......這樣不斷保護我的您......」我看著莫里亞蒂注視我的視線,不由停止了話語。

對於.....這樣存有善性的你......我竟然感到不滿。

負面的情緒接近蔓延出瓶口的程度,瑩藍色的毒藥一點點冒出......為什麼?就像威廉說得那樣,我是——無情的人嗎?追求著迫害自己的惡,對愛護自己的善置之不顧。

我開始恐懼,但是我什麼都不能說出口。

「不能相信。」腦海里的聲音重複地提醒我。

不能相信什麼呢?

長時間的沉默,我注視著這個和新宿的archer極其相近的莫里亞蒂,周圍的場景宛若剝離成碎裂的黑暗。

那是和我長得一樣的人,他粉嫩的唇瓣揚起了肆意的弧度,短翹的黑髮下,無機質的藍眸看著年長男人的心臟——那顆跳動的物體。

「教授......對不起,您對我的善意,對我來說......毫無存在的必要。」有著我面貌的人握住那柄原主人的手杖,刀刃捅進對方的胸膛,用力攪碎那一搏動的肉塊(心臟)。

噴濺的血液沾染了那個「我」的臉頰,他踩住尸體的頸項,露出警惕的冷淡表情,陳述道:「既然您對我沒有惡意,也就表示,為了避免您去傷害別人,我應該藉此優勢殺了您。」

「教授,當魔彈鎖定目標的時候,您就註定落敗。」容貌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那個「我」,眼看著年長servant的靈基潰散,將柔順的黑髮撩到耳後:「您心愛的兒子,無法愛擁有了感情、成為正義的您。」

「Daddy…...」他俯身注視servant殘軀的蒼白薄唇,手指拂過他灰白的鬍鬚,若有所思地笑道:「回頭見。」

我回過神,冷風吹起了我的髮絲,手仿佛還殘留著握住刀刃的觸感。

那是什麼畫面?我......殺了莫里亞蒂?

莫里亞蒂瞇起那雙眼眸,揚起嘴角,視線變得陰霾至深,幾顆尖利的牙齒暴露在外:「master君…...」我的肩膀被他鉗制,耳旁是他曖昧的低聲細語:「是誰導出你的惡念......?」

一股冷寒竄過脊背,侵入四肢百骸。我的眼瞳顫動,面無人色,那個畫面,腦海里出現的畫面......真實得像是發生過的事那樣。

心跳加快的速度由於過量的恐懼顯得迫急,弱小的飛蛾被困在濃稠的黑暗里,撲棱的灰翅被一點點污染。

我掙脫他按在我肩上的手,忍不住捏緊衣角:「archer,別扯開話題,你變得很不對勁。」

我鎮定自己,像蔚藍淺海的澈然眼瞳與他對視:「你不會對我扣下扳機,你不想讓魔彈殺害我,你站在了我這一方。所以,此刻的你對我而言......是善良的夥伴。」

我無法對善的一方產生「愛」意。再加上......

所以,眼前的新宿的archer只能死亡......不,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背叛全心珍視我的人!

「雖說如此,我好歹也是個惡人喲,master君。善良的夥伴......」莫里亞蒂露出惡顏,臉龐幾乎快貼近我的鼻尖:「會做出惡事......算計他人,保護好master後又對別人做出殘害的惡行嗎?......唉呀,也許會再次發生夏洛克死掉的名場面呢。」

我咬牙回道:「莫里亞蒂......你對我根本沒有背叛傷害的想法,更別談做出違背我意願的事!」我扯住他的衣領,兇狠地瞪他:「Archer,我現在不是以master的身份與你談話,別鬧!」

