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回想起昨天经历的灾难,想起那揪心的坠痛,他赶紧抚上自己的肚子,摸到团柔软的隆起,感受到胎儿微弱的胎动,他才放心。看见屋里空无一人,摆设也不是在自己家里,他本想起身,可微微起身,一股撕扯的坠痛就再次传来,“呃…好疼…哼…”他只好再次躺回去。
韩家华心里的不安在此涌了上来,正思索着,就听见响动,往门口一望,就看见唐力满端了碗药进来了。唐力满见他醒来,惊喜地快步上前,“阿华,你醒了!太好了!看来黄大夫的话真的很准,他说你差不多这个时间会醒,我原本还不信,竟真的醒了!来,我喂你,咱们趁热把药喝先了!”原来唐力满之所以不在屋里,是因为大夫说韩家华差不多该醒了,就让药僮掐着点熬好了药,让他端到屋里来。
韩家华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唐力满递过来的汤匙堵住了嘴。一碗热汤药下肚,韩家华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没多久,原本隐痛的肚腹处也似被一股热气包裹着一般,那股冰冷的坠痛感减轻了不少。“满哥,孩子没事吧…”韩家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到底是将这话问出了口。
唐力满抚着他的发丝轻轻摇头,“别怕,黄大夫昨天也说了,虽然昨天的确伤到了些,但只要按时吃药,接下来几天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没事的。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黄大夫开的药非常有效,对不对?孩儿也很坚强,一直乖乖的呆在你肚子里,所以阿华别怕,孩儿会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满哥,我想回家,安儿还在家里…”韩家华还是有些不安,又想着唐力满在这边安儿没人照顾,就想着回家去。“暂时还不行,你胎气尚未稳固,不宜挪动,黄大夫说还要再在医馆呆上一天才能回家。终于安儿,你也不用担心,当日救你的那位壮士还在咱们家,他似乎很喜欢安儿,我就托他和邻人帮忙照顾,你不必担心他。”唐力满劝住他。
“是吗?你可替我谢过人家了?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你可打听过了?”韩家华问道。
唐力满回到道:“自然是谢过了,只是人家什么也不想要,我就让安儿替咱们好生磕了三个头。至于他的身世,我也问过了,但只知他名叫游远,本不是渝水城生人,一路浪迹至此,似乎这几年一直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家人朋友。我看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虽然是个游侠,但身上却没什么之前见过的那些游侠身上的那股草莽气。”
“人家的家世咱们也不必过多了解,只要咱们好生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便好。”不过是萍水相逢,韩家华也并没有深入了解的想法,只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总要好生感谢一番才是,既然唐力满已经表示感谢过了,韩家华也放下心来,他肚子依然隐隐有些疼,黄大夫在他的安胎药里特地加了安神的药材,所以韩家华很快就又觉得有些困顿,再次睡了过去。
而和安儿一起玩耍的游远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不过一天时间,两人就亲热起来,看孩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游远就主动问道:“是不是觉得家里闷啊,安儿?要不要远叔带你出去玩?”安儿却懂事的摇摇头,“安儿要听阿爹的话呆在家里,安儿不想出去玩,安儿只是…只是有些想爹爹了。”
看着他懂事的样子,游远摸了摸他的头,“你爹爹今天身子不舒服,所以在医馆吃苦药,咱们不要吵他,他明天就能回家来了,到时候安儿再好好跟爹爹说你想他了,好不好?”安儿听到爹爹明天就能回家,高兴的点点头,一大一小就又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唐力满就在韩家华的催促中雇了辆牛车,从黄大夫那里拿了药,又再次谢过大夫后,韩家华被唐力满慢慢扶到了牛车上。不过短短几步路,韩家华却走的异常困难,“呃…肚子…痛…”好不容易上了牛车后,他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大岔开双腿,双手紧紧托着依然有些坠痛的胎腹,靠在了唐力满怀里。
唐力满紧紧搂着自家夫郎,不断帮他揉抚着高隆的胎腹,还帮他揉捏着酸痛的后腰,希望让他舒服些。回到家,唐力满不顾他的反对,将韩家华直接抱到了内室的床上,安儿看到自家爹爹苍白的脸色,也知他不舒服,将自己的小手覆上了韩家华还在蠕动的浑圆孕肚,“弟弟你要乖乖的,不然,等你出来了,哥哥不喜欢哦!”
