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ea① 上
新历756年的晚春,有一位行人沿着里德荒原寥廓的戈壁向印索穆尼亚跋涉。炽烈的艳阳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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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ea① 上
新历756年的晚春,有一位行人沿着里德荒原寥廓的戈壁向印索穆尼亚跋涉。炽烈的艳阳炙烤着大地,公路两旁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干燥的风吹拂着道旁的枯草,原野中浑没有半点遮荫的地方。行人却像感受不到这种灼热的空气一般,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离开大路,折进了王都西门北侧小道,他顺着岩壑间曲折的山道,攀上了那片可以瞭望整个印索穆尼亚的高地。
这片高地临近印索穆尼亚的引水渠,巉岩遮蔽了烈日,使得一些植物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微风从疏朗苍翠的树木间吹来,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这位过客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断崖的边沿,极目所及,整个王都尽收眼底。魔法壁障在阳光之下微微反射着幽光,印索穆尼亚城被包裹在这层透明城垣的襁褓中,透过薄薄的雾霭,隐隐可以望见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那些高楼广厦的环抱之间,切拉姆家世代居住的王宫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矗立在印索穆尼亚的中央,光洁的墙体映出了天空的色泽,高耸入云的玻璃屋顶沐浴着阳光,反射着天堂的光晕。这就是路西斯的国都,这颗星球上最为雄伟瑰丽的城市。
“啊,印索穆尼亚,切拉姆的王冠上璀璨的明珠。”旅人望着这片盛景,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人们依旧在这里聚集,却浑然不知他们脚下的街巷中,消逝的尊荣之子曾像燃烧的云霞一般,在这里驰骤而过。②”
这位过客远眺着印索穆尼亚,想要在它的长街曲巷之中分辨出这座城市往昔的模样,在两千年岁月的冲刷下,古时的一切残迹都被湮没了。只有这位来自旧时光的旅人,还清晰地记得这座都市旧日的一砖一瓦。那座路西斯国家银行的大楼原址上,曾经有一座收容所,所有星之病的患者都被聚集在那里等待天选之王的治疗;古时用来关押苦役犯的要塞,如今已被夷为平地,一座巍峨的大厦在那埋葬了无数愁惨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而至于那座屹立于印索穆尼亚心脏的王宫,在两千年以前,也不过是一座花岗岩堆叠而成的堡垒。他曾经在那里攀上了荣光的巅峰,也在那里跌入了炼狱的谷底。
追源溯流是讲述者的怪癖,我们不妨拂开这位旅人灵魂上的阴翳,透过历史的重重迷雾,来窥看一桩伤心惨目的旧事。
在距今两千年以前,印索穆尼亚曾经只是伊奥斯大陆上的一座无名小城,直到路西斯的第一代国王索莫纳斯·路西斯·切拉姆定都于此,这座城市才逐渐成为了大陆文明的中心。新历前1344年前,也就是距今2100年前的时候,随着索尔海姆文明的分崩离析,一片铅灰色的迷雾笼罩在了这片大陆上,人们赤贫、迷信、愚昧无知,星之病的蔓延和死骇的侵袭继而引发了人性中的怯懦和暴戾,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直到切拉姆和弗勒雷这两个被神明护佑的望族,将伊奥斯从这种梦游一般的蒙昧状态中解救了出来,重新建立了秩序。在那座花岗岩垒成的雄伟宫殿之中,路西斯的新王驱逐了那只欺世盗名的死骇,在民众的欢呼声中接过了权杖。