「嗯.....那又是以什麼身份呢master君?」詹姆斯·莫里亞蒂——擁有新宿記憶的這位年長紳士狀似訝異地回答,幾絲銀髮像蛛絲般垂落。

「......以我個人的身份。」

「master君,保護你是身為從者的責任,這個不必我多提。說到作惡的話,即便對master君,我僅存的幾絲憐憫不忍心背叛,可是那不對我的決定造成任何影響呢......。」莫里亞蒂整理起袖口,從袋內拎起懷錶,我似乎見到他的神情不愉,僅有片刻,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對其他人,仍然是冷血的惡人。」我握緊拳,幾乎是一字一句質問道:「只對我,特別對待嗎?」

「master君,你仍然未發覺嗎?」年長從者忍不住笑出聲,他望著懷錶的時間:「具體解釋的話,master君就像從被動了手腳的窗戶內往外看,眼中的世界無不漆黑污濁。但若從窗外望向屋內,人們見到的只是普通的舊屋和master君。誰也不知道,這間舊屋改變了master君的思想。」

「聽到我記憶恢復的那刻,你的表情......失望了呢。可是,一旦得知我並非迦勒底的那位從者,你鬆了口氣。」莫里亞蒂瞇起那雙黯藍的眸子:「全都被看穿了哦,my boy心底潛藏的任何不該暴露的事情。你想......隱瞞到什麼時候?」

「碰觸了禁忌(聖杯),擅自許下願望。結果卻被污染的......我心愛的master君。」

如此簡單地,甚至是毫無征兆地說出這個秘密......即是,抱有善性的莫里亞蒂,與身為純粹惡人的他,還是能輕易地讓蛛絲穿過我的大腦,得悉一切。

不能相信的——是我【master】。

「......Archer......你一早知道.....。」我錯愕地看著他,猛地——嘴角溢出了鮮血,腦內的劇痛讓我幾乎無法理性思考。殺了他?用令咒殺了他?迦勒底的教授正在幫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從者,只會造成不可預估的破壞,他沒辦法做到......眼睜睜看著我死。

我——不能感情用事。

「master君,你想犧牲自己嗎?」莫里亞蒂憂傷地問,藍眸點染了深邃墨黑的陰暗,他就像不想送離孩子的父親:「my boy,你要求了那位迦勒底的我,親自殺害你......命令他作為反派,做最符合自己風格的事......。但現在,如果我說,如果你死去的話,我就毀滅世界——」

我沒有問答,我抿緊唇忍耐痛苦,伸出手——鮮紅的紋樣刻印在手背:「以令咒......命令你,詹姆斯·莫里亞蒂,送我前往最后聖杯碎片的位置。」

我沒有時間,我的身體佈滿了逐步侵蝕自己的暗血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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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終章·前】

無可挽救的嚴重問題,實際上是——身為御主,卻被聖杯的污染源侵蝕了心智這件事實。為了不被瑪修他們調查出聖杯失蹤的主因,我拜託了迦勒底的莫里亞蒂替我掩飾。而我帶著一眾從者,盡力地尋找碎片的下落,試圖補救過錯。

我察覺到自己的心智被逐漸侵蝕,無時無刻,幻覺不時出現,耳邊總是嘈雜的聲音。

但是,.....沒有關係。

因為,到最後無可挽回的時刻......教授會解決掉他的master。

那是我第一次那麼堅持地,對他下達命令。

莫里亞蒂的回應是什麼呢?由於缺失了新宿的回憶,又是回應迦勒底召喚的從者,他不算是本來的那個他,只能算另一個人。可是和他成為同伴的時光,卻是我們之間貨真價實的東西。再怎麼冷血的惡人,也對master產生了牽絆,但是他答應了我——以愉快輕鬆的態度。

不止是第一個他,就連第二個他,魔彈最終的歸宿仍然在自己身上。從始至終,第七發魔彈的目標都牢牢地鎖定在我的心臟。回想起這些事,我不由得失笑,他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動心......不是很奇怪嗎?不過,要負最大責任的還是,故意引誘他的我。究竟是蛇用蘋果誘騙了亞當,還是亞當引誘了蛇的注意......這就像纏繞在一起的莫比烏斯環,答案是無解。

這個突然出現在特異點的莫里亞蒂,是誰召喚出的從者,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教授的建議,排除妨礙計劃進行的因素。

