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一个人外出没给任何人打报告,接到李一一私人频道的查岗通讯时,他已经待在书店里和老板聊上好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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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一个人外出没给任何人打报告,接到李一一私人频道的查岗通讯时,他已经待在书店里和老板聊上好一会儿了。
一大早上哪儿去了?我看看……北京地下城一号?你请假了吗就往外边蹿,遇上敌人怎么办?
语速很急,话里存着不快。
几步踱到计算机与互联网图书区,刘启的手划过一排排货架,指腹饱触岁月敲磨过的书脊。
这家书店是整个中国地下城中最大的一个,老板有截花白的山羊胡,架着一副金丝夹鼻单片镜,手里盘串儿,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地球停止转动前他就是书店老板,和刘启的姥爷是故交。当年是由他亲自遴选书籍建立了北京所有地下城的书店,他的书和他一样几经风霜。刘启对黄金时代的遗产有种近似迷恋的情愫,尤其热衷于阅读纸质书,哪怕电子阅读的便捷性已经让很多人放弃了前者,他也固执地继续“老古董”下去。
地下城分配的房间太小,没地方再放很多的书。可能每个小孩儿都会被大人警告“少看闲书”,但刘启例外。等周末学校休息,白天姥爷去工作,他就跑到书店蹭书看——老东西特批的,有时候会带上朵朵。北京地下城三号的代理店长知道刘启和他老板有这一层关系,不仅不拦着,他想要什么书还会帮忙找。
那时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头一个清晰的定义,是看了林海音的《窃读记》。
文章里的女孩浪漫地跨越了百年的时空,与他一同在书海里倾吐思想的渴望。翻到作者介绍的那一页,他发现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他们的童年竟也是如此的相似。
他较彼时的林海音先生要幸运,至少他不必绞尽脑汁寻觅可供阅读的藏身处,也不必被人阻止和拒绝。
人类入住到地下,新的生活甫一开始,便在历史长河中狠狠地刻下了一道分界线。它将黄金时代的矛盾断舍离,又激发了新的矛盾与时代并驾齐驱。新旧时代的交替犹如一段织锦被一双手由当间撕开,将破未破,变成分不开的丝丝缕缕。那些拥有鲜活色彩的遥远岁月,也只能躺在数不胜数的信息库,以及手边的这些书里了。
学校的教育如今压缩得十分狭隘,设置的课程一概理工化。刘启在地上完成的小学教育,那时候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现象。仅仅三五年的时间,由记忆遗传技术的崛起掀起了一阵“高起点教育”热潮,人类文明的承袭方式发生了质的改变。支持这项技术的人说这是顺应时代,是文明迅速发展的必要条件。他们藐视从零开始的学习方式,同时也毁了当一位人类呱呱坠地时,他可以拥有的唯一的绝对平等。
刘启就是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成长环境下。没见识过自然山河,自诩“天才”的知识储备却远不及刚诞生的小娃娃。但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他们都生长在时代的断层,他们都是眼睛充满热烈希望的小孩。每一个孩子,都是吃饭长大,读书长大,更是在爱里长大的。*
你还会看书呢?李一一呛住般咳嗽,零零碎碎的笑止不住地往喉咙外冒。行吧,都买什么了?
你别不识好歹啊李长条,我还想给你淘两本书来着。刘启点着货架上整齐码着的书名,不过都是老书啊,你大概多半都看过——《代码大全》?
“出版时间是2068年就不用看了,我写的。”李一一顿了下,“别看了,你觉得给我找那些最最最最最基础的计算机书有必要吗?刘户口,我在你眼里是需要进修的大学本科生?再说了,知识更新太快,现在所有时代前沿的编程语言、软件构建以及人工智能等等等等的资料,都在电子图书馆里存着,谁还翻书去找。”
刘启破天荒地没跟他吵。书店陈旧的纸张气味对他来说有镇静沉心的作用,他甚至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样猖狂的语气别人听了也许会嗤之以鼻,但他是真正掂量过此人水平的。
“……你笑什么?”李一一立即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不是刘启?”
