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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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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正文-----

1125天足够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生命舱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生命素以重塑贺海楼的身体。他的意识在含有致幻功效的镇静气雾影响下经历着漫长的梦境。大脑长期处在高深度的睡眠当中,藏在潜意识中的很多片段记忆被提取出来,梦境和记忆共同为贺海楼编织着美妙的童话。

童话中有他在母亲呵护下烂漫的幼年时光。他感受到贺芝庭牵着他的手,想起贺芝庭给他讲的每一个睡前故事。滑翔和骑马是母亲教会他的。贺芝庭对少不更事的他诉说多年前的她是如何掌握远走与高飞的本领,从使她不快乐的地方回到了他舅舅身边。后来母亲教他钢琴,对难以在琴凳上静坐的孩童预言有朝一日他若遇见心爱之人便会马上理解音乐的真谛。

之后的很多年贺海楼叛逆地远离钢琴,投身摇滚,以此向母亲证明他是独特的,是永不会坠入爱河的无情之人。

母亲却安静而又神秘地对他微笑,似乎早已预见了自己的孩子终将会遇见他的命定之人。

直到十九岁时贺海楼回家虚心向母亲请教弹奏某支曲子的最佳技巧。贺芝庭没有说破任何,她帮贺海楼搭配好礼服,在演出当晚亲手为他系好领带,祝他拥有美好的一夜。

贺海楼在梦中一次次回到那晚的演出,一次次与顾沉舟合奏属于他们的乐曲。他还从混乱的记忆中看到谢幕后顾沉舟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对他说出的口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顾沉舟第一次说爱。但他觉得不管对于十六岁的顾沉舟还是十九岁的自己,说爱都还为时尚早。于是他对顾沉舟说如果三十岁时你还爱我,再告诉我。

之后他果然梦见他和顾沉舟相恋到三十岁,来到了顾沉舟曾说过的未来。他们移居到喜欢的城市,一起搬进新家,为婚礼筹备半年之久。新婚前夜他们在酒吧过属于两个人的单身之夜。顾沉舟拿着一管注入自己信息素的鼻烟和贺海楼搭讪:“听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趁你单身,我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说我爱你。我十六岁时你说我还太幼稚,爱不过是一种幻觉。现在你看我如何呢?表白可不可信。”

婚礼在大海边举行,海风将贺海楼的发型吹得凌乱。贺芝庭没有以母亲的身份发表任何致辞或留下任何嘱托,她只作为钢琴师为婚礼伴奏,送给她的孩子一支合适的乐曲作为新婚最简单的礼物。

婚礼进行到一半时下了场无伤大雅的小雨,弄湿了贺海楼的定制皮鞋。顾沉舟在雨水中亲吻他的新郎,轻声笑语他在少年时代真的为贺海楼弄湿过很多双心爱的球鞋。

贺海楼轻抚顾沉舟微湿的发根:“你的心爱之物好像有点多,到底心爱何物?”

“最心爱你。”顾沉舟为贺海楼戴上戒指,“只心爱你。”

漫长的1125天贺海楼便是如此日复一日做着差不多的梦,他在梦中与顾沉舟举行婚礼、念出誓词,在梦中与顾沉舟走完了无风无浪、甜蜜幸福的一生。

第1125天。睁开眼睛时贺海楼的意识还懵懂地停留在睡梦中,回味着和顾沉舟美好的生活。

走进房间的母亲看到贺海楼从生命舱里坐起来。她手中的水杯摔碎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和眼泪一起流淌。

贺海楼看到母亲剪去了长发,眼下很深的一圈乌青,面孔似乎苍老十岁,熟悉的母亲变得有些陌生。

久卧使得贺海楼几乎丧失了全部行动能力。他用了好几个月重新学习走路,数次摔倒在院子里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上,等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擦伤和青肿后他才终于自主走出二十米,站到了等候着的母亲面前。他又用一个月恢复手部抓握的能力,期间打碎了五个水杯,每顿饭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将食物一一送进嘴里。

贺芝庭平静地陪伴贺海楼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不插手帮忙更不出声催促。她只在必要的时候出现,收拾干净贺海楼因为无力掌控身体而弄坏的东西。贺海楼明白也感激母亲的良苦用心,但也撞见过贺芝庭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也开不了口让母亲不要为他伤心。他只能更努力地练习,练习让腿变成腿,让手变成手,让自己变成正常人。

