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模拟宇宙
*看到小妈文学的突发产物
*星河猎手捏造有
-----正文-----
“记得来测试我的模拟宇宙。”黑塔没什么感情的语音在聊天框里响起来。
这就来。
穹发出这一句,关上手机。
正好仙舟的事务告一段落,他也是时候回列车一趟了。
“你准备好了吗?”面前的人偶少女抬眼问道,“我和螺丝咕姆最近做了一些大胆的调试,你可以先做好遇见祂们的心理预设。”
“我没问题。”穹点头,四周的场景随着他的动作骤然坍缩,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空间站的某个房间内。
很正常的场景,他心说,顺便掂了掂手中棒球棍的重量,带着风声直冲一个重子砸去——
滋——滋啦!
这是某种电波紊乱带来的噪音,身前站立的那些怪物开始闪烁,整个空间——这是大脑下意识传来的讯号——开始晃动,然后场景开始出现裂纹,穹看见那些裂纹后方,宇宙的繁星无规律涌动起伏着,预示下一刻的暴动。
事实也确是如此,几乎是一瞬间,面前的怪物被淹没在细碎光芒组成的【记忆】质料中,它们很快被同化成了凝固的晶体,随着质料的涌动而轻微摇晃着……而穹——此刻他还记得自己正作为阿基维利践行开拓的命运。
也许是这一重身份设定起了作用,他堪堪在浮黎扬起的尘灰前站稳了。
【记忆】的星神发出探询,穹并看不清祂的面容,或者说他不知道那个切面对应祂的正脸。
流水般的语句从他脑中划过。
“旅程丈量脚步轨道度去滑落赞颂银河开拓不止……”
这些话语散落成细丝,又收成一束,穹感到这些丝线被绞成更有力的几根,交织成网。那些网眼中间反射着各个纪元行星闪耀的光芒,那是燃烧的枯萎的新生的凝固的……所有的剖面交织,网眼泡泡糖一样膨胀。
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回忆正在被抽离,很快就会步那些重子和后尘——被巨量的记忆同化然后成为宇宙中游离光束的一员……显然,记忆的重量在他精神上造成了巨大的压迫,虽然在模拟宇宙中已经面见众多星神并且不止一次,但这一次的遭遇显得相当与众不同。
似乎感受到“阿基维利”的沉默,压迫感减弱了,那些浮光的质料静静停留在穹眼前,倒映着属于浮黎自己的那一部分剖面。
“干得漂亮!稳住,快说点什么!”黑塔的声音炸响在脑海,把穹激得一抖。
对,我得诱导祂开口……浮黎,记忆,有什么能说的吗?
因为压力离散的神智暂时回到了穹的脑海里,在急速思考下,某个少女迷惑的神情和丰富的照片墙出现在他眼前。
“对于三月七的身世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句话。
那些跃动着的反光面忽然静止了,那水流涌动的预感再次袭来。
“阿基维利尽头继承者非此无有记忆追回溯流断……”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更加模糊的答案。不知为何,浮黎给他的威压感比前一句话要重了好几倍,每一个字都以次方往上堆叠着信息量,穹第三次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别听了!模拟宇宙中止!你马上退出!”
耳边传来黑塔急促的呼声,穹下意识抬头寻找退出的方向——很好,那个五彩斑斓的白洞就在旁边——不,等等?
又一次晃动,这次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剧烈,穹一下被甩到了地上,跌坐在镜面一般的质料中。周围所有场景都糊上了密密麻麻的雪花,他能听见黑塔在断断续续地说话,不过清晰度和这一塌糊涂的画面不相上下。
“祂发现****你**……注视,插件**开……咕*……过来!”
*你不是阿基维利*
*你想要找回记忆吗*
几乎是惊恐地,穹在倒映着自己形象的液面中读出了这则讯息。
有如来时一般,【记忆】退潮离去,画面又稳定了下来,但黑塔传来的信号已经断开了连接,那处五彩斑斓的白也随之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
【区域—事件】
这是一个热闹的宴会,人们相互敬酒来庆祝最新小说的发行。
穹在人群中避开热情招呼每一个与会者的酒杯,探头从人群中望了出去——
聚光灯下被鲜花簇拥的是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皮书,它在机械的驱动下反复展示着内页。
——可里面空无一物!这只是一沓被精心装订的白纸!