「master…...真稀奇,竟然對擁有新宿記憶的我起了殺意。」莫里亞蒂手中握有最後一枚聖杯碎片。

他修長的手指揉拭我沾血的唇瓣,手杖刀尖沒入了我雙腿之間的地面,冰冷的刃面貼緊我的胯部。我沒辦法合起腿,只能屈辱地維持跪坐著分開大腿的姿勢,濕潤的圓狀藍眸瞪著他。

經歷過一場混亂至極的廝殺,我的雙手仍然被捆在柱邊,死去的敵人無法替我解開枷鎖,全滅的從者們同樣無法替我砍斷束縛。我是被送去敵方大本營的人質,也是害微小特異點產生的元兇。

莫里亞蒂,這個不知何故冒出來有新宿回憶的從者,年齡足以做我父親的惡之首腦......不想殺我。因此,碎片落到他手中的話,他很可能不會歸還,這樣我就不會甘願回到迦勒底。

他應該很清楚如果他不殺我,我就會強制將他送往英靈殿,回去迦勒底找另一位莫里亞蒂。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座華麗的歌劇院大廳。敵方的尸體,不止有魔物、魔術師還有普通的人類,全都肢體曲折地倒在地面,失去生命跡象。至於從者們,我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像是......靈基消失。血紅佈滿了大廳的四周,鼻間能嗅到內臟和血漫出的腥膩味。

「可以把碎片給我嗎?Archer。」我扭轉手腕,無法掙脫繩子。看樣子他不打算幫我解開束縛。

莫里亞蒂只是拄著手杖注視我,銀白的眼睫底下,淨藍眸色一如往常透出無害感:「由我保管比較好呢......master君。」

我露出犬齒,翹起唇瓣,頸項蔓延開來的血色紋路若隱若現:「我沒有時間。」

「master君......要求servant謀害自己的御主,其實是件很殘酷的事呢。」莫里亞蒂漫不經心地瞟向死傷無數的大廳。

我知道他是在說我對他和迦勒底的莫里亞蒂下命令的事。

我咬脫他的手套,黑色皮革像是包裝蛋糕的糖紙。我「啾」地親上他骨節清晰的指骨和蒼白的皮膚,伸出的淺紅舌尖沿著他的手指舔舐。

他一副「老人家受不起心臟衝擊」的表情,瞳孔清晰地擴大。「......又想對五十代目做什麼過分的事啊,my boy?」莫里亞蒂的藍眸彎成兩道月牙,眼尾現出細紋。

「這裡剛好......什麼人都不在。而且,你不讓我回去......」我在他的手背留下牙印,柔軟的舌卷進他的指尖。魔力充沛的servant,嗅起來像是美味的蛋糕......想要他,想剝開那幾層繁複的衣裝,撫摸裡面結實勻稱的肌肉。莫里亞蒂用另一隻手按住我的額頭往後面推,指尖從我的口腔離開時牽出了曖昧的銀絲。

「黑化的速度很快,開始有飢餓感了呢。再這樣下去,時間不多。怎麼辦好呢,雖然master君下令要我殺了你,可是daddy不想這麼做呢。有可能,因為過於傷心做邪惡的事情哦?」

我猛地驚醒,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吃了他。我快保持不了正常的思維,所以要盡快讓他結束我的生命。在被徹底污染之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想活下去。——可是這會造成最壞的結果。 如果擁有新宿記憶的教授,無法對我下死手的話......我就會傷害到瑪修他們,甚至是傷害其他的人。

殺了他,回去迦勒底找另一位莫里亞蒂下手......