在王宫的东面,曾经有一座耸入云天的高塔,那是新王登上王座之初命人修建的。在这座高塔的回廊中,到处都誊刻着用以克制死骇的咒文,每当入夜时分,这些符文便会在黑暗中散发出蓝色的幽光,犹如墓地中的磷火,令人看了毛骨悚然。这座高塔位于皇宫内院中人迹罕至的角落,在入口处的那扇四尺高的硕大铁门上,装有一块浮雕,刻着切拉姆庄严的纹章,铁门那漆黑的颜色犹如披上了丧服的巨人,教人望而生畏。高塔中只有一条旋梯通向塔顶,沿着狭窄阴暗的走廊拾级而上,每走一层,都会遇见一道紧闭的闸口。关卡戒备森严,士兵们日夜在这里巡逻,却从来不知道他们所看守的是什么。能够出入顶层的,只有两名粗使仆人,他们却都是不识字的哑巴。对于这世上的所有人,无论是禁军,还是廷臣,甚至是路西斯王的王后,这座庞然大物都如同一个谜题,横亘在内廷之中,任何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如果当时的人们具有后世史学家的慧眼,自然能够猜到这座塔楼的用途,它是一座硕大的囚笼,专门用以关押一些位高权重的囚犯。在世上的任何一段历史之中,往往都少不得这样一个地方——它是王族遮羞的屏风。
在新历前1243年,也就是新王登基一年之后,索莫纳斯·路西斯·切拉姆第一次登上了这座高塔。和黑魆魆的狭窄走廊不同,塔顶俨然是另一副气象,这里被装饰得极尽奢侈,四壁和拱券全部用黑色的大理石铺就,圆柱沿着墙面一根根排列着,房顶描绘着六神的画像,到处都篆刻着神圣的咒文。比起一间囚室,它反倒更像是一座圣堂,气势恢宏而又不失精巧。房间的正中有一张桃木大床,挂着暗红色的帷幔。一排书架列在圆柱之间,在书架的近旁,宽大的桌面上摊开着一些书册,几沓尚未完成的手稿凌乱地码放着。
那天刚好是个满月之夜,索莫纳斯走进囚室的时候,月亮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悬在兰戈维塔孤峰的上空。顺着牢笼的铁栏望出去,尚能看见一片淡紫色的晚霞勾勒出山脉的形状。
坐在书桌前的红发男人转过身,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他慵懒而拖沓地站起身来,对着路西斯的国王俯身行礼,那礼节如同伶人的谢幕一般浮夸而轻佻,丝毫没有半点恭敬。
“哈!瞧瞧是谁来了?暌违了一年,陛下终于记起这名曾经觊觎权杖的罪人了,这可真叫我万分荣幸!”男人一面行礼,一面说道,“很遗憾未能亲临您的登基典礼,但您知道,这也怨不得我。”他说着,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视了一番四面八方围困着他的咒文。
路西斯王打量着他的囚徒,似乎对于周遭的景象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很高兴看到这一年间的囹圄生活并没能磨蚀您的锐气,亲爱的王兄,您还是一如既往地酷爱大逞口舌之锋。”
“只可惜这些言辞的利刃,永远也穿透不了您那身由卑劣凝结而成的铠甲。”红发男人,亦即那位落败的伪王——艾汀·路西斯·切拉姆恶狠狠地说道,他嗤笑了一声,指了指餐桌旁的圈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坐吧,我可爱的王弟,就当做是在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一点。很抱歉我要做个失礼的主人了,那位吝刻的路西斯王削减了我的用度,以至于您的兄长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酒佳肴可以招待您。”
“您口中的那位吝刻的国王知悉了您的困苦,特地带来了一些粗茶淡饭,愿与您分享。”索莫纳斯一面入座,一面从他带来的木箧之中取出了一瓶红酒,以及一只包裹在油纸之中的烤松鸡,“请用吧,王兄,虽然这顿家宴并不能消弭你我之间的冤孽,但是伴着美食稍稍叙一叙旧,想必也无伤大雅。”
艾汀拉开椅子,在国王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向来是一位挑剔的老饕,牢狱之中单调的饭食早就令他厌烦至极了。烤得正好的松鸡还冒着热气,阵阵香味扩散开来,不可抑止地钻进了他的肺腑,令他垂涎欲滴。他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地啃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
索莫纳斯一面为他斟酒,一面说道:“王兄,您这个总用衬衫替代餐布的习惯恐怕要改一改了,要知道在这里,可没有勤勉的女仆每天为您清洗油污。”
“难道一名囚犯还要讲究什么整洁和体面吗?陛下待人太苛刻了,这可是身为新王的大忌。”艾汀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他咂了咂舌头,长吁了一口气,说道,“里德南部的陈酿,酒里还掺了些别的东西。如果您想要毒杀我的话,那可就打错算盘了,”他露出了一个带着讥嘲的微笑,“您早就该知道,冥府已经永久地放逐了我,即使是剑圣的利刃,也无法伤我分毫。”
“王兄,虽然您一向知人善任,但却总是对我心存误解,认为我是个贪慕权势的小人。我怎么可能想要谋害您呢?”