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为此感到荒谬而愤愤不平,这时一只握着酒杯的黑手套拦在他面前,杯中的焰火闪烁蓝光,焰火后面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这真的是酒吗?
此刻有人高呼:“记忆即存在的一切证据!我记得它拥有全宇宙最高贵的设定!”
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作出选择了:
——喝下这杯酒,和众人一同赞美【记忆】。
——撕碎这书页,谴责空无一物的真相。
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散落的书页中间掉了一面镜子,穹捡起来,在镜面中看见自己扭曲而陌生的脸。
获得奇物【哈哈镜】
——这不仅仅是字面、或者镜面意义上的哈哈镜,毫无疑问地,在听觉上它也无愧其名。穹这样想着,因为从拿起它的那一刻起,他脑海中就回荡着似有若无的嗤笑声。
——作为荒谬记忆的混合产物,这面镜子带来的麻烦让黑塔女士在奇物柜前转悠了很久,它无时无刻不在宣扬“记忆即存在”,以至于放置在它周围的一部分物品失去了实体,成为了只存在于硬盘里的一个概念性数据。
——作为一个无伤大雅但难以消除负面效果的物品,它有很大一部分设计思路来源于欢愉伶人的恶作剧,它接近的每一个生物都有50%的概率改变自身的性别,同时获得所有欢愉或记忆的一星祝福。
显然,这个50%并未在自己身上应验。
穹耸了耸肩。
“你好像是个废物。”他对着哈哈镜嘲讽道。
脑中传来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婴儿尖锐的哭声,好像在控诉某人的恶语。
得逞,穹恶趣味地笑了起来,有些时候欢愉的造物还是相当令人欢愉的。
【区域—遭遇】
穹发现自己正踩着仙舟样式的青色地砖,而四周看起来不像是罗浮,也许是其他舰艇。
身前的人影相当熟悉……嗯?这是卡芙卡吗!等等,为什么她这么高?
穹看着高大男子足足可以把自己笼罩住的的背影,听见自己cpu烧焦的声音,一下定在了原地。
这是哈哈镜的负面效果?不对吧!不应该只针对我一个人吗!为什么……
妈……妈咪变成爹咪了!
穹宝震撼!
穹宝沉思!
穹宝悦纳!
好耶!
“你愣着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啊……刃叔,抱歉。”
穹此时反应过来,急急向前走了几步,好给刃让路。
“这下可不太妙。”
卡芙卡此刻回头,她,不,此时应该是他,说道:“按艾利欧的计划,我们本来是要潜入仙舟一个社交舞会的。我最初的想法是由我和刃作为搭档潜入……”
“不过由于这个时候奇物产生的效果……”温柔的男声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艾利欧并没有提到过会有这样的麻烦。”
穹刚从妈咪性转的帅气中惊醒,因此在卡芙卡看向他的时候有些懵然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仙舟有短时间改变性别的禁药。”刃瞥了有些冒傻气的穹一眼,接话,“常人服下会有副作用,而我不会。”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让穹歇着在外接应,他和卡芙卡按原计划作为舞伴潜入,进行一个社交上的送葬。
……
刃和卡芙卡前往黑市,按照约定,穹在定好的房间等候。
此时的穹正把自己埋在客房软垫里,试图梳理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确实是黑塔让自己测模拟宇宙来着,接下来很奇怪的,甚至还没开打就遇到了浮黎。穹托着下巴思索,想起黑塔提起的和螺丝咕姆调试模拟宇宙的事儿。
不知道他们往模拟宇宙里加了什么插件,导致吸引星神的效率大幅度提高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浮黎带来的记忆碎片复又在他脑海中涌现。他觉得这大概不止是数据构成的星神了……有很大概率是引动了真正星神的注意,才导致了模拟宇宙的崩裂和黑塔通讯的断联,甚至自己暂时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穹苦哈哈地想着,按照刃提过的说法,自己曾经也是一名星河猎手,甚至在卡芙卡手下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假设模拟宇宙的基础规则没有崩解,即见到的都是熟悉的景和人,结合浮黎的【记忆】命途,他就有理由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事件,与在空间站苏醒前的经历十分相似。
虽然他本身并不像三月七那样对过去充满执念,也不像丹恒一样致力于将自己和过去分离,但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了解自己的过去又有何不可呢?
