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楚将军今日班师回朝，现已即将抵达外城。”隔着一层屏风，有人半跪在地，垂着眼脸不敢抬眼，声音不卑不亢。

起居内阁，禾智卿懒懒地撩起披散在胸前的散发，听到这话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从榻上起来示意下人进来服侍。

不久后等一阵细微的水流波动声停下后，黑衣人已经离开，禾智卿这才洗漱好后自屏风后绕出。

不需要任何外物的装点配饰，‍‍‎美‌‍‎人‍‎‎自带风骨。

一身素色淡绿衣裳也遮不住男子的好外貌，面如冠玉，眉眼清俊，眼眸流转间隐隐滑过一抹浅灰，显得整个人冷淡疏离，通体的气质更是干净出尘得不似凡人。

现在的日头已经不早，冬日的暖阳透过打开的雕镂窗栏打进屋内，将禾智卿半笼罩在其间。

懒懒地看着摆了一桌的精致早茶点心，他却似乎没什么胃口般只寥寥动了几口，瓷白小碗里的菜式也没消下去多少，看得一边服侍着的清池眉眼间透出几抹担忧。

大人本就清瘦，如今入了冬胃口更是不好，近日更是忧虑过重显得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看得她担心却又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忍不住轻声提醒道：“大人，多进些吧，今夜楚将军的庆功宴怕是不知道还要折腾多久，到时你身体怕是撑不住的…”

再次从他人口中听到“楚将军”，禾智卿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一动，眼底泛起几丝浅淡的波澜，但却是也没吩咐人收拾早食，只是颔首示意清池继续布菜，提起几分精神来低头勉强将碗中的吃食吃完。

也是，不多时他就要见到那人了，总不好以如此憔悴的模样面对那人。

“将军，这京城我们好几年没回来了，没想到还是如当初那般繁华，这次回来了应该短时间都不会再走了吧？”

骑着高头大马，福将刘应乐呵呵地看着随着他们军队的入城，攒动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声音爽朗地扭头冲着骑行在最前面的那个高大男子道。

楚阳扫了眼激动欢呼着他们的百姓，淡淡地收回视线，闻言点头沉声道：“如今外敌已被我们赶到北荒之地，那处本就不好生存，他们又人员大减加上如今正值寒冬，量他们这几十年也不敢再肆意踏入我国朝半步。”

明明创下了无数不朽的战绩，更是将久久盘踞在边关、虎视眈眈的外敌数次打退，如今短时间不敢来犯， 但却说的平淡，好似这七八年在边关历经的无数风吹日晒、刀光剑影都是浮云般。

“哈哈哈，那感情好，咱们兄弟们辛苦了好几年，如今也可以好好在京城享受享受了！”刘应哈哈大笑，只觉得扬眉吐气，也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人，选择了楚阳，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日后的加官进爵、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他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是说出去也倍有面子，这样看到时候朝廷里的那些酸腐文官还怎么瞧不起他们这些武将，尽背地里说他们是只有武力没脑子的傻大个武夫。

但是那些人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空有武力的“武夫”驻守边关打退无数的入侵外敌，哪里还由得他们高枕无忧，一边享受着珍馐美食，一边洋洋洒洒写下无数酸朽篇章。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没有故意压低，身后的一些士兵也都听到了，个个脸上都带着自豪和兴奋，看向前面将军高大的身形更是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敬仰和崇敬。

他们的楚阳将军就是他们心中的信仰和标榜，回想起将军一次次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弑神杀佛般的威武英姿，他们现在还感觉热血沸腾，浑身兴奋地战栗。

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国土上生活着的百姓，他们的家人后辈……

有将军如此，他们此生是值得的。

在旁人看不到的场景中，丝丝缕缕的信仰之力泛着金黄的淡色光芒飘向楚阳。

楚阳身形一顿，感受着身体内传来的一股股充盈温和的力量，锋锐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身后的是和他生死共进退的兄弟们，虽然他平日里说得少，但是对于他们的誓死跟随和忠心耿耿都是铭记在心的。