“陛下这套辩解还是留给那些无知的群氓去听吧!作为您阴谋的受害者,我想我对于您的人品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过去,我一直错信了您,我把自己的军队交到了您的手里,您却用恶毒的背叛与残忍的戕害来酬报我的信任。落到这般田地,可也怨不得别人,识人不明,时运不济使然。”艾汀仰头饮尽了那杯酒,抹了抹嘴角,咄咄逼人地瞪视着索莫纳斯的双眼问道,“事隔一年,我终于可以弄个明白了。我自认待您不薄,所有您该享受到的尊荣我都给了您。我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您,您却导演了这么一出兄弟阋墙的恶戏,难道我有哪里对您不起吗?不要用六神的那套鬼话来敷衍我,弗勒雷的背叛或许出于虔诚,但是我知道您不是个信徒,就像我知道自己不敬鬼神一样。难道死骇就一定该被赶尽杀绝吗?虽然这具身体化作了异物,但是这个躯壳中的灵魂难道就一定心存恶念吗?
我的好王弟,路西斯的国王陛下,那顶王冠的诱惑,就足以让您泯灭亲情吗?”
索莫纳斯安然听着他的兄长的指控,静默了片刻之后,他说道:“王兄,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要这顶王冠。只不过若想攫取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篡权夺位,确是一种势在必行的手段。”
“您梦寐以求的东西,”艾汀露出了一个聊以解嘲的苦笑,“难道是弗勒雷家的神巫吗?说来,我的前未婚妻倒是成了陛下的王后,忘记对您道贺,是我的疏失。”
索莫纳斯耸了耸肩,再次为男人斟上了一杯酒,答道:“就当做这是我迟到的贺酒吧,王兄,请用。”
国王一味地向他的兄长劝饮,自己却滴酒不沾。
酒过三巡,在醉意朦胧之中,眼前的光景模糊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营帐中把酒言欢的旧时光。艾汀靠着椅背,把双脚搁在桌上,有些熏熏然地摇晃着酒杯,说道:“作为一位豪放的酒客,陛下今天的表现却有些对不起狄俄尼索斯神啊。”
“或许是囹圄之中音讯不通的生活扰乱了您对时季的感知,现在正值斋封期。”国王答道,他深蓝色的眼睛犹如一座深渊,那里雾霭缭绕,一切都难以分辨,“星期五禁食兽肉,对于酒类,亦相同。”
“哈!这里倒有一位虔信的贵人呢!请不要忘了,您眼前站着的这名落魄的囚徒,曾经领过伊奥斯大陆上至高的圣职。”艾汀·路西斯·切拉姆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掬起了几滴清水,点在酒液之上,以一副庄严的语气宣布道,“我以六神的名义,为你洗礼,命名你为清水。”
他斟了一杯酒,醉醺醺地将它递给自己的兄弟,说道:“好了,我虔诚的索莫纳斯,一杯‘清水’并不会让您的灵魂堕落。这些神妙的液体,在这番受洗仪式之后,名字虽然变了,但它的滋味儿却不会被糟蹋。”
在艾汀晃晃悠悠的动作之中,酒液被泼洒出了大半,索莫纳斯接过那摇摇欲坠的杯子,扶住了他的兄长。
国王身上隐隐散发出的费洛蒙的味道令艾汀蹙紧了眉头,他像闻到了什么秽物一般捂住了鼻子,嘲讽道:“您的王后居然任由您在发情期跑了出来,告诉我,现在的路西斯王室难道都不要体面了吗?”
