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厢还要走一条走廊,姜霖紧紧跟在祁云川身后,可惜走廊太窄,只能一前一后,祁云川一停下,姜霖的胸脯就撞上了祁云川的后背。
“干嘛突然停下?”
祁云川转过身来,淡淡地望了一眼姜霖。姜霖身躯狠狠一颤——这是自那天晚上受屈辱之后,祁云川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看着他。姜霖大脑一片空白,呼吸粗重,喉咙微堵,正想说出一两句话,却突然反应过来,赶紧用手在嘴巴边上拉了一个来回,意思是你们谈你们的生意,我绝不会掺和,我管好我的一言一行,你放心。
祁云川点点头,然后将身子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祁灵都告诉我了。”
姜霖微愣,他明白是祁灵把他偷偷摸摸当上总经理司机的事告诉了祁云川,正在紧张间,又想到祁云川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拆穿,反而在今晚坐上了车,更允许身为司机的自己进入到包厢里,与他们一起吃饭唱歌聊天。
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姜霖心中肯定道。
想通了层层关卡,姜霖竟然面露得意之色,走路也轻快了许多。他看着祁云川的后脑勺,目光微暖,嘴角上扬。
很快走到包厢内,姜霖被那五光十色的灯光晃瞎了眼不说,还被那嘶哑的音响弄得反应迟钝。他定睛一看,包厢内四周都设有座位,已经坐了5、6个大肚子秃顶男人,中间一个大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吃食与饮料,桌子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此时正在放着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一位头顶都秃了的男人正在撕心裂肺地唱着。
姜霖跟着祁云川坐在边上,看着祁云川与那些男人一一打过招呼,又为了快速融入团体,寒暄过后,起身点了一首《两只蝴蝶》,悠悠唱了起来。
姜霖坐在原地,竟坐毯如针起来。他从未参加过这么土得掉渣的聚会,他每次去赴宴或者做东请客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去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最不济是去露天,至少周围环境的设计也是具有小资范的,但这次......就好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联谊一样,他一个192cm的男人,傻愣愣地坐在一群大腹便便加秃顶的男人中间,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但他再自大再不会看人脸色,也知道这些男人最是不能惹。
俗话说士农工商,在如今的社会里也存在着一定的阶层歧视。别看姜霖没出事前做的生意再大,人再怎么嚣张,见到科学家之类的人物也是弓着身子跟在屁股后面老老实实记着讲过的每一句话,不管听没听懂,都要点头表示同意。
今晚在座的这些都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每人都拿着一个公务包,除了祁云川外,6个男人的头发加起来还没有祁云川一个人的多。姜霖跟国家公务人员相处得多,不管认不认识,一眼看过去都多多少少能猜出对方的身份职位,从不会看走眼,就像今晚,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男人少了公职人员的圆滑世故,便肯定他们都是科研人员,但按照祁云川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还要为了讨好他们快速融入进去,唱起了自己从来没唱过的歌,那些男人便不止是普通科研人员那么简单,至少都是杰青或者往上的级别。
祁云川的歌唱到一半,台下的姜霖就跟他们热烈地攀谈了起来。
“小伙子,你多少岁了?结婚了没啊?”
“今年四十有一,结过一次婚,后来离婚了,有一个孩子。”
“看你长得这么年轻,没想到都40了?我们学校的教授没一个像你这样这么会保养的,你是不是用啥产品了?”
“没有没有,爹妈给的基因好而已。”
“是啊,基因这个东西就是玄妙,陈院长,你现在不是在研究这个方向?有啥成果没?”
“没有没有,我给学生研究了,我现在研究新能源开发。”
“唉,咱们这些老屁股搞科研了一辈子,还不如小祁一个人有成果,他最近搞的人猪实验已经大获成功,投入市场以后,癌症晚期都能救,绝对填补了国内对于这方面的空缺,在国际上也是一个里程碑。”
“哪有哪有,没有你们的努力,国内的科研技术也不会突飞猛进。我老板再好,在你们面前也是要虚心求教的份。”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人比小祁有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都四十一了还没有再婚的打算?”
姜霖挠挠头:“其实有领了证。”
“只是领证?不摆酒席?”
“是的,只有几个人知道。”
“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结个婚还要这么偷偷摸摸,以前我们结婚,哪个不是摆个几十桌,亲朋好友都邀请来,热热闹闹才是真正的结婚。”
姜霖苦笑,瞄了还在台上唱歌的祁云川一眼。
祁云川唱完了两首,回到台下喝了口橙汁,才正式跟他们说起正事。
姜霖听着无聊,起身离开包厢,来到楼下,蹲在台阶上望着星空,抽起了烟。
他有满腹的话要跟祁云川说,他想重新牵起他的手,永远不分开。
诚然他当初对祁云川不好,总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但也没对他动过手,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让他弟弟妹妹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和祁云川之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祁云川再讨厌他,那么他后来的报应不就来了,祁云川长年累月的从他这里拿钱,导致自己现金流不足,出现人命案后无法进行还债周转,坚如磐石的公司说倒闭就倒闭,祁云川功不可没,是始作俑者。尽管如此,姜霖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发过一次火,只道是自己活该,怨不得任何人。祁云川仇也报了,气也撒了,两人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又有何妨?只要自己不放弃,死皮赖脸的追着他,终究能等到祁云川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到时候老婆在怀,岂不皆大欢喜?
姜霖抽完一根烟,将烟头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一小时后,祁云川从包厢里出来,快速地坐上车,紧闭着双眼,似乎非常的疲惫。
姜霖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盯着祁云川的脸,问道:“谈完事了?”
回答姜霖的是一阵沉默。
姜霖又问:“去哪?”
良久,祁云川才回道:“回学校。”
姜霖点点头,发现祁云川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正想发动车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回头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祁云川。
这是姜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