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你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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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旸将弟弟抱到床上,耐心地帮他上药,为他的伤口缠绕上漂亮的绷带。而程涵就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空壳,或是失了提线的木偶,任由哥哥摆弄,连双眼都失了聚焦的能力,哪怕是程旸将碘酒擦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也没有皱一下眉。
“好孩子,睡吧。”程旸为他处理完伤口,扶着他躺下,甚至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才关上灯走出了房间。
程涵一整夜都半梦半醒,他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过,脑海中一直重复回想着哥哥和他说的话。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哥哥的意思——明明他都已经答应了做哥哥的宠物,哥哥还是不满意。可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支撑着他的那份愧疚,他又怎么能够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去在哥哥面前做一条小狗。
他想了一整夜,在黑暗中盯着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发呆。他想不明白,就算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如果没了那份愧疚,他又凭什么生来就是哥哥的玩具。
太阳穴传来阵阵钝痛,程涵双手抱着头,蜷缩在被子里,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一夜未眠。
房间里一片漆黑,透不进一点光线,直到门锁里又一次响起钥匙声,程涵才意识到已经是早上了。
房门被打开了,程涵知道进来的是哥哥。但他不想、也没有力气去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直到被从床上强行拉了起来,他才面色虚弱地看了一眼床边的哥哥,紧咬着嘴唇,倔强地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他。
但程旸似乎并未生气,他扯过弟弟的手腕,替他将手上的纱布一圈圈解开,十分仔细地帮他清理伤口,重新上了药,又将崭新的纱布缠了上去,眼神温柔得像在对待一直刚出生的小狗。
小心翼翼地做完这一切,他却又动作粗暴地 将程涵的双手并拢扯到身后,也不管花了许多功夫才处理包扎好的伤口,神色淡漠地从桌上取过刚才带进来的手铐,将程涵的手拷在身后。
同样的,他也锁上了程涵纤细的脚踝;然后将柔软的黑色眼罩轻轻覆在程涵的双眼上。
最后,他把程涵脖子上的铁链拴在床头。
完成了这些,程旸站在床边,欣赏着他的作品——双手双脚被缚,双眼被彻底蒙住,他的弟弟从此刻开始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能力,一切都只能依赖于他。
看着这样的弟弟,程旸的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满足感。早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从最开始他就该这样对弟弟的。
即使刚才还倔强着,但此刻程涵的心中却无比恐惧。从双眼被蒙住,彻底看不见任何东西开始,他的心中就慌乱起来。失去了视觉就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他不知道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哥哥要对他做什么。
对于未知的恐惧一点点将他吞没,他颤抖着身子,那句求饶已经溢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他不想在此刻服软。
哥哥说的对,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他无法再用愧疚说服自己,就连最后一点点尊严都将彻底失去。
于是他只是在床上乖乖地坐着,默默忍受着黑暗带给他的不安,口中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之中,他听到勺子和碗碰撞传来的叮当声。
“张嘴。”哥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许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服从哥哥的命令,固执地将头偏向一边。
程旸依然没有生气。
“不想吃?”他的声音甚至透出一反常态的耐心,“没关系。”
“我每天会给你送两次饭,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我不会强迫你。”程旸将碗在桌上放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拉着程涵的手触碰一个金属的东西。
“这是一个铃,你有事随时都可以按。这间屋里有三个摄像头,所以不管我在不在家,都会回答你。”
“小涵,抛下那些没用的愧疚和自尊。只要你愿意做哥哥的宠物,一步也不离开哥哥的视线,哥哥可以对你很好。哥哥可以不恨你,可以每天做饭给你吃,哥哥答应你,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哥哥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程旸的声音像是在下蛊,他抛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程涵忍不住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但他依然坚持着没有说一个字——除了不甘于这样轻易地沦陷于哥哥的掌控,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始终无法放下那份在他心中徘徊了十八年的愧疚。
一方面,他自轻自贱,觉得自己的出生除了给哥哥带去痛苦外毫无意义,哪怕被粗暴得对待也是他咎由自取;另一方面,他又是在乎尊严的,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成为哥哥的禁脔。
他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双手拽着两个不同方向的绳子,当绳索开始向相反的方向拉扯,拽得他的身体都快被撕裂,他却依然两边都不愿松开。