“恰恰相反,王兄,我可是特地挑准了这个时节来见您的。”索莫纳斯伏在艾汀的耳边说道,他身上的那股檀香木的味道令男人厌恶地扭过了头去。
“陛下怕是搞错了什么吧?”落败的伪王装腔作势,尽量地拿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气,但他却隐隐地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在这冲天的费洛蒙气味中,产生了一些陌生的变化,“您现在需要的,是找到一名欧米伽去煞煞火。而不是在一个阿尔法这里浪费时间。”
“王兄,请您卸下您的伪装吧,对于您的秘密,我大概猜到了一二。”索莫纳斯的手顺着艾汀的背脊向下游走,隔着长裤,抚摸着那个濡湿的穴口,“我知道您是一名和我一样的阿尔法,但同时,您却还有着第二种性别。对于这里所发生的变化,想必您也体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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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题目取自欧里庇得斯悲剧《美狄亚》。
②引自叶慈诗歌《失落的尊荣》,自译,略有引申及改动。
Medea 下篇
惊骇凝固在了艾汀那双金棕色的瞳孔里,他徒劳地挣扎着,推拒着王弟的抚触。然而,由于那些无处不在的符文的作用,他的四肢全然用不上半分力气,他并不是个完整的欧米伽,也没有经历过发情期,阿尔法的费洛蒙从来不曾对他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影响,但是现在,那个一直被他有意忽略的地方却叫嚣着,呼唤着欲望的侵袭。
索莫纳斯用双臂禁锢着他的兄长,将他按在了那张宽大的眠床上。
“王兄,我说过,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加害您。刚刚的那瓶酒里并没有下毒,而是掺了些别的东西。”国王扣住艾汀的后颈,将他面朝下压制在柔软的床榻间,一层层地剥去了男人的衣衫,他抚摸着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将手指挤进狭小的入口搅了搅。他舔净了手上淋漓的黏液,志得意满地说道,“看来这些医官耗费一年光景调配的药剂,并没有令人失望。王兄,您发情了。”
“索莫纳斯·路西斯·切拉姆,请你现在立即从我的身上滚下去!”艾汀颤抖着,咬牙切齿地怒叱道,“难道是权势汩没了你的廉耻吗?如果你憎恨我,大可以采取别的手段,这种行径即使搁在你的身上,也略嫌下作了!”
兄长的怒吼却换来了国王的一阵大笑,他一面在艾汀结实的背脊上撩拨,信手燃起一丛丛欲望的火焰,一面笑道:“我亲爱的王兄,虽然您在军事和权谋方面聪明绝顶,但是对于这些人情的沟壑却异常地天真。自从少年时期,我第一次梦见您赤身露体地躺在我的怀抱中时,欲望就在我的心中扎了根,它随着我的成长日趋壮大,我却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痴想。直到您第一次展露出了神巫的力量之时,我才窥见了这番贪恋的转机。”
他伏在艾汀的背上,仔细地嗅着那隐隐从男人身上蒸腾出来的,愈发浓烈的乳香味道,这种异域香料的气息引人心醉神迷。他说道:“王兄,这具畸形的身体给您带来了不少烦恼吧?虽然我们的母亲来自弗勒雷一族,但我们都知道,神巫的力量,只存在于欧米伽的血系之中。您,我的王兄,身为一名不折不扣的阿尔法,却施行了这番神迹,人们声称这是六神赐予伊奥斯大陆的福佑,但我却从中窥看到了您的秘密。”
令人销魂荡魄的快感如同野火一般,顺着尾椎蔓延上来,艾汀仍在徒劳地抵御着肉体本性的威能,他摇了摇头,想要让脑袋恢复清明,他伪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冷静做派,嘲讽道:“所以陛下想要对您的亲兄弟做些什么呢?这种乱伦的兽行,在六神的眼里,可是难以宽恕的重罪。难道您就不怕那些遍瞩一切的神明降下天谴吗?别忘了您手中那点尚没有焐热的权力是从哪儿来的!它们对于自己亲自拣选的‘天选之王’尚且不留情面,更何况是一位无足轻重的尘世之王!”
