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爹,不好了!阿爹,你快来啊!”
到唐恒寔的呼喊,唐力满从做工的屋子里出来,擦擦手捉住他的后衣领,“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书房挨训吗?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唉呀,不是我,是爹爹,爹爹说他肚子疼,要让阿爹你请大夫呢!我看爹爹疼的都出汗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唐恒寔将事情解释清楚,唐力满一听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赶紧吩咐仆役去请大夫,自己则快步往前院书房走去。
“寔儿乖,去做功课,爹爹身子不舒服有阿爹照顾,你把功课做好,说不定你爹爹一高兴,身体就好了也说不定啊!”边走还将也忧心忡忡的唐恒寔给劝走了。
走进书房,就看见韩家华心事重重的抚着小腹,“怎么回事儿,刚刚寔儿过来跟我说你肚子疼,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腹痛呢?可是老毛病犯了?”韩家华的腹痛之症在唐力满的精心护养之下已经数年没有再犯过了,突然腹痛让唐力满有些担忧。
握住唐力满伸过来安抚的手,带着他移到自己小腹处,此时已经有些微微凸起了,“刚刚训斥寔儿时气急了,就觉得腹痛难忍,此时竟是好了。这事也早有征兆,之前就觉得肚子胀胀的,之后更是凸起,本以为中年发福,可今日之事发生后我倒是觉得……”
虽说韩家华的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可唐力满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小心地按了按韩家华微凸地小腹,软中带硬,怕根本不是赘肉,而是悄然来到的孩儿……“阿华,这…这…阿华,我很开心…这真的是太好了…”
不论什么时候,子嗣的降生永远都是让人开心的。尤其是大夫确认过后,“韩大人的确是有孕了,而且已经四个多月了,胎已经坐稳了,但韩大人到底不年轻了,要好生保养才是,若还是经常像今天这样易怒,怕是于胎儿无益。”
唐力满引着大夫出去,好生谢过后才让仆役跟着大夫去抓药,而韩家华靠坐在床上,双手在肚子上不停地打着转,这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虽来得有些晚,但还是足够让他开心。这种喜悦一直维持到他第二天去衙署办公。
“哟,韩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感觉您心情很好?”下属嗅到了一丝与平常不一样的气息。
“没别的事,你呀,好好将差事做好才是,别的事情少管!”他暂时还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所以没有答话,跟他搭话的属官才二十几岁,若是努力将来肯定大有可为,韩家华对他也很是提携,所以两人说话就多了份亲昵。
一晃眼,已经是腊月了,眼看就是岁末,番邦进攻的物品都要一一登记造册,这事情十分繁琐,虽然韩家华只是负责最后的检查、校对,可还是觉得不轻松。他揉了揉因一直蹲起弯腰而酸痛的后腰,又揉了揉酸胀的小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
出了衙署,韩家华就坐上了自家的轿子,慢慢往家走,“嗯…我的肚子…唔…肚子好疼…呃…不行了…啊…怎么会有血迹…我的孩儿…哈咿…”离家越近,韩家华就觉得肚子越疼,不是之前一阵一阵的坠痛,而是绞着疼,那股无形的力量仿佛要将孩儿生生从他肚中绞出来一般,似是有所感,韩家华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己股间有血迹透出,他更慌了。
等到了家门口,韩家华根本下不了轿子,还是他的小厮机灵,将唐力满请了出来,唐力满一看轿中的情形就赶紧让小厮去请大夫,自己则抱着他快步回了卧房,边走边安抚他:“阿华别怕,不过是出了点血,孩子已经平平安安的在你肚子里呆了将近五个月,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所以你要放松心情,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安慰让韩家华觉得好受了一点,但他始终不肯放松,直到大夫入府施针、诊脉,他也一直醒着,最后还是喝了加了安神药材的安胎药后才昏睡过去。大夫对唐力满道:“韩大人此次怀胎其实是有风险的,毕竟他年纪已经不轻了,而且之前胎宫还曾严重受损,多年调养也没有完全恢复,如今胎像看似稳固,实则危机重重,稍有意外,即有滑胎之险啊!老朽先去开付方子,每日早晚各一次 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连服七天即可。”
唐力满权当没有看到韩家华那不停颤动的睫毛,千恩万谢地将大夫送出门外,又派了贴身亲随跟着大夫回药房抓药回来煎。重新走进屋子,果然看见韩家华双目无神,只一直盯着屋顶不言不语。“好了,大夫不也说没什么吧,身子不好咱们好生调理就是。”
“终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当年逞强也不会难产,寔儿又怎会一直体弱,更是伤了身子,如今就连怀着孩子都不能护其平安……”韩家华自怨自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力满打断了,“之前怎么会是阿华的错,明明是那些罪人的错,更何况,他有天大的福气,才能托到你腹中,才能碰到你这么好的爹爹,更何况大夫也说了,好生调养就是了!”
