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韩家华和唐力满在先生夫郎的帮助下从伢行买回了一家人,这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夫已经三十多岁,有两个儿子,大的十四,小的八岁,都是之前南边闹蝗灾过来的流民,之后被牙行买下的。这家男人叫韩三桥,年少时在庙里做俗家弟子,所以很是会些拳脚,其实有不少人想要买走他,可他一直坚持要买就要把他们一家人一起买走,所以才一直留在伢行。
韩家华暗道这家人竟然和自己是同姓,倒也有缘,而且他很满意这样的一家人,韩三桥可以看家护院,他夫郎魏西可以在家里做活、做饭,两个孩子大的叫韩明,可以帮忙跑腿,小的叫韩慧,可以陪着两个孩子玩顺便照看唐恒宽。
韩家华还很奇怪,“你不识字,怎么儿子的名字倒是起得很好听?”原来“明慧”这两个字正是之前韩三桥在庙里的武师父的法号,如今已经圆寂了,所以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明慧师父。
韩家华将这一家人聚在一起,警告道:“咱们家也没有别的人,更没有什么大规矩,我和我夫君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好好在家里帮忙,没有外心就行。我会每月付你们月钱,这样若是你们哪天不想做了,或者有了别的想法,赎身即可,也不必为此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伤了感情。”
一家人忙道不敢,韩家华接着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将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家就这些人,事情也不会太多,等到往后若是有幸为官一任,必定还会再添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和满哥的左膀右臂!”
一家人安顿下来之后才明白,韩家华所言不虚,家里的确没有什么事情,最大的活计大概就是照顾三个小主人。接下来的时间,游远和韩三桥每天都要过上几招,两人的武力值都上了一个台阶,这倒是出乎韩家华的预料,但也是好事就是了。
到了兴征四年,韩家华、唐力满和游远、何润在一起过了最后一个年,从除夕热闹到了上元节。唐恒安、唐恒宁很不舍得游远夫夫和小敏儿,可大人的意志哪里能容他们两个小儿左右,所以即便再不舍,也快到了离别之日。好在有新朋友会和他们一起去府城,倒是冲淡了他们的离愁别绪,而韩家华拜别了先生、与友人也一一辞行。
二月初十,宜出行,唐力满和韩家华带着三个孩子和韩三桥一家将东西收拾、装好以后,坐上了两辆马车,分别由韩三桥和魏西驾着,驶上了去往府城的官道。因上次在官道旁竟遇到了一波盗匪,而这波盗匪依然在打家劫舍,所以这次唐力满严格控制着赶路时间,每晚都要住在旅舍里才算安心。
总算无惊无险的到了府城,看见新家的那一刻,韩家华也不得不感叹,唐力满作为工匠的独到眼光,整个宅子尽显风流却无匠气,大而不空,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他握住唐力满的手,低声道:“满哥,我很喜欢…”
休整两日后,一家人总算安顿好了,大家各司其职起来,家里也就井井有条了。韩家华由韩三桥驾着马车去拜访了霍昕澄先生,告诉了他自己的住址,而对方则帮他敲定了去书院的日子。至于唐力满,最近则忙着帮新铺子物色合适的掌柜的和杂役,在牙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只好先回家去了。
三月初三,韩家华正式进入了渝水书院学习,这里的规矩,无论何等人物,只要未曾婚配,想在书院读书,就必须住在书院里,每旬有三天假期,一月九天。而已有家室之人,尤其是像韩家华这样已经有功名且孩儿尚幼需要照顾的,才可以每天归家。韩家华和唐力满商量过,两人都觉得读书就认真读书,所以等宽儿满周岁不需要喂奶之后,就像其他人一样住在书院里,每旬回来一次。
韩家华那边很顺利,他每天都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新的知识,十分充实;而唐力满那边进展也不错,他在霍家管家的介绍下聘了一位经验十分老到的掌柜——郝掌柜,郝掌柜年轻时曾经娶过夫郎,两人十分恩爱,夫郎有孕后他十分开心,结果夫郎难产而亡,一尸两命,郝掌柜万分,再也没有续弦,如今无儿无女。
所以他想找个养老之所,霍家管家是知道韩家华家的情况的,他觉得唐力满一定能满足郝掌柜这个条件,果不其然,唐力满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买了两个杂役,在照看店面的同时还能服侍郝掌柜起居。