我能夠做到,在新宿的時候已經消滅過他一次,當然能讓他消失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無數次。這是第七發魔彈(對master的感情)帶來的代價之一,莫里亞蒂能被他最重要的人輕易地擊敗。

魔術協會的人會處理好迦勒底的事情,人理危機也早就結束,剩下的不明危險就只是——瀕臨被徹底污染的我。

直到我被教授殺死,阻止污染擴散到全身的魔術回路。

直到,極度相近的另一位不同的莫里亞蒂將我毀滅,讓我的生命在他手中流逝,將我視為可列入計算的變數,犧牲他最重要的人。

「......」我忍耐著魔術迴路異質化導致的痛楚,身後的手終於掙脫繩子,由於刀刃就在腿間,我無法起身,只好去踢他的皮鞋。

「嚶嚶嚶......my boy,好貴的,不要踢啊。」莫里亞蒂假哭地說道。

幾乎是在手杖被拿開的一瞬間,我撲向前將他壓倒在地,額前冒著忍耐疼痛掉落的冷汗:「archer,把碎片給我。我要把聖杯......帶回迦勒底。如果你不想殺我的話,他會幫我。你別鬧了,我不想讓自己失去理智讓你消失......」

莫里亞蒂的視線如同冷血的蛇,陰霾逐漸爬上他的藍眸,我看見他露出了鋒銳的尖牙,俱是惡意地開口:「一如往常地天真啊,我的master君。」

「什麼意思?」我壓制他的手被他這副表情怵得鬆開了些。

「無論如何,master君都不會死去。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至於另一位我,迦勒底的那位莫里亞蒂,」他撫上我的下頜,拇指磨廝我的臉頰,低沉地笑出聲:「想必很期待看到master君墮落的模樣。這一點,我自己再清楚不過。答應你的要求,實際上,費盡心機地引導你持續地惡化,最後成為失去了自我的master。」

「和你通訊的那位可愛小姐,也許是假的呢。他們可能在冷凍庫沉眠哦?」莫里亞蒂示意我打開通訊設備。我猶豫了會兒,點開投影。

「瑪修......」

「前輩!你沒事嗎?太好了!從者們的反應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邊和你在一起的特異點里的教授。」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種事,前輩?」對方的聲音明顯猶豫一瞬:「是前輩,來救我的那一次。」

通訊設備被切斷,我失魂落魄,大腦無法思考。明顯地,有什麼地方出錯了,答案是錯的,瑪修的聲音越來越像電腦合成的電子音。「哎呀,迦勒底那邊的電腦看起來果然很不錯呢。」莫里亞蒂瞇起了眼,感歎道。

「更可疑。archer,你認為你自己會犯這種明顯的錯誤嗎?這像是倉促製作出來的。」我鄒起眉頭。

「唔姆,簡單就被master戳破的騙局,一看就不會是另一位我做的哦。這是某位從者的惡作劇吧。不過,依舊要注意,並不是不存在master君被當做目標操縱的可能性。」年長的從者隨口回答,惡質的藍瞳盯著我的眼睛看:「master君想把daddy壓到什麼時候呢?」

「等你什麼時候腰疼再放開你。」我思慮著下一步行動:「archer,我本來該聽他的話殺害你......他也早預料到特異點有你的存在。」

「master君不會這麼做呢。」莫里亞蒂將聖杯的碎片放進我胸前的口袋:「嗯......來了。看來是通訊設備被阻截,急忙地尋找master君呢。」他以口型說道。

迦勒底的那位詹姆斯·莫里亞蒂從門口踏進大廳,他的著裝跟archer不同,戴上一副黑色眼鏡,復古的西裝紐扣扣緊,顯得嚴謹,寬大的披風幾乎遮住了大廳的門。沉默的時候,幾乎看不出他是那位幽默、喜歡撒嬌的教授。

因為對他的情緒過於熟悉,幾乎是一瞬間我便發覺他的眉間微皺,像是不悅的模樣,鏡框後的冷血視線盯著我打量。可是當我和他對視的時候,他露出了驚愕且擔憂的面容:「my boy的污染程度又嚴重了呢......。」

幾隻藍蝶親暱地飛到我的周圍,其中一隻停在了我的鼻尖。

「教授......」

我望回自己,連手指都爬滿了暗紅的紋路,動作的時候全身都會刺痛。緊接著,我發覺莫里亞蒂的表情就像是我拿枕頭扔他時那樣......不,更像是孩子找到新歡後拋棄了爸爸的委屈模樣。