兄弟们无条件信任跟随着他，他自然也会带他们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好好地回来，享受属于自己的待遇和荣光！

军队冷肃齐整地沿着京城大道往内城前进，准备觐见皇帝，迎接属于他们多年付出的欢呼和荣光。

一路直到步入内殿面见皇帝，楚阳以及身边的几个有职位在身的兄弟都逐一由低到高地受到了皇帝的赏封犒劳。

直到轮到楚阳。

“楚将军这几年驻守边关立下卓卓战功，可是有什么想要的？”高座上的皇帝看着底下高大挺拔的男子，目光中的赞赏毫不掩饰。

楚阳是十六岁上的战场，那时候的他什么身份背景都没有，只凭着一股狠劲儿一点点往上爬，最后成为了大将军，这几年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身后更是没有任何势力的扶持和帮助。

这样的人才，皇帝是最为放心，也因此难得愿意分几分真心给这个难得的朝臣。

帝王的恩泽是无上的偏宠，更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殊荣。

旁人面对皇帝的这番说辞，不说诚惶诚恐，怕是心下也会惴惴不安，哪敢真提出什么要求来？

但是偏偏楚阳最为剑走偏锋。

他这几年愈发沉稳凝练的眸子亮了几分，此时抬起望着帝王的神情难得有些激动紧张：“皇上什么都可以答应臣？”

高座之上的皇帝微笑颔首，看着底下的小子难得露出的几分不沉稳，心底大概已经有了猜测，却也没多说什么。

楚阳干脆利落地一掀衣袍下摆跪在金銮大殿冰凉的地上，神情不卑不亢，语气决绝：“臣什么都不要，只真心求娶国师禾智卿，求皇上赏赐一道婚嫁圣旨成全臣的多年夙愿。”说着，他当即弓下身子叩了三下头，一片诚恳的赤诚之心不言而喻。

！！！

他的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行倒没有惹得帝王震怒，却反而是将一边恭敬站着的一众属下吓得气都不敢大声喘，心下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

什么？！

他们的将军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国师？

怎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怎么一下子就发展到求娶国师的地步的？

他们不都是在边关好好地呆着的吗？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造孽了…

那可是国师，目下无尘、清冷如仙的当国国师。

即使真的长得如民间说的那般有着天人之姿，那也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们心里所想楚阳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他即使是跪着的，却依旧挺直着背脊，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求一个多年的夙愿。

被他这么大不敬地看着，皇帝倒是没有动怒，只是似笑非笑地问：“你可知你求娶的是谁？”

“我大姜国国师禾智卿。”

“那你可知他是男子？”

“臣知。”

“确定非此人不可了？”迎上楚阳灼热坚定的眸子，皇帝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都多余问这么一句。

“臣非国师不娶。”

“…那便如你所愿，但若是强求来的，终究难免自食恶果，你可要想清楚了。”皇帝声音低沉，莫名认真了几分。

楚阳狂喜，眉眼颤动，高声道：“臣在这世间唯要禾智卿一人…叩谢皇上成全。”

欢欣之色难掩眉梢，楚阳这幅得意得找不着北的模样看得皇帝心烦，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随意挥手便将一众人赶了出去，留自己一个难得的清静。

待真瞧着人走远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也有数十年的帝王忍不住心下生出几分羡慕。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多少人的一生所求，可惜他一辈子也无缘触及了。

身处高位，总是要舍弃些什么的。

不过身为帝王，他也清楚相比于小情小爱，天下苍生和江山社稷才是他所应该关注和庇佑的。

摇了摇头，抛开这些莫名的感慨，帝王起身摆驾离开。

天下诸事繁杂，金龙大案上的奏折更是叠了一沓又一沓，他还是剩下精力去操心这些吧，至于其他的，是年轻人们自己的事，且随他去吧。

夜晚。

金碧辉煌的宫殿到处都是宫灯盈盈，大殿内更是一片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大军班师回朝，还击退了一直侵扰他们的北边外敌，自然是值得办上一场举国同庆的庆功宴。