“想必王兄还不知道,六神都去睡觉了。即使再来一次魔大战,也无法撼动他们的酣眠。”索莫纳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我是这尘寰之中至高的统治者,而您,注定将要臣服于我。”
索莫纳斯说着,提起了伪王的胯部,两根手指毫无预兆地侵入了臀缝间狭窄的甬道。他在肠道中摸索着,找到了那个紧紧闭合着的入口,由于这具身体的异样,男人的产道并不会像正常的欧米伽一样自行打开。索莫纳斯轻柔地按压了几下,手指便势如破竹地捅进了那条萎缩的产道。疼痛裹挟着快感,引起了艾汀的一阵颤栗,他破口大骂,将所能找到的最为肮脏污秽的市井之词加诸于路西斯王的头上。
虽则艾汀骂人的本领格外高强,新王却对与他的谩骂不以为忤,他轻笑了一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在一番潦草的扩张之后,索莫纳斯解开了自己下体的衣衫,早已蓄势待发的性器带着一股强悍的气焰,挤进了艾汀的肠道。他在产道的入口处轻轻地撞击,碾磨,却迟迟不肯进去,他揉弄着男人那头蓬乱的卷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兄长的恐惧。
此时,艾汀·路西斯·切拉姆,这位面对着死骇的怒潮都不曾有过半分却步的男人,终于真正品尝到了恐惧的味道。他见过那些对人俯首帖耳的欧米伽们,面对那些颐指气使的阿尔法,不管是否出于自愿,天性却不容许他们有分毫的反抗。他也曾经致力于改善这种不平等的状况,但在战乱四起的年代,阿尔法体能上的优势则显得尤为突出。弱者趋奉强者,原是一种不得已的理性抉择——文明是和平的产物,这倒是有几分道理。他目睹过各种愁惨的故事,却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他像只动物一样,被人按住头颅趴在床上,遭受着侵犯,他的尊严业已扫地。鹰隼被缚住了翅膀,雄狮被折断了爪牙,这是何等的悲哀!
“廉耻荡然的狗才!愿我的憎恶能够化为毒咒,让地狱吞没你的生命!”艾汀迸着最后一丝气力,向索莫纳斯吐出了这句话,像是在国王的前额上烙下了一个罪恶的火印。
“王兄,比起地狱,我却有个更美妙的地方可去。”索莫纳斯笑着,撞进了那个童贞未凿的处女地。
发育不良的萎缩甬道被骤然入侵,艾汀只觉得自己被撕成了两半,攒心刺骨的疼痛从下腹爆炸开来,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头脑在痛苦之中轰轰作响,神智陷入了混沌,他脸色惨白,大张着双唇,却只发出了几声喑哑的嘶鸣。索莫纳斯死死地扣着艾汀的两只手腕,制止住了他逃离的企图,那硕大的凶刃每前进一分,就有一道新的创口被割裂。艾汀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握得苍白,肌肉劲健的手臂上青筋隆结,索莫纳斯每撞击一下,就有一声凄惨的哀叫被从男人的喉咙间挤逼出来。
在这些见不得人的兽行之中,夜色往往是会助人凶性的。路西斯王无视了他的兄长的痛苦,不知疲倦地伐挞着,仿佛在和自己的死敌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在侵略者的蹂躏下,倔强的抵抗被一次次地镇压,狭窄的产道被彻底征服了,它蠕动着,绞缠着那柄凶刃。源自欲望的液体浸润着这片贫瘠的土壤,懦弱的肉体违背了精神的意志,开始与进犯者沆瀣一气。痛苦的火苗渐渐熄灭,情欲像一条毒蛇一般蜿蜒着缠了上来,躯体叫嚣着臣服——这是堕落的伊始。
索莫纳斯感觉到艾汀开始迎合着他的挺进,缓缓地扭动着腰身,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抽出沾染着血迹和粘液的性器。他扳过了兄长的身体,欣赏着那肌肉紧实,线条分明的躯体。他看到艾汀的性器已然鼓胀起来,那硬邦邦的柱体前端正在形成一个粗大的结,这点细节彰明较著地昭示着,现在正被他侵犯着的男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阿尔法,征服强者的快感令索莫纳斯感到无比的兴奋。他一面重新将自己楔入兄长的身体,一面趴在艾汀的耳边,带着些恶意说道:“王兄,您勃起了。”
