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年纪不大,穿一身蓝布短褂,眉目利落,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何云霈望了他片刻,觉得他很是眼生:“我不认识你。”
那半大孩子把何云霈的鞋子摆整齐,放到他脚边:“少爷,我是新来的保镖。”
“怎么还请新保镖了?”何云霈捏了捏眉间,太阳穴连着左脸颊一阵阵的刺痛,手指往柜子上指,“把镜子拿给我。”
“少爷你忘了,小九犯了事,我是来顶替小九位置的。”他把镜子举到何云霈面前。
何云霈“哦”一声,听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脸颊虽还疼的厉害,但已经消肿了大半,几乎看不出异常。
“你叫什么名字?”何云霈重新倚回沙发上。
“少爷,我姓容,家里排第九,叫容九。”容九不由自主地板正了腰身。
何云霈点点头,又问:“多大了?”
容九有些不安,害怕何云霈嫌弃他年纪太小,故意把年龄报大了两岁:“十八了。”
何云霈还想继续问他,就在这时,金日从外头回来了。何云霈再也顾不得盘问容九,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金日把钱送到何云霈手里,语气很是得意:“当了三百九十块。”
这钱不多不少,要是放在以前,何云霈压根不放在眼里,然而现在他实在是手紧,这几百块虽然不够还清债款,但也足以让他开心一小会儿。
从钱卷里抽出三张十块递给金日:“好孩子,赏你的。”
何云霈的脾气不好,为人却是很大方。金日拿了赏钱,脸上笑意扩大,狗腿地给何云霈添茶倒水,又从外头买了几份何云霈爱吃的点心送到他嘴边。
何云霈心情不错,一顿吃饱喝足之后,才想起容九的事情。欠身往茶几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问:“怎么找个瘦不拉几的小孩来了?”
金日蹲在地上收拾何云霈吃落的点心碎:“少爷你别看他年纪不大,身手可是很不一般。”
何少爷不是什么大人物,一无地位,二无生意。何少爷需要保镖,无非就是想在出入风月场所时充充面子。
做何少爷的保镖轻松,但不代表保镖可以不要脸面。
何云霈略有不满:“那也不能请个小孩来啊。”
金日知道何云霈的心思,一个富家大少带着这么一个小保镖出门,自然是拂了面子,好言好语地哄他:“少爷,容九年轻身手好,关键还不要工资,只给一口饭就成。少爷不是还得应付七爷么,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有容九在身边多少能放心一些。”
说到这里,见何云霈缓了神色,决定再添一剂安心药:“等家里有钱了,再请十个八个保镖,不也一样么?”
金日说得在理,他已经钱包空空,连司机都解雇了,自然是请不起正经保镖。何云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进浴室,痛痛快快的洗了澡,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走到院中,容九在扫门口的落叶,见他来了,便放下扫帚走上前来。何云霈见他衣裳破旧,方头布鞋沾满泥土,很不体面,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钞票,塞他手里:“去买身新衣裳。”
容九规规矩矩的应道:“不用这么多。”
“那就买两身。”何云霈道,迈大步往前走。
容九马上跟了过去。何云霈垂着眼帘,头也不回地道:“你别跟着。”说完,就消失在了门口。
何云霈独自走在街上,很是无趣,想去赌没钱,想去找女友没脸。在街上转了一圈,正好路过一家花店,他心一动踅进去买了一束花,再在卡片上喷了香水,写了几句话后,给了报童两个铜板让他送到黎府的黎小姐手上。
做完这些,他又在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一面吃一面盘算着明日要如何应付张振义。心里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喝彩声,抬眼一看,不远处有几个汉子在杂耍。
正要过去凑热闹,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卷起一阵尘土。沙土扬了何云霈一脸,也落在了包子中,何云霈啐一口,骂道:“狗日的,没长眼睛?”
还要骂,不料那汽车忽然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从车里跳下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
那青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何云霈跟前,握起他的手,热情地叫道:“是你?真是好巧!”
何云霈本来是要骂人的,突然被对方那无由来的热情一扑,一时间忘了发作。
那西装青年见他神情迷糊,抬手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周正的脸庞:“不记得我了?”
何云霈深深地望着对方片刻,忽然又惊又喜地道:“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