如果自己想脱身,那么自杀会是一个方便快捷的选择——反正现实世界的自己不会受伤。
敲门声响起,一长三短,显得有些急促。
穹按下自己的思绪,起身开门。
一道影子飞速闪了进来,速度快得吓人。
穹回头去看,刃显然已经服下了药,她原本的衣物在此刻显得实在不太合身——具体体现在她胸前紧绷的扣子和肩部过于宽大的剪裁,不过即便衣物不合身,也遮不住布料下优秀的曲线。
这就是丰饶的力量吗!穹默默移开目光,本着仙舟人秉持的君子风范在内心谴责了自己两句。
刃在把卡芙卡扶到座椅处就很快起身,三两步拉远了距离。
这时血腥味也正好触动了穹的嗅觉,他的目光落到卡芙卡的黑西装上,心里的那点儿调侃都随着深色的湿痕烟消云散了。
“怎么回事?”他拖出急救箱,帮着把卡芙卡的黑西装脱下,给腰部的伤口做起紧急处理。
好在嵌在伤口里的弹片很快就被镊子夹了出来。用消毒纱布按住创口,穹打出一个响指,伤口处开始蠕动着愈合。
“黑市有些骚乱,我和卡芙卡被波及到了。”刃说,她靠着窗通风,尽力远离气味的来源,眼底熔金在血色的眸子中翻涌。
“盯着今晚宴会的势力要比想象中还多一些。”卡芙卡接过话头,目光望向压制魔阴身的刃,“听我说,阿刃,放轻松。”
“好……我去换衣服。”刃垂眸收敛住情绪,拿着仙舟风格的女式礼服走进盥洗室。
穹还在盯着卡芙卡的伤口,出声道:“虽然我的秘技有疗伤的作用,但时间——”
他撇了一眼挂钟。
“——时间还剩一个半小时,如果跳舞的话伤口会再次裂开的。你多休息一会,我替你入场。”
说这话时穹正半蹲着收拾急救箱,他抬头望向卡芙卡的眼神很认真,瞳孔中映着窗外将晚的天光。
“你说得很对。”卡芙卡笑起来,用不牵扯到伤口的姿势拿起纸袋,“试试看吧,这件西装。”
穹看着卡芙卡的笑容,开始怀疑这是否早就写在艾利欧分配的那份【剧本】中。
应该是了。
穹套着西装活动手臂,不出意外地发现它相当合适。
“那个……”
穹站直了,他望向站在盥洗室门口拢住领口的刃,下意识别开了眼睛。
倒是刃对此毫无所觉——或是懒得理会,她径直走到卡芙卡面前,向两位同事展示遇到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这要怎么穿。”
这件礼服设计低调,但很大一部分扣子(和拉链)都放在了背面,——从凌乱程度来看,服装的主人已经对穿好它们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但歪七扭八地连接在一起的姿态显然不是设计者的初衷。
仙舟的服饰,尤其是女装,造型繁复,布料位置玄妙,不怪刃对此犯难。穹瞥了一眼刃仍然缠绕绷带的手腕,又回忆起他在细微动作时笨拙的手部姿态,心下了然。
刃感受到穹的目光,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它待在成衣店时看起来规规矩矩,工工整整,但真正要穿上它时——
刃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作为曾经工造司最为杰出的巧匠,应星拥有一双天赐的手,关节灵活,腕部稳定,无论是勾画图纸或是制造武器都不在话下。可现如今他面对的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微雕细琢,仅仅是普通柔软的布料……
不,那是应星,他是刃。
感受到皮肤传达的绷带触感,他几乎是无意识蜷了蜷指尖。
“阿刃,这样可不行。”难得见到稳重的刃稍显局促的样子,卡芙卡眯眼藏住笑意,示意刃转身。
他深紫色的手套还没脱掉,发丝有些散乱地披在一边的肩膀上。
刃微微降低了身位,方便卡芙卡动作。
那些胡乱连结在一起的纽扣,红绳和缎带被一一重新解开,露出了刃的背部。
和画本中的那些所谓光滑白皙,引人遐思的美丽女子们截然相反,刃的背部有着相当密集的伤疤——说是疤其实不太合适,因为这里有许多是还未来得及完全愈合的伤口,算不得疤。
这画面相当具有冲击力,旧伤叠着新伤,愈合不久的皮肉上是撕裂的血痂,深浅不一,触目惊心,其种类的丰富度堪比医书。以穹相对一般的救护常识,都能看出有利器划伤,挫伤,烫伤,子弹贯穿伤等等痕迹。