在索莫纳斯撞进来的瞬间,艾汀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睁开双眼,难耐地喘息着,肉体在本能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摆动着,迎合着路西斯王的顶弄。在欲望吞没性灵之前,他露出了一个恶毒的冷笑,他压抑着喉咙间的颤抖,说道:“亲爱的王弟,刚刚您将前代切拉姆一族的主母称为‘我们的母亲’,这其中恐怕是有些误会。时至今日,不妨教您知道一些过往的密辛。”
“愿闻其详。”在说这话的时候,路西斯王仍然没有停下他那双作恶的手,他揉搓着艾汀敏感的侧腰,舔舐着男人的乳头,挑起情欲的火焰。
“登上了至尊的宝座,想必您的心中相当得意吧?您一定想过,既然我们都出自同样的血脉,凭什么只有我能够坐享万民的趋奉,而您却生而注定一生蹉跎,躬操贱役?不要急着否认,这些想法一定曾在您的脑袋里盘桓过。”艾汀一面徒劳地躲避着索莫纳斯的抚触,一面喘息着说道,“然而,我要告诉您的是,您的身上并没有流着弗勒雷家的血。您的母亲是一名四海为家的神妓,由于美貌,而被我的父亲看中,一夜风流之后才有了您。”
说到这里,伪王露出了一个阴鸷的微笑,“这种不道德的私婚并不被世人认可,更何况我的母亲出身高贵,她的尊严令她无法忍受此番侮辱。于是她在您出生以后,命人暗杀了那名神妓,将您安置在身边看管抚养。而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父亲默许的。您还记得吧?您幼年时期,曾经体弱多病,那并不是自然的疾病,而是出自我的母亲暗中的戕害。直到我发现了这桩事情,将您接到自己身边保护了起来,您才能顺利地长大成人。
所以,您明白了吧?我的父母知晓我身体的秘密,但是他们宁可将一名畸形的阿尔法捧上继承人的高位,也不愿意去选择健全的您,正是因为您的身上流着卑贱的血。
我原本以为血脉和出身并不重要,教育可以弥补一切的缺憾,现在看来并不尽然。我比您大十二岁,身为您的兄长,我亲自教导您,养育您,尽到了所有分内的职责,然而您下贱的本性却战胜了一切崇高的感情,给了我一记当头棒喝。您就像是那只用孔雀毛装点自己的松鸦,趾高气昂地混进了贵人堆里,贪他人之功来打扮自己,我管这叫做剽窃投机。①”
说完这番话,艾汀饶有兴味地直视着索莫纳斯的双眼,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遭受巨创的失魂落魄,或是盛怒之下的瞋目切齿,然而在路西斯王那张平静的脸上,他却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理性决堤。索莫纳斯嗤笑了一声,说道:“王兄,这些陈年旧事,我早就知道了。”
艾汀怔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在近于癫狂的笑声中,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他自嘲道:“啊,您全都知道,却仍然选择用可耻的背叛来报偿我的庇护!我是多么地可笑,心慈手软虽是好意,对谁慈悲却大有问题!这条冻僵的恶蛇刚刚感到温暖,便凶相毕露地恢复了本性②。我的王弟,请尽情地耻笑我吧!因为我确实是个蠢东西。”
索莫纳斯皱了皱眉,他一面拭去男人眼角的泪水,一面狠狠地夯进兄长的产道,他挺动着腰身,说道:“王兄,就像您所说的,每个人降生之时,他生命的分量就已然注定了。六神选择了我成为伊奥斯大陆的王者,而至于您,”他舔舐着艾汀的耳廓,感受着他的颤栗,继续道,“而至于您,您生来就是干这个用的。我们的结合无疑是一项伟大的壮举,请安于自己的命运吧,您将为我产下血统最为纯净的切拉姆的后裔。”
伪王被索莫纳斯彻底地激怒了,男人的双眼之中燃烧着一炉愤恨的烈焰,他疯狂地撕咬着路西斯王的脖颈,仿佛妄图扯裂他的皮囊,剖开他的动脉,让鲜血洗清一切耻辱。