可是......他的情緒變化是怎麼回事......?我望向自己,視線下移到被我壓倒的莫里亞蒂(Archer)。

我正騎在有新宿記憶的莫里亞蒂身上,胯部和他的腹部緊密相貼,姿勢旖旎曖昧。我的一手還扶在他的胸膛,額前掉著汗滴。

「最複雜的情況。我該怎麼和他解釋......。」我從被壓制的莫里亞蒂身上離開,背靠著墻面。身邊的莫里亞蒂像是對見到另一位相同樣貌的自己沒什麼興趣,只是站起身留在我身旁待命。然後,我的脖頸像是被冰涼的蛇信留下一道濡濕的痕跡,尖刺的牙咬住皮膚,留下細密的齒印。

「莫里亞蒂!」我咬牙兇狠地喊他,露出小巧的犬齒。

「master君......你覺得聖杯有什麼作用呢?」莫里亞蒂摟住我的腰,灰白的鬍鬚在頸後磨蹭,我抓緊了他插進我指縫間的手,想躲開頸間的瘙癢感。

「它只會污染別人的願望。」我不由得回想起導致這一切的起因,只因為我對聖杯說——希望所有人從此安穩活著。從那一刻開始,我便不斷地想,只要失去腦內的意識,所有人都可以安穩,毫無危險地活下去。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沒有煩惱,沒有慾望,沒有爭鬥,從此......安穩地獲得幸福。

但這是不對的,我捂住疼痛的頭,用冷水清洗發燙的額。我無法理性地思考,無論怎麼去想,思想得出的結論都是,毀掉所有人的意識。我明知觸碰聖杯是錯的,卻還是碰了那個外來的不明聖杯。與我締結契約的從者眾多,我不能放任自己變成定時炸彈。人理......那是......醫生的心血,他最後的存在證明。

被污染了意識的我,除卻被殺死,沒有其它的辦法,儘管如此,我還是努力地去嘗試找出治療的方法。我拜託莫里亞蒂,如果復原的聖杯被尋回,到了最後的時候,請殺死我,消滅身為他御主的我。

「唔嗯......聖杯的計量價值,可不止如此喔?」年長的從者在我耳畔低聲細語,比惡魔的呢喃更黏膩不清的低啞嗓音。

「對我來說,現在這些事情沒有意義。」我低垂著透徹的藍眸,捏緊拳。隨後我揮開身後年長者的搭在我腰部的手,靠近門口,向另一位莫里亞蒂要求:「教授,我不能殺了另一個您。也沒有把握能快速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請您現在趁我還有理智,解決我。」

「master君,魔彈發射之後,沒有後悔的餘地呢。」莫里亞蒂的手杖對準了我身後的從者,連續開出幾槍,擦過我的臉頰。我身邊的新茶不得不距離我稍遠了些,躍開幾步躲避攻擊。

莫里亞蒂舉起萊辛巴赫,正對著我的方向瞄準,他看起來沒有其它想法,對於殺我這件事沒有猶豫。他只是側偏著頭,對我眨眼,像是以往每次滿足我的願望般。莫里亞蒂惑藍的眸色帶有點點淺光,銀白的髮絲垂落於額前,斜分在旁,此刻的他看起來是無害的年長紳士,縱容他的男孩全部的要求。而不是即將殺害御主的從者。

被命令親手殺了御主的從者,心情是怎麼樣的......我對教授做的事情,跟那些逼迫角色必定要成為邪惡的人,沒有分別。這不是很殘忍的事嗎?不交給其他人去做,偏偏要求他做這種事。

「教授......對不起。」我感到無端地難受。

我忍耐著想使用令咒的手「他要殺了我,他想殺了我,他會殺了我!」「很痛......被魔彈擊中的話......」「不要,快求他停下來!」腦內的想法偏離了我一開始做的決定,我知道這是求生的本能在後悔。