深紫的手套在这些伤口上点了点,它的主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头疼。
“穹,你帮阿刃用手套和打底盖一下,应当会好一些。”
于是穹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另一堆衣物,跟着刃一同猫进了盥洗室。
两个大男人窝在一个盥洗室里……这是穹的第一反应,他下意识脑补出了一个局促狭窄的环境,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盥洗室相当宽敞。
……不,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刃叔,大概确实宽敞不到哪里去。
他思及此处,方才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她”。
盥洗室的一端摆了个全身镜,旁边的椅子上叠放着刃的衣物,散落着染血沾灰的绷带。
刃就站在穹身后,她的身高缩水了不少,借着镜子的反射,她越过穹的肩膀向他递来询问的目光。
于是穹就莫名慌了一瞬。
他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挑出黑色薄纱质地的紧身衣,刚想递给刃又想起对方在某些方面的笨拙。
为了提升效率。穹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回身,慨然的神色让刃都怔了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要英勇就义了,刃想,其实是没经历过这种流程,才会产生的心理斗争吧。
刃看着局促的穹有些好笑,她本想出声告诉他自己穿打底可能费时费力一些,但好歹是没问题的。只是见着穹少见地认真和紧张,刃没出声,想着由他摆弄,思绪也莫名飘远了。
第一次见到穹,他就跟在卡芙卡身边了。明明看着还是个孩子的模样,执行起任务来却干脆利落,甚至简单得有些残忍。和卡芙卡玩弄猎物的坏习惯不同,这孩子身上透着一股懵懂无知的兽性,告诉他需要目标提供的信息,他便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做。是使用外接仪器直接读脑,还是拿目标在乎的人或物威胁,他无所谓。在过程上,他没有选择方式的倾向性或者看目标崩溃的恶趣味,他只关注出结果的效率。
按照【剧本】行动,然后向卡芙卡或者艾利欧汇报,接着开启下一个循环。
就像是按程序行动的工造机杼。
刃一开始觉得穹或许和自己一样,跟在卡芙卡身边是需要言灵术【拴住】某种失控。
不过在执行任务和穹相处的过程中,刃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偏差。
面对刃,言灵术是野兽的枷锁,拴住的是倏忽在短生种体内种下的怪物;而面对穹,言灵术是系住气球的那一根线,拴住的是穹本身。
少年的灵魂很轻,他的意识时常游离,仿佛不属于此间。他的视角偶尔会给人一种游戏世间的不真实感(与银狼不同,穹不在乎输赢,也不在乎游戏是否通关)。那双淡色的眼睛是空洞的,看不见什么情绪和波动。
只是很偶尔地,他会表现出对规则的蔑视和不屑一顾——“你说得对,但我不听。”
或者以惊人的行动力做出三岁小孩才会干的事情——比如对着寒冷的铁栏杆来上一口并且被牢牢粘住。
只有在这些瞬间,穹才会表现得像个活物。
或许现在,这些瞬间要多加一项了,刃瞥了屏息凝神解绷带的穹一眼。
好麻烦。
穹盯着从胸部一直延伸至腰腹部的绷带,觉得头疼。
反正无论是碎得可以的肢体还是可怖的伤口,这些绷带的作用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些东西之所以待在刃身上无非就两个原因:掩盖血腥味可能暴露的行踪,提高自愈效率(虽然他本人并不是很想看到这一点)。因此刃本人使用绷带时往往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也容不得有讲究)——但此刻穹觉得自己必须对刃随便捆起来的做法表示抗议!