艾汀凶悍的反抗激发了索莫纳斯的情欲,他卖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将他的兄长拽进欲望的魔窟。在这种销魂荡魄的境界之中,艾汀神志昏瞀,劲健的双腿不由自主的缠紧了路西斯王的腰胯,一方面,肉体的屈服令他感到羞愧无地;而另一方面,贪得无厌的情欲却叫嚣着,渴望更为猛烈的进犯。直到罪恶的飨宴到达了巅峰,他觉察到索莫纳斯停驻在了他产道的最深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卡在了那里——他的亲生兄弟正在他的体内成结。
这位大无畏的斗士居然开始绝望地哀求了,他把自己的尊严抛在泥洼里,语无伦次地恳求着他的王弟不要做下这种兽行,然而索莫纳斯只是轻柔地吻着他,将欲望的热流播撒在了那块贫瘠的土壤上。路西斯王彻底标记了他。此时,在本能的驱使下,艾汀的性器断断续续地吐出了浑浊的精液。
艾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那些屈辱的残迹,一些陌生的东西开始在那里盘踞滋长。索莫纳斯缓缓地抽出身来,他拂开兄长脸上凌乱的红发,带着一脸迷醉的神色,欣赏着这世上最为英勇叛逆的精神,在命运的重击之下惊骇、颤栗,最终陷入崩溃。
路西斯王室的儿子诞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狂风从窗外呼啸而过,宛如邪灵的军队排山倒海地袭来,“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③”瓢泼的雨势仿佛在人间重现了上古神话之中,那毁天灭地的四十天的光景。空气湿黏,冰寒彻骨,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拖入了地狱的渊薮。高塔内暖烘烘的,壁炉烧得很热,索莫纳斯在那间囚室之中焦急而忧虑地蹀躞着,不时去搅一下炉子里的灰烬,将炉火弄得更旺些。路西斯王神情憔悴,眼底泛着青黑,他的兄长已经在产床上挣扎了一天一夜了,然而他腹中的那个罪孽的明证,就是不肯爬出父亲的身体。对于一名畸形的阿尔法而言,生育原本就是桩逆天悖理的灾祸,随着艾汀的气息愈渐衰微,垂毙的男人嘴角却扯出了一丝冷笑,这个索莫纳斯一心期待的孩子,马上就要闷死在胎里了。
艾汀·路西斯·切拉姆怀着复仇的喜悦,冷眼玩味着路西斯王的焦灼,直到他看到自己的兄弟带着一脸阴郁的神色走到了他的床边。索莫纳斯一言不发地缚住了他瘫软无力的手脚,他撑在艾汀的上方,亲吻了他的额头。红发男人疑惑地望着他的王弟,他看到索莫纳斯抽出一把匕首剖开了他的肚腹。艾汀挣扎着,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剧烈地抽搐着,攒心刺骨的疼痛令他眼前发黑。随着索莫纳斯割裂了他的子宫,在他腹腔里翻搅,一阵阵呕吐的欲望伴着痛楚涌上了他的喉头,血块争相从脏腑中挤进了他的食管,他呛咳着,几乎要在自己的血液中窒息。他看到索莫纳斯淌着热泪,不可抑止地啜泣着,从他的肚腹内剖出了一个沾满血污泥垢的肉块。在意识坠入荒渺的深渊之前,艾汀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无比地滑稽,他想要大笑,想要讥嘲自己的命运,却只体尝到一阵濒死的麻木。
索莫纳斯听着耳畔的哀鸣衰弱下去,逐渐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看到他的兄长僵直的躯体,躺在浸满床榻的血污和汗垢里,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那是一副死人所特有的丧失了性灵的征象。他抱着新生的孩子,静默地坐在床边,等待着这具尸体的苏醒。