「惡人做的總是最無情的事情。看起來我卻沒辦法做到呢......master君。」

「因為......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對莫里亞蒂而言,最重要的事物。」擁有新宿記憶的莫里亞蒂,成為了正義的夥伴。

他做不到殺我,因為他已經是「出現弱點的惡人」這一存在,他是令被污染的我不滿,想消滅的從者。可是,迦勒底被召喚出的莫里亞蒂,如果對我抱有感情的話......他卻能無情地發射第七發魔彈。

我身旁,擁有那段新宿回憶的莫里亞蒂的身形扭曲變形,我的視線里仿佛見到在黑暗里窺視我的那隻巨大蜘蛛。危險,威脅,無論是誰,對於我來說都是危害生命的威脅。我不想死,不想死......所以靠近我的人都應該死亡吧?

魔力與灼熱的第七發魔彈正對著我襲來,鎖定我作為最終的目標,我閉起眼,腦內的疼痛如電子器械的雜訊般一陣一陣地遞增。人理復元後的世界,非常地美麗,有蒼藍的天空,茂密的樹林,蒲公英會隨著風飄蕩而去,最值得珍惜的是周圍的人們開心的笑容。人類能繼續生存,這比什麼都讓我覺得高興,我的努力不會付諸流水。可是如果我會摧毀它的話,我寧願犧牲自己......換來補救過錯的機會......。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年長從者的手蓋住了我的眼睛。我想:這位例外的莫里亞蒂再不走的話,他就會回歸英靈殿。那段記憶也不會再留下第二次,奇跡只有一次。陪我死去又有什麼好處呢?

疼痛襲來,卻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疼......我睜開淺藍的眸,鼻尖和臉頰被濺滿上大片的血液。

「master君……」眼前的人忍不住溢出愉快的笑聲,糅合惡意的毀滅慾望:「本來......daddy想親手......染黑我的惑星呢......。」濃稠的血液,讓我反感的鐵鏽味和腥氣攻進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倒退,湛藍的眼眸倒映出他最後的——破碎的軀體。

靈基損毀——連令咒也無法恢復,真正的重傷。他擋下了那發魔彈......不可能,怎麼會......

我僵立著,被駭人的一幕震懾當場。莫里亞蒂在我面前倒下,地面是宛若深紅玫瑰被碾碎后形成的血泊,繡著藍蝶圖紋的披風覆蓋了過量的鮮血。我脫力地跪倒,俯身不知所措察看莫里亞蒂的尸體,掌心凝聚起治愈術的綠光——沒有效,年長的男人沒有反應,他在消失。近處是,兩枚魔彈的彈殼。

「不要……不要。」我的眼瞳顫動。

「咳.....哈啊......」我的心臟突然像被捏緊一般,黑色的泥漿包裹著它,想往最核心的部分鑽入。鎖定心臟的魔彈,即使被擋下,碎片仍然嵌入我那塊脆弱的血肉里,意圖摧毀我的性命。與我在迦勒底召喚陣相遇的莫里亞蒂,來到我面前,他掐住我的脖頸,我無法呼吸,窒息感讓我揪住他的衣襟,反射性地拼命掙扎。

我不斷地咳嗽,手臂傳來劇烈的疼痛,附有令咒的那隻手被他劃開深可見骨的一道創口,滴瀝起大量血液。我艱難地轉頭望向身旁,莫里亞蒂的尸體消失了,愣神的一瞬間——

「Master!!!」轟鳴的一擊砸落,赤紅的雷電在空氣中迸發出滋流聲,莫德雷德從大廳的上方朝我身邊的莫里亞蒂斬落。

莫里亞蒂握著手杖,皮鞋後移幾步,遠離劍身下落的地點,避開突如其來的攻擊:「好險呢。」他踩著手杖跳躍上高臺,甩開披風,萊辛巴赫具現化立刻完成著裝。

手杖靈體化後又重新回到他手中,刀身上面殘留我的血,被他揮灑乾淨,我見到他揚起唇瓣,紳士地對我瞇起眼笑。

「我應該要死的.......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咳......痛......archer…...你在哪裡?」我恍惚地揮動手臂想使用令咒,被劃傷的創口噴湧出又一股深紅的鮮血:「咳啊…….!」 我屈膝跪在地面,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咬緊自己的牙關。