等一切店面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唐力满就开始买木料进行雕琢,很快,他就发现韩明对这方面很有天赋,他也乐得培养,省得自己到处找徒弟,韩三桥夫夫见主家竟肯如此器重自家两个儿子,做事更加卖力了,也算意外之喜。
一家人在府城无惊无险的度过了三年的美好时光,这三年时间韩家华的学识更进了一步,最主要的却是通过渝水书院这张巨大的关系网认识了许多同门师兄弟,将来在官场,他人眼中,他们就天然是一派。
唐力满的木制品在郝掌柜的营销下,远近闻名,甚至有其他州府外来的商贾来买。唐力满也将韩明教的很好,他的水平已经可以出师了,只是不如唐力满那般老道,还需磨练。而唐宅也有不少喜事发生:
两年前唐力满的摆件卖了不错的价钱,又赶上府城附近又有人卖地,他就又买了一些,加起来,家里一共两百多亩地了。之后他又买了一些仆役,充实在铺面和家里,如今家里生机更旺,三个孩子身边也有专人服侍,唐恒安如今已经进了私塾,韩慧成了他的跟班和书僮,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一年前唐力满在韩明的请求下给他配了门婚事,是铺面上那两个杂役中的一个,买来时连名字都没有,是韩家华后起的,叫唐让。韩让为人老实肯干,长相也清秀,韩三桥一家对他也很满意,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的亲人全都在灾祸中去世了,不过都是为奴为仆,这也不算什么,唐力满很快帮两人举了昏礼。
从那以后,唐让就和韩明一起在店里做事,郝掌柜曾私底下跟唐力满提过,韩明有手艺,唐让则很有经营头脑,两人顾店是个不错的选择,唐力满显然是听进去了,对两人在店里的表现也满意,准备等郝掌柜退居幕后就将铺面交给二人经营。
而唐让让韩三桥一家最满意的却是进门不久就怀了身子,如今已经快九个月了,眼看就要临盆,魏西就和韩家华求了恩赏,让他这几个月暂时在唐宅里做事,免得店里人来人往,出意外损了胎气就得不偿失了。韩家华是过来人,感同身受,也就准了。
兴征六年的年节还没过完,韩家华和唐力满就在韩三桥和刚刚得了个大胖儿子的韩明的陪同下起身进京参加会试了。
二月二十,会试开始,韩家华经过九天的漫长考试,一路过关斩将,榜上有名,最终取得了会试第二十一名的好成绩,在唐力满租的小院里稍作休整,就开始准备三月中旬的殿试了。
三月十三,殿试,这一天大概是韩家华这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里最激动的一天,因为他见到了如今年富力强、励精图治的兴征帝!韩家华从试题中就能感受到这位帝王的伟大愿望:国泰民安、开疆拓土!韩家华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他被点为二甲进士,成了天子门生!
参加了琼林宴,认识了一群同年,不管以后是敌是友,但现在,大家看到的都是一团和气,之后除了庶吉士的拔擢,其实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只等着帝王选官的旨意了。
韩家华并没有参加后来举行的翰林院拔擢,霍先生在他赴京赶考前就跟他说过,虽然他学识并不比别人差,但他没有任何背景,所以即便有拔擢,选上他的可能也是很微小的,果然,结果出来之后大家心照不宣,大都是高门子弟,剩下的寥寥数人也是当朝权贵的学生或是亲戚。
韩家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出身这种东西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自己爹爹和阿爹倾尽全力将自己送到他们面前,和他们平起平坐,不是伟大吗?更何况,他更希望自己能去地方上,真正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到了五月底,新科进士们的官职才被一一通禀,韩家华被任命为松山县令,也在他和几位同门的意料之中,甚至比预计的还要好一些。松山县其名不扬,但却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算得上中上,只要韩家华好好干,绝不愁吏部考核不为优绩。
六月初二,唐力满带着韩家华衣锦还乡。在府城与渝水书院的诸位庆祝一番后又回到了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子里,拜祭了父母,又给哥哥留了些不少银两后再次回到了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