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正文-----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相安无事的三天。
钟少除了每天例行去盐场,近些日子都不再出门,小心翼翼护着周全,钟家,还有秦家。
晋城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秦少已经返程,旁的便没有了,一切只能静待秦少的回归,方可定夺。
是日清晨,偶来偶往。
阿翘陪着钟少在屋内喝茶,钟家的茶叶,公认的香醇。茶香顺着热气蒸腾起来,弥散在屋内,暖了空气,却温暖不了人心。
两人只是对坐饮茶,并无话语。钟少最近一直如此,话少心事重。
“想什么呢?”阿翘给他添上一杯新茶。
“你说呢,”钟少抬头看着他,一副“别明知故问”的表情。
“担心也无用,别愁坏了身.子,”阿翘拿起钟少面前斟满的茶杯,放在自己嘴下,轻轻吹了吹,递还给他,“秦少哪天回来,有消息了吗?”
“快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
忧心忡忡的,除了外屋两位,还有里屋那位。
阿秋刚叠完被子,便听到敲门声。
“咚咚咚”
“进来。”钟影走进屋内。
“早啊,钟少爷,”阿秋礼貌的给他行礼。
“不必客气,住的还习惯吗?伤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了,住的很习惯,多谢钟少爷出手搭救。”
“举手之劳而已。”
“钟少爷知不知道,”阿秋边说边低下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指名不道姓,显得既生疏,又亲.密,没有点破,大家却心知肚明。
“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钟影浅浅笑了笑,“人已经在城里了,再不多会儿,应该就到了。”
阿秋抬起的眼里,明显印出了光彩,是这几日,钟影不曾从他眼里见到的。
“你要去门口等他吗?”
“就在屋里等吧。”
钟府门口,钟影一人,独自等待着秦少的归来。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总是清晰又有穿透力,那声音越来越近,钟影不自觉的向前探着身子。
“吁”,秦少一下跳下马,高头大马都挡不住他的飒飒英姿。
“怎么在门口等,外头风大,”秦少招呼着钟影。他看着瘦了些,眼下有些发乌,十几日的奔波,想来休息的并不好。
“着急想见你嘛,”钟少陪着笑,“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脚程快,再不出几日,消息应该就到晋城了。”
“辛苦了!”
“我有事和你说。”
钟影拍了拍秦少的肩头,替他掸去了些许尘土,又替他正了正衣衫,“我们的事,不着急,里屋有人等你多时了,你先去找他吧。”
秦少听懂了他的话,笑着点点头,转身往里屋走去。
他走之前,分明见过那个人两次,分明不算久别重逢,可为何短短几步路,他又乱了心跳。
秦少爷的思绪在此刻,和记忆中的某些片段产生了共鸣。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重新踏进了染桂坊的大门,也是那寥寥几步,通往阿秋房间的路,每每都会如此刻般,乱了心跳,没了方寸。
阿秋,我回来了。
他想了很久,再见到阿秋,要怎样道歉,怎样诉说自己的相思,怎么立誓此生不离不弃,怎么给他规划一个只有彼此的未来。
他清楚阿秋的脾气,甚至构想了若他只字不听,执意离开,自己要如何应对。
他既期待又略带忐忑的推开阿秋的房门。
“回来啦,”阿秋看着他的眼睛,对着他笑。
“嗯,”秦少被他出乎意料的反应,打的措手不及,愣愣的站在原地。
“你瘦了。”
“嗯,一点点吧。”
“长大了。”
“呵呵,”秦少低下头,笑了,“不生气了?”
“生气的。”
“气那么久?”
“嗯。”
“气什么呢!”
“就是生气。”
秦少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过来,让我抱一下。”
“你自己过来。”
秦少认命地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抓紧了,揽进怀里,久违的气息,好似从未走远,还是那样熟悉。
他才发现,分开的几年,自己活得那么不接地气,疏离的,茫然的,麻木的。
“收拾一下,我们回家。”秦少揉着阿秋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好。”
“只是……”
“什么?”
“只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家,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
阿秋一下挣脱开秦少的怀抱,微微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愿不愿意吧。”
阿秋眯着眼睛,细细端详着秦少脸上的表情,他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半晌,并未察觉半点戏耍之意,心中微微有了些谱,重新看着他,“我只要一个家,就够了。”
秦少重新把人按进怀里,不舍得松开。
阿秋拍拍他的后背,“你要不要跟钟少爷交代一下?”
“要的。”
“那快去吧。”
“好,等我回来。”
秦少走开两步,又回过头,“以后不许再跑了。”
“跑不动了,拴牢了,绳子在你手里。”
秦少来到钟影书房门口,叩门,开门的是阿翘。
他点头向阿翘示意。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阿翘说着,错身让秦少进屋,自己顺势出去,关上了门。
“我一大早看到李府被好几个人看守住了大门,”钟影先开口。
“嗯,他跑不掉了。”秦少走上前,坐在他对面。
“会是怎样的结局?”
“格职,流放。”
“太好了!”钟影“嘭”的一下,激动的差点把桌子砸穿。
他回过神来,赶紧给秦少斟上茶,“都是你的功劳!”
“我有事同你交代。”
“什么事?”
“以后的官盐,晋城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钟影一下子站起身,走到秦少面前,“你把话说清楚!”
“秦家的制盐牌,被收回去了。”
当时,被认可的盐商,会领到制盐牌,牌子被收回,意味着秦家盐商的身份被同时剥夺。
晋城,只剩下钟家一家盐商了。
“为什么啊!”
“他姓李的固然有错,我爹也脱不开干系,想要让他重惩,我自也是要领五十大板的。”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我姓秦,父债子偿,也很合理。”
钟影低着头,长久的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曾经他最想握在手里的东西,如今竟觉得食之无味,避之不及。
“别多想了,盐场我会让管家跟你交接的。”秦少安慰着脸色苍白的钟影。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想,可能先出去散散心吧,最近这段时间,过的太憋屈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去交还制盐牌,所以不让我随你一同去。”
“都成定局了,又何必在意那些呢。”
“我真的在意。”
“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最重要,旁的,都是过眼云烟,不足挂齿。”
钟影一错不错的看着秦少,“什么时候出发?”
“过几日吧,回去休整一下。”
“到时候我去送你。”
“行,”秦少笑了,长久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谢谢你,替我保护他。”
“彼此彼此。”
秦少出发的日子,钟影早早来送行。
“真的不做盐商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过去几天,反反复复问的问题。
“不做了。”
“你明明做得那么好。”
“我能做好的事情多了,也得我真的喜欢吧。”
“那你还打算回来吗?”
“回啊,还一大家子要养呢,得回来,再谋份挣钱的活。”
“去多久?”
秦少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马车的帘子是落下的,看不见里头的人,虽然他们都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听他的。”
“呵呵,”钟影低下头,笑了,“我就多此一问,那你小心,回来记得来找我。”
“好。”
秦少说完,翻身跳上马车,驾车离开。
刚踏出去两步,身后便窜出个人,一把搂上他的脖子,“你说,你前面跟钟少爷说的话,是否当真。”
“什么话?”
“说都听我的。”
“我这辈子,只有胆子骗我爹,哪里有胆子骗你啊!”
“量你也不敢!”
“诶诶诶,你放手…放开我…车子翻了……”
时间总是残忍,不为谁而停留些许,错过的时间不会为谁回头。只在那夕阳下,马车渐行渐远,两人紧紧相依的温暖身影里,能看出时间片刻的温柔。
路边的小溪,也被那洒下的落日光晕,晒的化开了铺设许久的坚冰,活泼的跳动起来。
这个致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春天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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