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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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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庄泽有些心不在焉。康司祺和柏清源交谈的声音都在耳边,他却听不进去,相比之下,尤梓沂都比他上心些。他们三个讨论着大玫瑰的前景、包装、定位,讨论大量种植的事宜,柏清源又想从康司祺手里拿三分种植的股份,康司祺谈笑间轻飘飘拒绝了。

庄泽看着他,忽然想起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次。

不过萍水相逢,年代又太久远,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当初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占据回忆的是他当时的气焰。那个看上去大自己一些的男生,家境似乎不错,脚踩一双解放鞋,身后跟着一群人,正是那种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

这种人,老师会说不是正经人,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

“你要是能这样,我省事儿多少啊,哪里要担心你捱打遭欺负?”后来,庄泽回家把那次的事情跟母亲说,母亲不仅没有义愤填膺背后批评康司祺,反而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道,这话给庄泽的印象太深。

要做一个强大的、不被欺负的人。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他下定了这个决心。其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常常想起当时那个人,只是记忆终究会褪色,刻在心上的都能忘记,何况一个路人甲。

但他也比康司祺早太多想起来了。

康露洁太像父亲,在学校里嚣张起来的时候,没少流露她爸的影子。他是见过她对人发飙甩脸子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康露洁的父亲是谁,单单觉得那架势眼熟。之后认识了康司祺,一来二去,记忆便被勾起来了。

从十五岁开始,至今,他自认为已经算是活成了一个强大、不被欺负的人。虽然不是当年心中那根标杆那样招摇跋扈的强大,但时至今日,他许能保护这根标杆一二,也未可知。

“庄老师,您觉得怎么样?”柏清源笑盈盈地看过来,问道。

庄泽缓缓看了他一眼,表情平淡,脸上甚至没有平时那种随时随地携带的温和笑容,显出几分说不上来的冷。这冷跟康司祺板起脸的冷还不一样,要更为绵长、难测,让人有些无措。他看到柏清源愣了一下,随后给自己打圆场,油腔滑调地说:“看来庄老师的心思都在有情人身上。”

尽管没有认真听,话还是入了耳的。

庄泽稍回想一下,就想起柏清源先前的话了,说的是下一季秋天活动,就以“无尽绚烂”为主题,届时把游乐场弄成一个大花海,众星拱月捧厄瓜多尔大玫瑰,让庄泽这个培育人给想花想个本土化、有寓意、易于宣传的名字。

庄泽扬唇一笑,把走神的痕迹都抹去了:“好啊,我想到了告知你们。”

“那就妥了!”柏清源打了个响指,冲待命的员工道,“拿笔。”等笔的间隙,他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一份彩印资料,正是康司祺先前让人打印的。

不一会儿,笔送来了,合同也摆在了他们面前。三人各自签字,交换合同。第一期玫瑰花的合作算是在书面上尘埃落定,今天的生意也就此谈定了。

接下来,就是“休闲”时间。柏清源对康司祺留了声“随意玩”,就拥着尤梓沂去“自由活动”。女人扭头,一面跟他们挥手,一面和康司祺交换了一个不明显的眼神。

等人离去,康司祺默然坐回椅子里,面露沉思。

良久,他有些慨叹地叹了口气:“还是尤梓沂厉害,永远懂得用最快的速度强强联合,早年总有人说她是老夏养的花瓶,帮老夏经营生意,讲实在话,说是老夏在帮她经营还差不多。”话至此,他抬了抬下巴,看着庄泽,“她比哪一个都狠,没有弱点。”

庄泽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了望:“怎么会有人没弱点,你看不见罢了。”

康司祺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将目光移会庄泽脸上:“我看不见吗?”

庄泽轻轻摇头:“暂时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回家吗?现在露露一天没见你就会担心了。”他看看表,拉拉衣服作势要起身,忽然被康司祺拉住了手。

康司祺道:“急什么?现在风景那么好。”

风景是挺好的。夕阳西下时分,豪庭后花园,泳池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怕是也没入了柏清源房里。如今,这晚霞夕照、幽雅庭院、清风佳酿,全部都是他们两个的,真是再美也没有了。

康司祺按住庄泽,旋了个身,便跨坐在庄泽腿上。今天是冲着谈生意来的,穿得都人模狗样,他仍是熨帖齐整的衬衣,忽然这么跨上来,胸前最上的一颗扣子正适合庄泽平视。

“不干什么,我们在这里呆一会儿。”他双手捧着庄泽的脸,拇指轻轻摸了摸那脸颊,垂首和他相视,唇边噙着点笑,道,“没比我小多少,怎么看着比我年轻这么多?”

