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清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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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运势,注意人际关系交往,可能会有上火发炎的情况,财产方面会有意想不到的损耗。”
方宜烊拎着半只鸡上楼,刷手机时看到了随机推送的热门内容,这个所谓的星座运势获得了广泛传播,但他觉得不太准。
起码对他来说,短短一句话就有三方面的不准。
首先,他一个人住,没有朋友,是个孤儿,并没有人际关系交往的烦恼,其次上火发炎,他饮食清淡,辛辣的很少吃,偶尔还会往杯子里洒上几颗红枣枸杞,可谓养生,最后财产损耗,减去日常开销,他左思右想想不到自己这烂命一条还能往哪花钱,损耗这词搭上他余额不多的账户都算是侮辱了。
推开门,客厅还维持着出门的样子,桌子上放着一瓶椰汁,阳台上的洗衣机刚好洗完衣服,方宜烊把鸡放下,打算去晾衣服。
路过桌子,看了一眼椰汁,昨天晚上买的,喝了一半,他打算今天继续喝来着,正想着推开阳台门,一阵风吹过,桌子上的椰汁瓶晃动两下,倒在桌面上滚了两圈掉在了地上。
方宜烊又看了一眼,没在乎,哼着歌把衣服晾了,关窗时忽然觉得不对劲,蹲在地上捡起瓶子,左看看右看看,不对啊。
昨天晚上只喝了一半啊。
他另一半呢?
不止如此,等他再看,桌子上原本放着的两只玻璃杯也不见了一只。
他第一反应是进贼了,不清楚贼是否还在家里,他小心翼翼地揣好瓶子,扫了一眼家里,确认没有其他东西遗漏,主要是他家东西不多,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一眼就能看出少没少。
就少了一只杯子和半瓶椰汁,总不能是路过他家渴了把椰汁顺走了吧,方宜烊还挺喜欢那杯子的,是某多一块钱抢购的,现在去哪都没有这个价格了。
刚把瓶子放下,他突然听见了卧室传来啪嗒的一声,他迅速揣上瓶子,一脚踢开了卧室大门。
小偷正扒开他家卧室的窗户,似乎没想到会被抓包,一下子停住了,像游戏里的卡bug,过了好几秒,探身想往下跳,方宜烊吓了一跳,冲到他后背,搂着人的腰把人抱回来了,不过因为动作太激烈,没站稳,他踉跄几步,抱着人齐齐掉在地板上,后背疼得他眼冒金星,反应过来后寻思着这小偷死了就死了,搭上自己算什么回事?
小偷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一瞬间的功夫眼睛就红了,似乎也是疼得。
方宜烊坐起来,“你跳窗干嘛,我知道你偷了东西,你走正门行不行,二楼掉下去也会死人的OK?你这死了,警察把我抓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没必要为了半瓶椰汁搭上一条人命好吧。
见他不出声,方宜烊叹了口气,大发慈悲地说:“虽然那瓶椰汁我只喝了半瓶,但是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嘛,你和我说说,我就给你喝了,何必来偷偷摸摸的呢?”
“看你这个样子…”
方宜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小偷穿得可太潦草了,不合身的T恤中裤,领子破了一大块,大片皮肤裸露,再裂开一点都能当开衫穿了。
凉鞋是藤编的,烂了一半,他还背着一个编织斜挎包,东西似乎不多,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
小偷意识到他在观察自己,很小心地抓过包挪了一下,好像并没有起来的力气,挣扎了几下,还是只能躺着。
虽然穿得潦草,但小偷的脸和手脚还是干干净净的,应该有注意清洁,唯一让方宜烊觉得不适的是他那裸露的脚背,有大片擦伤,几个脚趾里有淤血,显然是哪里磕着碰着了没有及时处理。
方宜烊刚抬手,想发发善心把他拉起来,面前的人却恐惧地抱着头,说话不太利索,夹着不知道哪的口音,急促地求饶:“别打我别打我。”
“我不是故意的。”
看起来是被打惯了才有了这样的下意识,方宜烊看他这样,莫名觉得不太好受,看这小脸蛋干干净净的,浓眉圆眼,虽然嘴唇有点干,但唇色很漂亮,长得就很乖的样子,怎么在外面天天被人打啊?