吐槽归吐槽,但身体的行动还是相当诚实的。
脖颈,躯干,手臂,腿部。他一圈一圈解下这些恼人的医疗用品,莫名产生了一种抽丝剥茧的既视感。
这是一个来自罗浮的词汇,仙舟上有一道菜,是将某种虫类化的蛹从茧里剥出来,然后炸至金黄捞出,就是一道美味。
他无端觉得自己是个食客,而绷带就是他剥下的丝茧。
但显然,刃不能炸至金黄。
穹暗暗叹了口气。
刃感受到穹莫名冒出的幽怨气息,歪了歪头。
是错觉吗?刚刚那一股恶寒。
“这样看起来好多了。”穹直起身,示意刃转向全身镜检验他的成果,自己则转到身后解决起那些复杂的绳扣和缎带来。
刃的身材简直不要太好……要扣不上了。
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大力收紧了带子。
“唔……”胸腔和肋部受到挤压,呼吸受到限制,死亡的既视感忽然涌现。
“没事吧?”虽然这样询问着,穹手上的动作也一点不慢,他迅速扣好扣子,顺便给系带打了死结。
“无碍。”刃说。
得到了允许,穹的动作更加大胆起来,这件礼服作为高开叉的仿旗袍样式,侧面一直开到了腿根。于是穹拿着长袜给刃往上套,一番操作下来,原本还称得上大胆的服装给刃硬生生穿得密不透风。
“你的伤也太多了。”穹忍不住吐槽出声,要不是刃的好身材撑着,木乃伊也不过如此。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很怕疼的。”穹忽然说,“你看我的秘技都点的治疗。”
“……我习惯了。”刃楞了一下,还是接过穹没头没脑的话。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汇。
比如千百次的杀戮,千百次的死亡,刃因此对伤痛麻木。
比如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和物,有时人们的大脑会将当下的事件和过去见到的某种景象重合,科学家们将其称之为【既视感】,也叫幻觉记忆。
【记忆】这个词汇在穹的脑海里流星似的一闪而过,它带着长长的拖尾,其后连缀了模糊的词汇。
数个画面在他眼前闪回,带着久远褪色胶片的色泽。
穹的太阳穴疼起来。
他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不对劲,角落的绷带再一次填充他的视线。
第一次见到刃的时候,是在……医疗室。
穹正在准备下一次任务的应急药品,然后一回头,高大的机器人提着巨大的手提箱进来了。
萨姆说他还有事,麻烦穹帮个忙。
穹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着的是同事,他只是疑惑哪个目标的尸体这么重要,还得带来医疗室做拼装的——看箱子空隙渗出的血量,但凡是个碳基生物都不可能是活的。
虽然自己并没有尸体缝合的爱好和技术,但既然是萨姆说的……
穹打开箱子,被里面的零碎肢体吓了一跳。
碎,非常碎,就算kfc全家桶都碎不到这种程度。
他先是拎起一节连着腕部的小臂,又翻出满是血污,和上半身分道扬镳多时的头部仔细辨认。
哦,挺帅一叔。
但是……
卡芙卡!穹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发起了短信,我不会缝尸,怎么办!(猫猫无措.jpg)
卡芙卡回得很快:你按位置稍微摆一下就好,他会自己长。
紧接着又是一条:长差不多快醒的时候记得用束缚衣捆好,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别受伤了。
哦哦!
穹思考几秒钟开窍了,是新同事吧!
萨姆提过这事儿,不过他当时在任务中,也就没有认真翻看群组内的附件和资料。
于是穹权当玩拼图,在箱子里找起各类人体零件。
这个是肋骨,那个是肱骨……嗯,左右手的手指不能摆反,差不多了。
他看着断面处蠕动愈合的血肉和开始缓慢起伏的胸膛,分明就起了急躁的心思。
一个响指。
床上的人霍然睁眼!
那是一双血色的眸子,眼底的金色让他想起流动的黄金。
有怪物在这个男人的体内躁动,穹听见了经络相连时传来的呓语……而后是刀剑破空的风声!
“……愣着做什么?”