「master……你在勉強自己呢?」站在高處的莫里亞蒂,眼尾露出些許笑意的細紋:「爸爸一點事也沒有哦。嗯……很可惜。「一臉不信」的表情呢……這樣說的話,不能騙到你嗎?」

「Archer…...」我閉起眼,咬緊發白的唇瓣,輕緩地抬起手,比血更艷紅的令咒發出淡光。

令咒的光芒最終暗淡了下去,我從懷裡拿出失去了光澤的聖杯,內里黯黑的泥漿就像沸騰起來,不斷地冒出小泡沫。

「master,離那東西遠點!」莫德雷德踢走我手中的聖杯,赤紅電流卻無法毀掉淌流出黑泥的污染物。

她「嘖」地一聲,扯住我的後領將我帶離聖杯掉落的中心點:「喂,老頭子,你打算站在那到什麼時候!從剛才開始就在master耳旁說話,不安好心的可疑糟老頭子!」

「這樣說太過分了啊!」莫里亞蒂委屈地抗議,又瞇起那雙黯藍的眼眸,露出惡顏,對著莫德雷德射擊,連發威力強大的炮彈快速衝向赤之騎士。

「你這傢伙!」莫德雷德將劍身擋在胸前抵抗突然的攻擊,炮彈被格擋開,砸在莫德雷德身後的墻面,轟炸出巨大的坑口,硝煙味充斥著整個大廳。

「你這叛徒連master也不顧嗎!」莫德雷德扛著我左右閃避,途中機關槍的連續子彈緊追著她不放,幾顆子彈被她揮劍彈開,又有幾顆子彈擦傷她的肩膀和手臂。

莫德雷德極速沖到莫里亞蒂身前,對他揮刀砍下一劍重擊,肆虐翻湧的數道赤色雷電直對著莫里亞蒂砸落,千萬伏特的電流具有瞬間麻痺電擊人致死的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持劍的騎士咆哮,打算一擊致命。

我被莫德雷德扔到了她身後的墻邊,衝擊力使我頭暈目眩。但是也因此,我遠離了戰鬥的中心點,暫時坐在安全位置。

「master君的安全......想必你會比我更重視吧。」莫里亞蒂揮舞起萊辛巴赫,跳躍到半空。

隨後他向後倒身落下,鎖鏈將萊辛巴赫扯向莫德雷德的位置,一瞬間,震耳欲聾的轟鳴——萊辛巴赫垂直砸向莫德雷德的頭盔,他腳底的地板開裂,揚起厚重的塵土。

「莫德雷德!」我想過去她身邊支援,可是翻湧的氣流和塵土逼得我睜不開眼,只能抵靠住墻,免得被衝擊甩出大殿。

「噗啊——」莫德雷德猛地吐出血,她的鎧甲碎裂,額前洶湧地溢出血液,染紅她半張臉,沿著下頜滴落血滴。

莫德雷德艱難地睜著眼,透過被血模糊的視線追尋敵人的位置,她怒氣上湧,咬牙切齒道:「這傢伙竟敢——讓我被傷......」

莫里亞蒂說莫德雷德會比他更重視我的安危,因為莫德雷德把保護我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可以利用這點毫無保留地攻擊。莫德雷德會替我擋下所有危險,這也是她的弱點。

莫德雷德會輸,我冷靜地想,順手將遮到眼睛的黑髮向後撥開。我看著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血紋像是會爬動。我嘗試動作手腕,發現不怎麼使得上力氣。