开场旁人的称颂赞扬自然是不需多说，即使是那些平时有些看不惯朝廷上偶尔和他们作对的武官的文官，现下面对正值风头大盛的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持着假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好不憋屈却只能隐忍在心头。

大殿之上文官武官坐得泾渭分明，彼此不挨着彼此，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遥遥对望的距离，眼不见心不烦，而至于家属女眷自然是单独安排在后殿另设宴席同欢。

楚阳的一竿子心腹下属得知自家大将军早早就心有所属，更是为了求娶国师向皇帝斗胆要了求亲圣旨，此时看着楚阳眼巴巴地隔着遥遥的距离盯着面容模糊却依旧能感觉出仙人气质的国师一个劲儿地猛瞧，那眼神毫不掩饰地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般。

让他们一边心里啧啧称奇，一边也不敢上前打扰自家将军看自己的未来媳妇儿。

将军上战场这么多年，从来不沾女色酒气，怕是已经憋得狠了，这样欲求不满的男人他们可惹不起。

只怕今天敢不怕死地上前调侃，明天就会在练武场上被摔打得爬不起来。

啧啧啧，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楚阳可不顾不得别人安安的打量，从坐下后眼神就几乎是黏在了对面身着一身素绿衣裳，身姿隽秀的人身上。

脸还是那般的好看，眉眼清俊如画，气质出尘，但是看着看着楚阳却忍不住皱了眉。

怎么又瘦了？之前让人送的那么多吃食补药对方都没吃吗？

又是五年不见，上次看着感觉还丰盈些的身子怎么感觉现在又瘦弱了几分，那系着素色腰封的腰在冬衣的包裹下却依旧显得劲瘦得不盈一握。

不过胜气色不错，唇瓣红润，眼神也是莹润明亮的，这点看得楚阳倒是放下了几分心。

一边喝着宫廷内难得能品尝到的醇香佳酿，一边心里着墨着等将人娶回府后应该怎么样把人给养得胖一些。

禾智卿垂下眼脸，心下因为对面男人的目光注视快跳了几分，但是面上却不显丝毫的变化，依旧正襟危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而他毫无遮掩、如虎似狼般紧紧盯着禾智卿的神情自然是被在场的不少有心人看了个彻底，不由得勾起大家心下的多番揣测。

莫不是这两人还有什么旁人不知情的交集，不过看这楚阳的眼神也不像是好相与的…难不成有好戏看了？

这是许多人的心理想法。

但是很快他们的想法就扑了个空。

高座之上，帝王将底下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数纳入眼中，神色微动，示意一边的太监宣读今日下午才拟好的圣旨。

看见太监捧出圣旨，大殿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赶紧整理衣衫官帽起身跪叩，静静听着太监宣读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兹抚远大将军楚阳战功卓着、勇武双全，时年二十四正值壮年，理应婚配。现国师禾智卿外貌出众，品性温良，与楚阳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许二人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钦天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大太监的声音奸细，在这安静偌大的殿内却清清楚粗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除了当初那几个早就猜到了结果的属下，还有欣喜地上前跪叩的楚阳，即使是向来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禾智卿也忍不住瞪大了些许眸子，浑身一振，眼底滑过一丝惊讶，夹杂着不可置信。

而其他人更是心里忍不住翻天倒海，一片凌乱。

楚阳和禾智卿，两个可以说得上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么皇上会将这两个人绑在一起？

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虽然姜国并不明面上反对男子之间通婚，但这到底不是正统，男子间玩玩倒是可以，但为了传承，大多数还是‎‍‎‍男‌‌‍女‍‎‌‍‌通婚，便是有男子婚嫁，也是作为妾服侍家主，上不得台面的，而‎‍‌‎‍男‍‌‎‎‍男‌‎‍‌‍通婚更是少数，何况是帝王亲自下的圣旨，那可是奉旨成婚，反抗不得的。