他盯着计算机屏幕上标注为“Qi”的红色亮点,它始终处于北京地下城一号内,暂时没有其他行动。
通讯系统传来些许杂音,是刘启抽出了几本书摞在一起。
“老板,这些我要了。对了,你这儿有——有那种书么?”刘启冲老头儿挤眉弄眼,露出一个男人之间都懂的不可说眼神。
“年轻人少看这些书,伤身体呀。”
老头儿摇摇头,面孔还是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态。他朝书店里头的暗角走去,回来时掂了两捆旧书。他给刘启指了哪边是带图片的,并说倘若不够还有。接着坐回了原位,稳如泰山,神色不动,手心里的蟠核桃继续咕噜咕噜。
……嚯,还真是深藏不露。
刘启冷笑了一声,咬牙道,李一一,你需要进修的东西海了去了。
他临走前抱了抱老头儿,算是感谢对方即使未曾谋面,也大方给予他一整个童年的情谊。
手腕上的全息显示器弹开,上面显示李一一的车马上就到了。刘启别过书店老板,拎着一袋子书乘电梯抵达地面,时间卡得刚刚好。他坐进飞行汽车的副驾驶位,把头盔卸掉,将《代码大全》抽出来翻。
“你怎么还是买了,”李一一撇了一眼,“不是跟你说——”
“闭嘴别吭。”刘启拂过书皮正中作者的姓名,“我就想看看你写的东西,不行啊?”
“行行,但是估计你也看不……我闭嘴。”
足跟块砖头那么厚的书,封面底部写着“业内权威推荐Top 10”。刘启的手拨着纸张乱看一通,什么代码什么函数在他眼前上下翻飞,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回到前几页阅读前言。
十八岁的李一一都写了什么?
大部分的篇幅都是用专业性的语言去讲本书的基本内容,而作者的编著意图似乎只有寥寥几行字。
“编程是一门理性的艺术,是抽象而浪漫的沟通方式。……它跨越时间、空间,贯穿过去和未来,只是为了展现掌控者的思想。”
“我在未来等你。”
设定好了半自动驾驶路线,李一一专心致志地连接网络接收上级的指令文件,指尖偶尔点击键盘。刘启偷偷看他潜心专注的侧脸。
窗外风雪厚密,小刀子似的刮出噼啪的响。天地间耸立着建筑冻成的冰柱,挖掘山峰的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吊车钩频繁地从他们的视野上方划过,搅碎了路旁信号灯的光线。刘启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遥不可及,而身旁这个实现了艺术的高级技术员却是那么真实。
即使他不能领略编程的个中妙处,但他对于刚刚进一步“解码”李一一这件事就感到很自豪了。
他甚至幸灾乐祸地心想,你等是等不着别人了,栽我手里可就出不去了。
刘启脸上不由傻乎乎地泛起坏笑。
“……我警告你啊刘户口,执行任务期间禁止耍流氓。”
李一一声音有点儿虚,他还维持着看电脑的姿势,只将头埋低了一点,悄悄拿余光瞟着。男人的视线烧得他脸烫,谁知道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害臊,刘启合上书,身子倾过去。
李一一想了一秒,“……不能吧?”
刘启乐得捧腹,被对方可爱得没辙,伸手去捏他脸蛋儿。
“我去!”
李一一吓得把方向盘碰歪了,脚底下也没控制住,车子直直冲着一座冰山怼去,刘启连忙踩下副刹,伸手帮忙回转方向盘。汽车漂了个大弯,咚地一声撞瘪了车头。
现在他们终于有空好好打情骂俏了。
李一一开的这辆飞行汽车是民用版型,全车上下没有一点军用级别的防护措施,只对内部电脑进行了个性化的改装。不知是什么时间被军方征用的,性能不稳定,虽说车前灯碎了一个,车头撞了个凹痕,但其他零件包括发动机是没有损伤的。可是它作为一辆飞行汽车偏偏飞不起来,悬浮了不到三秒就哐地落地。
这片恰好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最近的联合政府补给站还需要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李一一上报了事故,上级的意思是,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你们的任务,暂时就不紧急抽派人手去接你们了,在那儿安心待着吧,最多三小时。
“起码三小时。”李一一说,“Forget it,哎户口,你买了什么书?来我看看。”
刘启面不改色地扔给他一本带图的黄书,嘴上也没闲着,有意无意地打听,“你当时……有没有做过记忆遗传?”
“没有,我们福利院还没那么有钱。”
刘启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你问这个干嘛?”李一一疑惑地抬头。
刘启摇摇头说没什么,让他赶紧看书。
记忆遗传技术风靡全球时几乎没有人关心它的“副作用”,铺天盖地的广告投放和宣传标语很容易导致大家的从众心理,在这种疯狂的趋势下,也许有过反对的声音,但也很快被更多的支持者淹没了。
也是这些年偷跑出的风声,说有做过技术改造的孩子出现了失忆的状况,确切地说,病症的主要反映集中在情感状态的异常:他们会长久地遗忘与其他人的情感联系,目前还没有听说哪怕有一个病例恢复正常。
其实这些消息也没有过任何确凿的报道,大约只是唬人的谣言罢了。
既然李一一是纯天然的天才,刘启就不再担心了。
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刘启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一直没出声、专心看书的李一一也在此时忍不住暴起:“刘户口?!你这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泛黄发脆的小册子摔到他腿上,顿时散了架,凌乱地铺开。上面的美女身材窈窕,细腰丰臀,男性肌肉壮实,页页摆出的姿势都不带重样的,笔触之细腻,画风之写实,简直香艳得令人咂舌。
“淫秽色情制品,被查着你就完蛋!”