既然是这么好的景致,庄泽也就不辜负了,再不急着走,双手扶上他的腰,贴着衬衫的布料不轻不重地往上捋,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颇长:“大概是,烦恼比你少吧。”

康司祺挑了挑他的头发,轻叹:“头发也是真黑的……庄泽。”

“嗯?”庄泽的手搂住他的腰,抬手专注地望着他。

他说:“我有点怕啊,你这么年轻……唉,我跟你商量件事儿,如果以后我进去了,你没事儿不要来看我,里面染头发可能不方便,万一你来看到我老了,不想要我了,我会受打击的。”

庄泽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你现在就先老给我看吧,我适应一下。”

说完,微微仰起脸,是一个索吻的姿态。康司祺便俯首亲下去,格外有耐心,嘴唇分分合合好几次才稍稍用舌尖推了推对方的唇缝,两人接了个缓慢而缠绵的吻。因为温和,空气始终充足,这个吻异常漫长,彼此都很投入,很动情,沉浸在这份单纯里面,倒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夕阳无限美,他们没有彻底享受,缱绻少许光阴,还是抽身而去了。

夏志成那边的事情,自从发了一波新闻之后,再没有公开的消息放出,康司祺那些结交多年的官场人脉也没能给什么有用信息。

这怪不得他的关系不得力,事情牵涉厅级人物,保密程度高,检察院里任是谁也不敢随便往外透露消息。以往所有和夏志成过从甚密的人,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风平浪静的时间久,有好处,大家可以处理一下可能生事端的旧痕迹;但同样也是危险——也许就在处理的时候,动作被哪方盯在眼里,成为疑点,顺藤摸瓜下去,更麻烦。康司祺深谙这双刃之伤,衡量利弊,除了开掉几个人,并没有别的举动。

他不动,似乎也没有人动他。就连他预料的“配合调查”,也迟迟没有来。

如此一派太平地过了半个暑假,他看起来不仅没什么危险,还抱得‌‌‍‎美‍‌人‎‍‎‌‍归——庄泽忙完学校暑假初期的工作之后,基本没有回过教职工小区,虽然东西没有搬,人已经基本住在鎏金颐庭。

两个人每天在眼皮子底下了,康露洁才体会到自己有多电灯泡。

她早知道她爸是个流氓王八蛋,但不知道她爸这么不避讳人,当着她的面就能和庄老师腻歪;庄老师也是,竟然是那么一个放荡不羁的美中年。一个月下来,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眼光还是太嫩,当初才会以为庄泽是个正经人。没有的,不存在的,都是老淫贼。

暑假后半,随着八月到来,她的二十岁生日也要来了。

比起十八岁来,二十岁似乎更加像一个孩子正真长大的标志,康司祺很看重这一天,早早就问她要怎么过生日。她大吃一惊。

以往她过生日,她爹都很随便,不是给钱,就是搞一场讲排场的生日宴会,请来一堆她眼熟的叔叔伯伯阿姨什么的,她只要负责收礼物收红包就行,这次突然让她自己决定,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想了两天,她羞答答地到康司祺面前,对着手指问:“我可不可以,办一场生日演唱会?”

康司祺打量了一下她,疑心自己理解错了“演唱会”三个字:“办什么?”

“和你的乐队一起吗?”反而是一旁的庄泽一副了解内情的样子,抬头问。接到康司祺疑惑的目光,他还负责解答疑难,“露露在学校有一个乐队,去年元旦晚会上,他们一起上台唱过歌的,我正好看过他们的节目。”

康露洁惊喜:“天呐,那个节目您居然看了!”

庄泽颔首:“你们的表现力不错,很感染人。你想怎么开这个生日演唱会?”

两个家长里有一个懂她,她底气就足了很多,立刻往庄泽那边靠:“城东有一个福利院叫温馨港湾,您知道吧?我和我的乐队,想去那里办一场小小的演唱会,唱歌给孩子们听。但是福利院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院子的场地,地方太小,演唱会的氛围根本出不来,所以……”

说到要用钱的事儿,她还是乖乖把目光投向乐乐康司祺,眨眨眼睛,道:“爸,您能不能给我投个资,找个福利院附近的场地,弄个像样一点的现场,让孩子们感受一场真的演唱会?”

康司祺听了,沉默不语,视线在她和庄泽之间停留,片刻,皱眉嗔道:“你到底是我女儿,还是庄泽的女儿?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嘿呀,没关系!”康露洁又换到他身边去腻,“您没空关系我的时候,庄叔都帮您关心了,所以你们才是我的家长嘛不是?”

这话把俩人都哄得心里舒舒服服的,庄泽笑眯眯,康司祺看他笑眯眯,自己也不甘唱黑脸,遂大手一挥,准了这事儿。

康露洁欢呼,乐了一乐,又问:“那您派谁帮我忙这事儿?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得跟人对接。”

康司祺:“明天给你安排人。”

“要是晴姐在就好了,她又能干又懂我。”康露洁有些遗憾地说,转而念及那是她爹辞掉的人,也就不多提了,跳起来,笑容灿烂地说,“那我就去邀请我的朋友来了,爸,庄叔,你们也可以请自己的朋友来,越热闹越好!”

说完,拍着手跑上楼去了,留下两个老男人爱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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