但有人脑子转得快，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

楚阳虽然身为大将军，但背后并无任何的家族势力支撑，固然好被帝王拿捏掌握，但没有弱点也是不好牵制的，如果同样娶了个在帝王近身做事、但是并不与其他势力有牵扯的禾智卿，那岂不是就都能牵制拿捏了？

能在官场上混迹的从来都不是蠢笨之人，有第一个想得到自然只需要脑子微微一转便有更多的人想到了，大家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这道圣旨竟然会是楚阳自己亲自跪着求帝王答应的。

即使是有偶尔一两个猜测到的，下一刻都被他们自己否决了。

此时不管是武官还是文官，彼此是不是立场上有所对立的，都不由得对禾智卿心里含了几分同情。

楚阳那个煞神，如果到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国师。

“谢主隆恩。”一温和一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宣读完圣旨的大太监仔细收起圣旨，笑着将之送到楚阳手上然后退下。

皇帝笑着颔首示意众人起身：“好了，今夜既是楚将军归来的庆功宴，也是他和国师的定情之日，大家不若一同恭贺这双璧人，也沾沾新人们的喜气。”

皇帝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不从，无论是谁都乐呵呵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凑上前将两人围聚在一起，捧着酒杯说着好话恭贺这对单从外貌来看确实出色相当的新人。

禾智卿气质清冷，又贵为国师，平日里又向来不与旁人走太近，此时大家即使是围着他们在道贺，却也不敢轻易凑近到禾智卿面前讨好。

从刚刚领旨到现在，他一直垂着眼脸，神色让人看不清好坏，众人却也下意识地觉得此时的国师定然是在心里怒急了却也不好因为圣旨而多说。

毕竟身为堂堂一介男子，还是地位尊贵的一国国师，如今却被帝王以一道圣旨逼着下嫁给一介武夫，任谁也不会心情好到哪去。

而面对这样的禾智卿，楚阳却没有丝毫的不愉，反而像个得了天大好处的傻大个，平日里在战场上冷肃的面容此时挂着大大的笑，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不值钱的傻样儿。

站在清冷如仙的国师身边，以绝对的保护姿态将人半护在身后，迎着众人端举到面前的酒杯，眼也不眨地一一接过随后仰头喝下。

有时喝得极了，还有一抹透明的酒液沿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下滑，最后没入衣领之下。

觥筹交错间，禾智卿微蹙了眉，收回那抹深沉的眸色，最后还是看人喝得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怕伤了身体才拦下了人。

“…别喝了，”拉下男人还要往嘴里倒酒的动作，禾智卿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酒杯自己昂头代饮而下，转而扶着脚步已经有些撑不住虚浮的人转头对周围的人道，“时候不早了，如若各位大人尚不尽兴还请下次在下官的婚宴上再一醉方休可好？”

他话说得客气，但眸色却是冷然的。

被他这么看着，其他人不禁都收了声，只呐呐点头纷纷道是，由此禾智卿才得以搀着已经半醉而不知的人出了这方天地。

庆功宴的主角都已经喝得半醉，这场宴会也已进行过半，高座之上的帝王业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场，渐渐地，众人都放开了喝酒聚乐，连刚刚被帝王亲自下旨封了亲事的两人什么时候悄然离场也不知道。

殿外廊道，寒风徐徐，裹着细细的白雪从空中飘落。

喝得半醉的楚阳半靠在禾智卿微微显得单薄的肩膀上，蹭得凌乱的发丝刮蹭着人修长白腻的脖颈，呼出的灼热呼吸也喷在那细腻的肌肤上，熏红了一小片‍‍‎美‌‍‎人‍‎‎的肌肤。