也不知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没有,接下来的几天韩家华倒是十分用心的调理身子,不仅每天汤药不断,还特意告了几天假,不过很快,唐力满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觉得过不去。
病好之后,韩家华很快就上书辞官,兴征帝自是不肯,韩家华还很年轻,正是年富力强又得用的时候,他还准备将人留给太子呢,哪里会允许他辞官。韩家华只得再次上表,严明自己此次怀胎之凶险,这几个月根本无法处理政务,怎能尸位素餐,几次三番,圣上终于知道韩家华的决心,同意了他辞官。
辞官之后,唐家一大家子立刻搬出了官邸,到了之前买下的院中。之后,除了不再出门上衙以外,韩家华的生活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他觉得十分轻松,不必尔虞我诈、党派之争;不必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不必日日惶恐、卷入权斗…韩家华只觉得畅意极了!
辞官之后的韩家华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和长子探讨为官之道、面授机宜外,就是督促唐恒宇和唐恒寔的功课。半个多月下来,唐恒宇的功课可谓是突飞猛进,也展现出唐家儿子在读书一道的天赋,这让韩家华很开心,可自己的小儿子却好像怎么都开不了窍,在自己的鞭策下也只是字写得好看了些罢了!
韩家华每每看到唐恒寔的功课都觉得一阵头疼,有一次他甚至觉得肚子都有些疼了,“嘶…呃…呼…呼…也是个讨账的…”抚着作动的胎腹,韩家华无奈道。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在兴征十七年的十二月下旬,本来一直康健的兴征帝突然中风倒地,朝中局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苦熬了数天的兴征帝最终也没熬过兴征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帝崩,太子即位,即便接下来就是赴欧年,可全国照旧进入了国丧期,直到来年三月,国丧才是结束,新帝改元睿安。无嫁娶、无饮宴、无礼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韩家华勒令仆役除了采买,都呆在家中,他自己则专心教导唐恒寔。
“寔儿似乎一直不喜欢读书,那你长大想做什么呢?”韩家华放下他写的功课,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尽量心平气和道。
唐恒寔觑着自家爹爹的脸色,看他坐在椅子里还撑着最近愈发粗壮的腰肢,时不时还要在身前隆起的浑圆上揉上两把,想到阿爹说爹爹肚子里怀着弟弟,不能动怒,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停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没关系,寔儿想说什么就告诉爹爹,爹爹不会生气的!”似是看穿了唐恒寔的想法,韩家华站起身,撑着腰走到他面前。
唐恒寔好奇地摸了摸韩家华坠在腰间的硕大的圆隆,小声道:“可阿爹说爹爹怀着弟弟不能生气,我怕我说出来爹爹会动怒!”韩家华没言语,只是摸了摸幼子的发顶,微笑着看着他。
唐恒寔这才鼓足勇气道:“我将来想当大将军,驰骋沙场,尽忠报国!爹爹,我一点也不喜欢读那些之乎者也,我想当那种杀伐果断的大英雄!”
韩家华细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作为一个正统的读书人,再加上宁朝立朝许久,边境安宁,根本就没出过几个有名的将军,对于那种武夫自是瞧不上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轻轻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那寔儿可知,即便是当朝一品的大将军,也是要熟读兵法,熟悉朝中各种文书的,不然他怎么跟其他官员打交道,又怎么能打胜仗呢!这样吧,如果寔儿坚持好好读书,那过段时间爹爹就给寔儿请一位武师傅,教寔儿习武怎么样?”
“真的?谢谢爹爹,儿一定好好读兵法,好好练武,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看着儿子眼中的星光,韩家华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