听着安儿的童稚话语,韩家华会心一笑,自己的安儿果然是懂事,揉了揉孩子的头,唐力满则道:“安儿放心,弟弟一直很乖的,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来和安儿玩了。好了,爹爹要睡了,安儿先自己出去玩好不好?”将安儿哄出去后,韩家华很快就因为药效发作再次熟睡过去。
到了晚间,韩家华喝了安胎药,就睡下了,回家之前,黄大夫曾经交代过,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要想,一定要多休息,这样才能让身体状况尽快恢复,身体恢复了,胎气才会稳固。所以韩家华现在每天除了吃药就是睡觉,但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的原因,到了晚间竟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噩梦。
梦中的他又一次来到了那条小巷,他被那个流氓按在身下,衣服也已经被他撕破,露出了身前浑圆雪白的孕肚,那人脏兮兮的手摁了上去,留下乌黑的手指印,韩家华不停地挥舞双手挣扎着:“放开!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我的肚子!满哥!满哥救我!救孩儿!啊!”
“阿华,醒醒!醒醒!”听到他的呼喊,唐力满赶紧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想要叫醒他。韩家华惊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闻着唐力满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他才常常舒了一口气,“满哥…”
“不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听着唐力满温柔而坚定的话语,韩家华窝在他胸前,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在他温柔的拍打下,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将心中的郁郁不安都哭了出来,才在唐力满的安抚下再次睡去。
虽然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又做了几次噩梦,但都有唐力满安抚,让他好好的发泄了一通自己的情绪,似乎连病都好得快了些,回家的前半个月,韩家华一直在卧床静养,但到了七月上旬,韩家华就能渐渐下床,到外面走动走动,看着与游远玩得十分开心的安儿,韩家华觉得说服游远留下的这个决定做得十分正确。半个月前,眼见安儿同他一起玩耍十分开心,而且游远也很喜欢安儿,甚至还开始教安儿一些武艺,韩家华就与游远谈了谈。
“游兄最近可有什么打算?”
“嗐,韩夫郎,你可别再叫我游兄了,听着这个别扭,你就跟唐兄弟一样,叫我游大哥就行了。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哪儿算哪儿就是了。不过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游远有些不解。
韩家华这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既然游大哥没什么打算,不如就留在咱家,一来免受流离之苦,在此处找一营生安定下来,也可早日成家立业,我看游大哥很喜欢安儿,等成家之后,很快就可以有一个像安儿一样的乖巧孩儿了,不是更好?”
游远其实也并不喜欢漂泊,向往着安定的生活。只是他早年父辈早亡,受够了宗族的苦,这才在年少时就离开家乡,后来遇到一位侠士,与他学艺数年,最后也成了一名游侠。可他漂泊日久,又无一技之长,亦无安身之处,就连户籍都成了问题。
游远也没多想,就将自己的顾虑说与了韩家华听。韩家华笑道:“户籍是小事,我有功名在身,在官府也能说上些话,至于安身之所,游大哥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住在家里,唐家虽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可好歹吃喝不愁。我留您是也有私心的,一来您可以帮忙照顾安儿,二来,他日我若是要外出赶考,您也可以帮忙照看家里,等过段时间,满哥会帮您置些田产,到时候无论是去村里种田还是继续留在县城都可。”
韩家华说此事之前自然是已经和唐力满商量过了,游远听了他的话,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唐家人的确不错,安儿这孩子也真是讨人喜欢,自己又没什么牵挂,就算在唐家当个护院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你和唐兄弟这么信任我,那我也表个态,只要有我在,一定帮着你们俩好好护着这个家!”有他这句话,韩家华更加放心了。
到了八月,天气逐渐转凉,韩家华也完全康复了,八个多月的肚子早已经挺得老高,为了赶上课业,他不得不每天都挺着硕大的肚子上下学,不过有了上一次的事情,有了游远帮忙看顾安儿,唐力满无论店里多忙都会接送他,而且绝不从他曾经出事的小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