回忆作结,彼时支离破碎躺在床上的男人,此时是站在自己面前矮上半个头的女子。
或许是穹一时间没能作答,刃察觉到不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人的情况来。
“有时候记住太多,想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刃皱眉提醒,“不好的回忆就少想。”
啊,这。我要怎么解释呢。
穹心说,可能你当时魔阴身不记得,但是我记得还挺清楚。
毕竟直面躺在病床上的伤患忽然弹射起步要给自己一下什么的……很难不记忆深刻。
但是他要怎么表达,自己听到对方关心和劝诫时的窃喜呢?
“是还不错的回忆。”穹眯了眯眼,最终这样说道。
他整了整自己身上的正装,缓步出了盥洗室。
卡芙卡等在外面,看穹出来就挥了挥手叫他过去,好交待一些基本事项。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下一瞬,穹就挽着刃的手臂出现在宴会里。
他们的任务内容很简单,除去跳舞,就是隐匿在人群中等待矛盾的导火索被点燃。如果不是【剧本】需要,他们甚至不需要作为舞伴出现。
于是两位星河猎手就在舞池边缘缓慢地转着圈。
穹的舞技说不上好,甚至算得上僵硬,但得益于常年战斗的经验,他对身体的协调性还算相当不错。
而刃不闪不避,正面硬刚习惯的缺陷,就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展现出来了。
穹暗暗庆幸自己的灵活,否则他的脚可能要被踩无。
“这样。”他难得来了点兴致,瞅着其他人的舞姿,试图引导刃的步调。
“无用。”虽然刃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顺着穹的动作动起来。
“尝试新东西才会让生活不那么无聊。”穹说着,带着刃转了一圈,“因为生活本身毫无意义,才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也许你和虚无或者欢愉更有话说。”刃抬头看着穹——这是个很少见的视角,他的眉眼淡漠得一如既往,但也许是穿了正装的缘故,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内容应当比方才要锋利得多,但他没说。刃想。
可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刃嗤笑起来,自己听过的各种言语多了海去,无论是作为应星,少年时面对长生种工匠的轻蔑和怜惜,青年时学有所成的赞叹或妒忌,饮月之乱后的谩骂与嘲讽……又或是作为刃时听见剑下怨魂的尖叫求饶,言灵的温声安抚。刃什么都听过,什么都不在乎……
“别多想。”穹将这话还给刃,又带着人转了一圈,“比起困在无法改变的过去或者难以控制的未来,享受当下也不失为一种人生态度。”
所以你的灵魂才会轻浮而抽离,仿佛一切与你无干。刃心说。
“药效快到了。”刃松开手,从穹的步调中抽离,她得换回原来的衣物。
穹也收住势头走下舞池,随手提起一杯酒,佯装歇息。
真是可惜。
穹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被辣得吐了吐舌头。
刃的限定性转款要消失了,大概率永不复刻。
——不过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刃叔。
穹看见从角落处出现的刃,眼角扫过他手里快要辨认不出来的礼服尸块,为燃烧的经费默哀了三秒钟。
此刻他们都能听到喧闹在舞池中央逐渐扩散……枪声在下一刻骤然响起!
艾利欧的剧本在这方面向来分毫不差。
星核猎手们对视一眼,从两个角度切入战场。在这场骚乱结束之前,他们需要取得目标用于交易的机密文件。
银河棒球侠的美誉从来不是浪得虚名。穹穿梭于拥挤惊惶的人群中,精准抡倒了几个便衣护卫,直取目标而去。
好浓重的血腥味。穹抽了抽鼻子,他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另一个方位上的刃肯定半边身子都是猩热的红。
支离的剑身饮着血,沉重剑刃下带出来自彼端的鲜红花朵——
“此番美景,我虽求而不得,却能……”
“别赏了来不及了刃叔!”穹把存放资料软盘放在内袋里揣好,一手拍上刃的肩膀提醒,响指一打又是一个治疗,“云骑军要来了!”