莫德雷德扭轉劍柄,斜劈向左側,雷電打在墻面分散成幾道細流,發出「噼啪」的奏鳴聲。「跑得很快嘛,可是——到此為止了你這該死的!」他雙手持劍,舉高了劍身。

莫里亞蒂以萊辛巴赫做盾牌擋下電流,他似是憂慮的模樣,給出提醒:「職階克制,你不想想這點嗎?saber很強,但是對著archer硬來的話......唉,完全不肯聽我說話呢......騎士王的兒子。」

「誰要聽你這傢伙說話......對吾......華麗父王的叛逆!!!!(Clarent Blood Arthur)」劍身凝聚起紅黑色的血,形狀醜陋地扭曲。洶湧的憎惡纏於劍身並放射出去的災厄之魔劍,將赤紅的極強勁閃電從劍鋒放出——「轟」雷電的巨大噪音讓我耳鳴了一陣子,過多的塵煙擋住戰鬥局勢。

「寶具的軌跡、位置和攻擊的方向。如同我計算的那般。」莫里亞蒂垂眸,細密的白睫毛覆蓋了他無情的黯藍眼瞳,他將萊辛巴赫靈體化,朝我這邊走來。

莫德雷德的靈基消失,也許熱武器將他的身體破壞成碎片,直接連道別的時間也沒剩餘。我想爬過去找她的碎片,什麼都好,她留給我的告別話語......

我晃神片刻,眼前出現雪花般的畫面和電流干擾聲,我對現在的情況束手無策,皮鞋尖顯示在我的眼前。

「教授,您故意欺騙我嗎?」

我似乎明白怎麼回事,我從大廳的鏡面看到,自己清澈的藍眸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腦內的疼痛也已經消失不見。

聖杯早在我許願之前,就被人惡意地使用過,作為計劃的道具之一。我一直以為——去碰觸聖杯許願,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

我舔舐手背沾染的鮮血,身軀佈滿鮮紅的紋路,魔術迴路只要輕微運轉就疼痛得讓我接近休克。

魔力的味道......很香......站在近處的犯罪紳士,還有其他香氣,無數個被藏起來的從者。魔力源,一大堆的食物。

我感到飢餓。

莫里亞蒂彎腰,像是邀請跌坐在地的我與他共舞般伸出手,頗有耐心地等待我把手交給他。

我望著他此刻滿溢惡質的藍眸,反拉住他的手,將他按在墻壁,觀察他的神態:「你是archer…...還是教授?」我嗅聞他頸項,是如同以往的那款須後水香氣。

莫里亞蒂的指尖按壓我頸後的齒印,又抬高我的下顎,如同估算物品價值的眼神掃視我的全身。我被他摟住腰身,寒意從衣料接觸的部分傳來,源自不加以掩飾的惡意和算計。

莫名的顫悚。

比任何事物都無情冷血,宛如看待底層螻蟻的傲慢視線。

「從頭到尾都沒有archer。」我皺起眉頭,失望地說:「您太差勁了......我還想欺負Archer。」

哪裡有兩顆彈殼呢?大堂里只有空蕩蕩的地板。

原本第七發魔彈就是惡魔的子彈,鎖定的是因果,而不是外在的形體。

黑暗里,如風掠過的藍蝶掩蓋了最後的畫面——我的手指染滿腥臭的黏稠血液…….站在死傷無數的大廳。

全部人都消失了,那份心悸的慾望將我吞噬,拖進沉重的深淵底。

我的臉頰帶著饜足的熏紅,舔著教授的白須和薄唇,叫道:「詹姆斯.....爸爸......我還想要......」

身體被抱起,我的意識昏昏沉沉,耳畔是一聲悠長低沉的歎息,充滿憐憫的意味。若仔細品味,能窺探到其中的傲慢輕蔑。

莫里亞蒂瞥了一眼躲在建築物外奮筆疾書的人影,他低語對我誘哄道:「master君,這裡不適合呢。該回去了哦?」

「達芬奇他們會擔心。好的,麻煩教授。」我抱住他的肩膀,靠在他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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