避开了嘈杂的人群，耳边是难得的清静。

看着男人仿佛撒娇般的动作，禾智卿忍不住心下微微叹气。

明明是个当初能不顾他的反对一心上战场的大男子汉了，此时却因为喝得半醉而不自知地窝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真不知道如果是让他的那群忠心耿耿跟随着他的下属们看到了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胡乱逞强乱喝酒…”禾智卿的声音低低的，夹杂在细密的风雪里几乎低不可闻，但是声音却是极温柔的。

“…没有醉，只是想靠着你……”夹杂着淡淡酒气的鼻息喷撒在耳侧，男人本就低沉的声音因为酒意浸染更是沙哑低沉了几分，“我怕如果我清醒着阿卿不愿意看我。”

语气低低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沙场上弑神杀佛的煞神所能说出的话。

有些恼怒地推开将老沉的一个大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禾智卿声音恢复之前的淡然：“…既是没醉那就早些回去，别在这里丢人。”说着，似是有些不自然般将被熏得微粉的脖颈抬袖擦了擦。

“唔…不要、阿卿我头疼…你抱抱我。”被推开了楚阳也不恼怒，反而扭身又靠近着人死皮赖脸地抱住那一节劲瘦的腰身，将脑袋又搭在对方的肩颈上。

禾智卿冷笑地看进朦胧夜色下男人显得有些深邃的眸底：“你还会头疼？能在外面潇洒呆上几年当你的抚远大将军，我看你倒也是没什么大碍的，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

说到最后，似是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般，他转头移开眸子，看向黑暗中不知名的一点，不让男人看到自己的具体神情。

“可是我是真的头疼…在外面的这几年，我几乎夜夜没能安眠，担心局势、担心布局…担心你不喜欢我、也怕我死在战场上没能回来娶你……”

这话说的诛心，简直就是戳着禾智卿的心窝子，顿时让他气红了眼，忍不住转头呛声道：“你既然是担心我，怕自己死在那战场上却又为何非要去？这堂堂姜国上下难道除了你就没了其他人了？”

谁知道在无数的日夜他又是如何的寝食难安、求神拜佛？明明是不大信这些的人，却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写尽了经文祷词、跪遍了神佛。

“可是只有我最合适，你知道的，阿卿。”他声音沙哑，含着哄人的轻柔。

姜国自然是不缺一个将军，便是这个将军死了，也有千千万万个将军顶上，可是他们都不是楚阳，只有楚阳是最合适的，也只有他能带领士兵彻底将盘踞在北方、觊觎着姜国边境国土的外敌打退。

身为天选的姜国国师禾智卿有他的天定使命，而楚阳也有。

他的阿卿守护着朝廷，而他自然是要为了所爱之人保卫山河。

只是在切身看到身边一个个浴血奋战的士兵们，他原先仅仅为了阿卿一人的心思变了。

他想，如果可以，或许他可以守护更多的人，即使只是多一点点也好。

就这样，他在不属于他的荒野北方呆了一年又一年，压抑着思念和愧疚，只等最后尘埃落定的那天携着一身荣光来求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没有错过面前人强忍着情绪下泛着水汽的眸子，楚阳心下抽疼，皱着眉深处大掌就去替人擦拭泛红的眼尾。

可他粗糙的手掌明明已经放得再轻不过，却依旧将人的眼尾擦得更红了一些，惹得他一阵慌乱无措。

眸底浮上心疼和慌乱，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这幅大狗狗惹祸了却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惹得禾智卿又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心里塌软成一片，酸酸涩涩的。

他每次意外的情绪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抓住人因为经年的磨砺而显得粗粝的手，禾智卿低头用自己的脸去蹭了蹭温热的掌心，突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只要眼前的这个人还好好的就好，以后，他也不会再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以后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好好的…一辈子。”

缱绻了眼眸，楚阳动了动微微蜷曲的手掌，捧着面前人的脸侧主动低头靠近低头亲了上去，“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

低声的呢喃渐渐消散在微冷的空气中，而唇齿相贴的两人此时却气氛一片火热。

不仅是身，还有心。

从此山高水长，有你在我身边将一切风景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