“多事!”刃的脸半边已经盖在了血污中,凌乱发丝下的眼睛仿佛在烧。
啊,魔阴身发作了。穹看着他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心下了然。
他只来得及摸出卡芙卡给他的言灵录音——下一秒,巨大的气浪带着各式杂物朝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穹感到自己被护住了——有人用肉体为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他还听到了对方肋骨碎裂扎破肺部,气道被血液阻塞发出的杂音,接着是支离斩击的风声……
在感叹对方身体素质真好的同时穹也清楚,按照现在这个方式拖下去不会有任何好处。刃应当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果仍由他继续战斗,他马上就会失去大部分行动能力。比起可以自己走路的刃,一堆需要装在大行李箱里带走的淌血肉块更加麻烦。
穹当机立断,【存护】的力量在两人身周垒起了厚厚的屏障。
“小子,你在干什么?”男人回头。
魔阴身的刃可不管对面是谁。穹被那双血红的眼睛盯住,打了一个寒噤。他下意识去掏那个录音,却触碰到设备断了茬的金属丝。
完了。
还好套了盾……还好刃打人也不是特别疼……不我觉得还能救一下!
盾量壮胆量,穹直接上手扒住了刃的肩膀。
“阿刃,听我说。”
穹学着卡芙卡的语调。他完全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底气在哪里,但这句话似乎确实起了某种效果。
刃晃了晃,安静地站住了。
那些攻击还没停,箭矢撞在盾上发出闷闷的杂声。
“不要恋战,跟我走。”
——盾快无了啊啊啊!!!穹拽起刃就是一个冲锋。
追兵紧随其后,穹拖着一路流血的刃艰难绕路。
“我说,小子,这样是到不了接应点的。”刃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清醒了很多。“随便找一个地方把我杀了,你自己先走。”
“我看过了,他们用的金人对活物有着更高的优先级,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找到……”
唰!
尖锐的岩枪刺穿了男人的胸膛,血液来不及流出就被火焰烧干,空气中弥散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嘘。”穹说,“就当睡一觉。”
“不疼的。”
穹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他戴起兜帽,拍拍手转身——
“卡芙卡呢?”他问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银狼。
穹对这个不合时宜的来客显得相当镇定,【剧本】中显然没有这位骇客的身影,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惊讶。
“喔,在此之前我得问你一个问题。”天才少女正嚼着泡泡糖,此时吹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她抱臂望向穹,“你是谁?”
“穹,银河棒球侠,无名客,垃圾桶战神……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
“看来你没有迷失在【记忆】里。”银狼耸了耸肩,“螺丝咕姆观测到你这里的数据之后直接黑到了我的游戏机上,说是由我,作为融入场景的星河猎手身份来出面喊停的风险会更低一些。”
“我还在想我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我直面风险会怎么样?”
“那就会像叫醒梦游的人一样。”银狼还在吹她的泡泡,“你很可能会因为分不清模拟宇宙和现实世界而疯掉。”
“不过现在看来螺丝咕姆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你区分得很好。”银狼朝着刚才还躺着“刃”的地方努了努嘴,现在那里的人形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抖动的哈哈镜。
它还在哭。
“我们过于急躁地设置了数值,因此引来了星神本身的察觉,浮黎和啊哈力量的叠加造就了这次事故,对此我们深感抱歉。”银狼学着螺丝咕姆的话,穹知道她这是在转述。
“最后说回我感兴趣的话题。”四周的空间再一次震动起来,景色在崩解,天地被揉成一团。穹看向银狼,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在浮黎的一瞥中,你知道了多少?”
“我们是前同事,我们关系很好。”穹说得直截了当,而后也抛出一个问题,“我更好奇,作为同事的我对刃是什么态度?”
他很难回避这个问题,毕竟在这场真假参半的戏剧中,自己许多下意识的关注点显得那样不合时宜。他一度以为哈哈镜会更倾向于在卡芙卡身上做些文章,但却针对了刃。
“卡芙卡听到这个会很高兴的。”银狼点点头,“至于刃……我只能说,为了压制他的魔阴身,言灵术把他对你的记忆藏起来了。”
也就是说他不记得我是正常的。
穹点点头,看向闪烁着白光的出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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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的角色语音:“我不记得你,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游戏剧情:“你以前跟着卡芙卡……你就在她身边,我还记得。”
在此,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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