身体恢复得很慢很艰难,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贺芝庭每晚送贺海楼睡进生命舱,隔着舱床透明的玻璃罩与他道晚安;第二天在同一个地方等他醒来,陪伴他度过日复一日的康复生活。

母子二人默契地从没提过贺海楼梦里的那个男孩。直到某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原本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贺海楼突然提出让贺芝庭和他一起弹钢琴,他的手部功能还未完全恢复,只能弹几首简单的童谣。随后他又说了一个曲名让贺芝庭为他弹一遍。孩子安静地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听。不一会儿贺芝庭感到肩膀微湿。

“妈妈。”贺海楼声音很小,带着困惑,“我其实有点想他,我在梦里总是和他一起合奏,可为什么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不在呢?梦里的一切都很好,但是每天醒来他就消失了,而我也像个废人,什么都要靠妈妈操劳。”

贺海楼对于顾沉舟的最后记忆是一个平常的周末,他们照旧在酒吧门口吻别,顾沉舟好闻的信息素萦绕着贺海楼的腺体。少年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和贺海楼告别数次直到两个人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不出一分钟顾沉舟又打电话过去,两个人聊了很久,约定着下个周末怎么过。

计划中的那个周末再也没有来到。

贺海楼就那样迷迷糊糊地躺上了手术台,一睡就是三年。梦里他和顾沉舟走过很多个四季,但醒来之后除了母亲憔悴的面容外别无其他。

贺海楼也曾尝试打听过顾沉舟的消息,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共同好友,贺海楼根本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人。他想起自己好歹带着顾沉舟参加过一次乐团的聚会,而顾沉舟的私人关系他则一无所知。他努力回想着是他不曾了解过,还是顾沉舟有意隐藏过。他不知道与顾沉舟断联究竟是错在过去的自己不够用心,还是顾沉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他产生酒吧之外的关系;不知道是自己的大意弄丢了顾沉舟,还是顾沉舟有意将他抛弃。

起初的几年康复期里贺海楼能离开生命舱的时间十分有限,他总是来不及思考清楚他和顾沉舟的事情就得重新回去休眠,再在休眠中继续梦到和顾沉舟有关的一切。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梦境中与顾沉舟共度,剩下少部分时间回到残酷的现实里接受煎熬。

“这样的生活,太痛了。”终于有一日贺海楼对前来为他复诊的医生说,“能不能,让我休眠的时候梦见一些其他的事情。”

医生的回答是生命舱并不操纵人的梦境,只是辅助人进入更深度的睡眠,梦境的内容是由贺海楼自己的所思所想决定。

送走医生后贺芝庭轻抚贺海楼的头发:“宝宝,是你太想念他,所以总是梦到他。我帮你打听过他的消息,也许是他有意回避你,也许有其他原因,但可能真的没办法再找到他了。”

贺海楼沉默地点头。他开始每天拖延休眠的时间,直到生命舱的警报器在房间里不停歇地召唤时他才慢吞吞地上楼,不怎么情愿地进入梦境。

他也尝试过清醒时尽量做一些、想一些新鲜的事情。但顾沉舟依旧顽固的每夜造访,带着他惯有的笑和好闻的信息素与贺海楼在梦里约会。

后来贺海楼也开始学着接受这样残酷的生活。他便是从那时起开始喜欢上画画。他想既然自己无力停止对顾沉舟的思念,也无能改变自己的现实,不如动手打破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将梦到的一切都画下去,把梦里的顾沉舟留给醒来时的自己。

这虽是他的无奈之举,医生却意外发现画画对手部力量和大脑功能区的提升有很大的帮助,贺海楼的康复进度因此加快了数个疗程。

“妈妈,他还是在帮我的。”听完医生的结论后贺海楼和贺芝庭站在画室里,他一边准备开始新的画作,一边对贺芝庭喃喃,“他没有真的离开,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贺海楼放弃思考那些关于顾沉舟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的问题,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画作里。他想顾沉舟离开定有顾沉舟的理由,而他有自己的办法将顾沉舟永远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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