身子被拉扯到了极限,他急需要一个人来强迫他做一个选择——要么砍断一边的绳索,要么砍断他的一只手。
显然,程旸替他选择了后者。
关门之前,程旸冰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小涵,我提醒你,不要想着逃跑。你昨天自己也说过,我疯了,所以什么都做得出来。”
眼前陷入了黑暗,程涵再一次被哥哥囚禁在这张小小的床上。先前不同的,他被绑上了手脚,蒙住双眼,彻底失去了自由。
他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哥哥大概是出门去了,屋内彻底陷入寂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秒针转动时传来滴答的响声,一声声地打在程涵的心上。
蜷缩起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程涵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哥哥说的话不是在骗他,只要他答应哥哥,哥哥就会放过他。
可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他可以出于歉疚去满足哥哥任何的要求,如果哥哥想要他做一条小狗,那他就尽可能地去扮演宠物的角色。可是一旦抛却了这层歉疚,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能发自内心地去做一只只会撒着娇讨好主人的小猫小狗。
程涵觉得自己活得好累,即使受尽了父母的疼爱,他还是觉得十八年来每一天都生活得如履薄冰,父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给他的每一个东西,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去看哥哥的脸色,揣摩哥哥的心思。
夹在父母和哥哥之间,那份自责控制着他的思维和行动,除了无穷无尽的道歉和补偿,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乱飘,程涵开始想小狗地生活是什么样的——每天只需要吃饭,睡觉,蹭着主人的掌心撒娇;没有那些禁锢着他的自尊,愧疚和责任。
不用再去绞尽脑汁地思考活着的意义,也不用纠结自己的出生是否给哥哥带去了伤害,他可以放下一切,抛弃所有的顾虑,主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再也不用担心任何的事。
对于突然而来的荒唐念头,程涵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明明刚才还想着不愿去做哥哥的宠物,转头就羡慕起小狗无忧无虑的生活。
秒针滴答地转动,程涵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发呆,很快他就觉得腰酸背痛起来,手腕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传来刺骨的痛,但他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不见天日的黑暗让他彻底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一片寂静的屋里,滴滴答答转动着的时钟将时间的流逝具象成能给他感知到的东西。可程涵只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逝去,却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一整天滴水未尽,程涵的胃早就开始痉挛,直到麻木得感觉不到饥饿,他不知道哥哥还有多久才会回来——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五个小时?又或许哥哥其实才刚刚出门没多久?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程涵觉得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一片漆黑之中,孤独感一点点倾吞着他的理智,眼睛失去了作用,程涵开始渴望能听到些什么声音,哪怕是窗外偶尔想起的一声鸟鸣,或是楼上下人走动的脚步声,除了屋里那孜孜不倦转动的秒钟,其他任何东西发出的声音都行。
但是没有,即使失去了视觉让他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他的耳朵依然捕捉不到一点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被捆住了手脚,孤独得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内,他唯一能期盼的只有哥哥回来。
又过了很久,久得程涵怀疑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绝望,开始怀疑哥哥是不是打算将他扔在屋内自生自灭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门口传来窸窣的钥匙声。
房间的灯被打开了,虽然程涵看不到一点光,但他听到了电灯开关清脆的咔哒声。脚步声在屋里响起,越来越近,直到在他的身边才戛然而止。
程旸将手中的饭菜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弟弟依旧保持着同早上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事实上他一整天都在通过监控注意着弟弟的一举一动,但程涵就仿佛石像般,一整天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涵,”他开口轻声地问,“吃饭吗?”
程涵的大脑仿佛失去了运行的能力,过了很久才机械地将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
“哥哥……”程涵的嘴唇在颤抖,“放了我,好不好,求你?”
程旸笑着将手心覆在他柔软的脸颊上,说出的话却十分决绝:“不可以。在你答应之前,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程涵的声音抖得厉害,说出的话几乎要连不成句子:“哥哥,你究竟要关我多久?”
程旸轻轻笑了一下,他沉醉地看着程涵覆盖在眼罩下恐惧的脸:“谁知道呢?一星期?一个月?一年?直到你答应。”
“你大可以一直拖着,学校这边我可以去帮你办休学。至于爸妈那边,我也会想办法瞒过去。”
他在程涵的耳畔轻笑着低语:“你放心,他们不会起疑心的,因为我是你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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