当艾汀从冥府归来,呛进了第一口空气的时候,索莫纳斯已经洗净了孩子遍体的血污。这是个肤色白净的男孩,头顶生着几绺蓝灰色的胎毛,新生儿皱巴巴的脸尚且看不出美丑。望着这个孩子,艾汀只觉得他全身的血液都激越地沸腾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爱在他的心中复苏了,他想要去抚摸这个孩子,去疼爱这个孩子,给他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他颤抖着向新生儿伸出手去,索莫纳斯带着一种不胜惊喜的神色,像擎起一尊圣物一般,将孩子捧给了他。艾汀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他深知他正在经历着的这种情感的蜕变,源自于欧米伽哺育后代的本能。屈从于体内那点化学元素的召唤,那是连野兽都知晓的把戏,而艾汀·路西斯·切拉姆,曾经的天选之王,伊奥斯大陆上最伟大的叛逆者,绝不会让自己的灵魂折服于区区肉身的威能。男人蓦然扼住了孩子的脖颈,他感受到新生儿的脉管生机勃勃的在他的手指之下颤抖,切拉姆家的孩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啼哭。
路西斯王彻底慌了神,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折断了艾汀的腕骨,才从新生儿的亲生父亲手中,将奄奄一息的孩子夺了回来。他安抚着哑声哭泣的幼子,充满戒惧地望向自己的兄长。
艾汀·路西斯·切拉姆无动于衷地摩挲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活动了一下刚刚愈合的手指。随即,他露出了一个阴鸷的冷笑,眼中迸射着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说道:“陛下,恭喜您,您的恶念终于得逞了。但是,请您一定小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巅峰,就像曾经的那场未竟的加冕是我人生的巅峰,您现在也爬上了自己命运的山顶,在这之后,往往就是一路下跌,难能留步了。牢笼固然有它腐朽的一天,而我这条神厌鬼憎的生命却是漫漫无垠的。一旦这铁窗破裂,复仇的毒血就要湮没整个路西斯王室!我的好王弟,请您警醒些吧,最好终宵都不要合拢您的双眼!您的子嗣就是您向我欠下的债,迟早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收回。我诅咒您,诅咒切拉姆所有的后裔,他们将像我一样身陷绝境,遭逢困厄,不克永年!我向魔鬼祈祷,祈祷地狱将在印索穆尼亚现身,硫磺和业火将在大地上流淌,将背叛过我的一切都葬入深渊!”
吐出了这番毒咒,伪王注视着索莫纳斯·路西斯·切拉姆仓惶的表情,他神色倨傲,目光如炬,至此,所有人性的美好都在苦难的渊薮之下泯灭了。个人的惨剧落下了帷幕,这片大陆的灾祸却刚刚搭起了舞台。
在印索穆尼亚城外的高地上,那位过客远眺着路西斯的国都,护城河蜿蜒着,勾勒出切拉姆家纹的轮廓。他向着那璀璨的都市伸出手去,攥紧了手掌,仿佛要将眼前金碧辉煌的虚像碾成齑粉。他露出了一个阴惨惨的笑容,轻声说道:“现在,路西斯的孩子们,请放手一搏,让我看看切拉姆家的胆魄吧。”
旅人瞭望着他曾经血肉狼藉的往昔,直到白昼的辉光熄灭,他才重新戴上礼帽,用不成调的声音,哼唱着那曲著名的《夜后咏叹调④》,向着印索穆尼亚的方向徜徉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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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用自拉封丹寓言《孔雀与松鸦》。
②引用自拉封丹寓言《农夫与蛇》。
③引用自《圣经·创世纪》,上帝降下40天的大雨,毁灭了世界。
④亦即《复仇的火焰》,来自莫扎特歌剧《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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