当兵的限制总要更加严格是不错,但李一一的面红耳赤绝不是因为怕违规条例才导致的。刘启眨眨眼,立刻耍起无赖。
“你嚷嚷什么啊,车里的录音录像你赶紧处理一下。”他扬扬下巴,“你看你装的这摄像头,还敢把咱俩拍得更清楚点吗?”
“你的意思……”
“你是热吗宝贝儿?”刘启和他一起张的嘴,故意抢白,还用李一一最受不了的“爱称”臊他。他正儿八经地凑过去,额头抵着对方的,“这也没发烧啊?”
“你温度调太高了。刘户口——你给我起、起开。”
“晚了。”刘启啄了下他的嘴唇,“你是坐我身上,还是躺着?”
李一一被盯得骨头发软,眼镜滑下来一点,滑稽又可爱地挂在鼻尖。
刘启伸手去掐他胸前柔软的凸起,要他松一点儿。
这个角度,李一一正视着车厢顶是模糊的,但只要目光往下,他的镜片能帮他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刘启胸口被汗水零星浸润的里衣,包括刘启的托着他腿根的手,包括他们结合的下体。
李一一松一点儿了,又喘得更急了。
地面的世界好似一片冰雪戈壁,这里没有高高隆起的山峰,自然也没有急需将山石转化成燃料的车队或工人,唯独有几栋城市幸存下来而转眼冰封的楼宇,承载着人类几个世纪以来的落寞。漆黑的天幕压得很低,刘启把车子的灯也熄了,方寸之间只留下氤氲的情欲,蒸得两人身躯滚烫。
啄了不止一口的湿漉印记,刘启在平稳而温和的操干里问他,眼镜要不要去掉?
李一一浅白整齐的指甲在刘启的胳膊上滑动、收紧,指间攥着布料,是被顶到爽地方了。
半天才喃喃一句话:我看着你。
两情相悦的肉体欢愉也许是这个年代唯一保留下来的、自然赠与的天赋与秘密。热烈激荡地及时行乐,说不出有多自在多快意。曾有激进的禁欲者对此嗤之以鼻,贬道性只是低能的兽类进行的原始行为,刘启以前还没什么看法,但如今尝到这颗甜果之后,他发觉性爱之美妙,与爱人之心密不可分。
科学家的唇珠特别好吸。
他的屁股吸住刘启,刘启就以牙还牙地吸回去。操一下,吻一下,直吮得唇瓣描红,下头液体四溢。
疼。李一一说。
疼?你确定是疼?刘启把着他大张的双腿,看他们的连接处,车座湿了一小滩水。
插进去是毫无阻力的顺畅,龟头算准了位置重重地捣过去。李一一爽得脚尖绷紧,腿肚子发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不、不疼……
那就是爽的。
刘启一锤定音,性器深且用力地顶送。车里的温度还是调高了,他的热汗从下巴滚落,滴在李一一下身的毛发里,消弭不见。
李一一微微睁大了眼,嘴唇张了张。他的喘息急切,像求饶,更像是索求。
底下的榨取从未松懈,刘启放慢了一点。以便望进他眼底,瞧他自己的倒影,也瞧他眼角湿润的晶亮好似一泓可口清泉,情欲交织得影影绰绰。他突然想用星星比作李一一的眼睛,只可惜哪怕儿时他也不曾有幸亲眼目睹过星空。他回想起那时候的北京,还能望到万家灯火通明。
对了,这就是他的眼睛:是刘启的引路灯,是刘启的家。
李一一把他的手抓过来穿过对方的五指间,以十指相拥的方式按到自己的左心房。
“刘启……”他的吐字不稳,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晰,“你别害怕,我不会变。”
浓烈的爱意兜头浇落,刘启的心和李一一的同步震动起来。他堵住了李一一的嘴,激吻到口腔里漫出铁锈味儿,动人心魄的低哑呻吟化作一声声隐忍的闷哼。眼镜要掉了,刘启衔过来,叼在嘴里。
他们互相掠夺呼吸,亲密得不分彼此,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荷尔蒙的气味。
李一一忘不了刘启,一分一秒都做不到。
他可以为科学献身一百次,但他会为刘启活下去。
*“每一个孩子,都是吃饭长大,读书长大,更是在爱里长大的”化用自《窃读记》
“他们都是眼睛充满热烈希望的小孩”化用自《窃读记》中提到的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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