更何况,他桌子上那套茶具两百块来着,那个水壶也大几十,都比椰汁贵,他怎么不知道偷点呢。
“哎。”方宜烊叹了口气,“你干嘛呢,我是那样的人吗,不就喝了半瓶椰汁,我还不至于打你。”
他哆嗦了好一会,见方宜烊没打他,才慢慢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打我?”
方宜烊站起身:“我干嘛打你,瘦得跟小屁孩一样,不打,打起来我手也痛,不划算。”
他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感激和好奇,又躺了一会,才扶着床边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是因为有猫猫进来了,我帮你把它赶出去了,我很久没吃东西了,所以,才喝了你的东西?”
他思考一下,补充:“椰子。”
听口音不太像本地人,普通话说得也不好,跟刚学不久一样,子和汁都分不清,方宜烊盯着他的脸看,走神了一会,嗯嗯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椰汁?”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上一句。”
他乖乖地重复:“有猫猫。”
“停。”
活久见了,他的屋里居然进猫了,他想养一只猫很久了,就想着天上掉馅饼,让他路上捡一只回家,但他这瘟神体质,走哪哪没猫,蹲草丛那十天半月也不见一只的,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没想到今天他家这地居然进猫了。
他小心地看着方宜烊的变化,试探地继续说:“很凶的猫猫,脸上有斑,一直在跳来跳去,扒你家的东西,所以我才把它赶走的。”
方宜烊痛心疾首,狸花猫啊,带劲啊,他老想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出声,抬起头看见那根细竹竿又扒着窗户准备跳下去,方宜烊制止:“你干嘛呢,有门不走走什么窗?”
细竹竿愣愣地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有点无措地出门去,方宜烊看他走了几步,发现他裤子后面破了个大洞,脚后跟渗出血来。
几分钟后,帮他裤子和脚都贴上创可贴的方宜烊非常满意,细竹竿新奇地盯着脚背上的创可贴,摸了一下又一下。
方宜烊问:“离家出走啊?”
细竹竿抬起头看他:“出走?”
“对啊,不然怎么这副样子,看你长得不错啊,总不能是被抛弃的吧,要是我把一个小孩拉扯到那么大,怎么也舍不得把他丢掉吧。”
细竹竿回:“丢掉?”
“不是丢掉的?还是是丢掉的?”方宜烊琢磨了一下,“你不是本地人吧,听你说话不像,应该不是。”
“不是。”
“哎,肯定不是呗,就你这普通话,万里挑一啊。”
细竹竿的脸瞬间红了,不搭话了,方宜烊看了一眼:“你家人呢?不会不在了吧?”
听到这,细竹竿眼神露出一丝迷茫,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不在了。”
“那你打算去哪?”
细竹竿盯着他,咬字很慢地重复:“去哪?”
他摇了摇头。
方宜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只会重复别人的话吗?别的都不会?”
细竹竿犹豫了几秒,一本正经地说:“不会。”
发现了什么规律的方宜烊哈哈笑了几声,随即收起笑,一脸严肃,“你这样不行啊,又不会说话的,身上也没钱吧,这衣服看起来好多天没换了都脏了,哎,你这样的人出去啊,容易被人打的。”
他哆嗦了一下,纳闷地说:“为什么都打我?”
方宜烊撑着下巴看他:“还有为什么,你好欺负呗,不过,我不欺负你,但是呢,你偷喝了我的椰汁,总不能就这样走了吧。”
他拿过椰汁瓶,“你知不知道,这是超市最后一瓶椰汁,世界上仅有一瓶我十八号买的椰汁,非常非常有意义,但是却被你喝了,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细竹竿吓得脸都白了,方宜烊惊讶地发现他倒是听得懂人话,就是跟人机一样,经常只会重复一句话后面的几个字。
“我可以赔你的。”
“什么我?”他说话发音奇奇怪怪的,方宜烊经常辨别不清,他一说长句子就听不清楚了。
“不知道。”细竹竿缩着肩膀,视死如归地低着头说,“你打我吧。”
这会听懂了,方宜烊直起身,慢慢悠悠地说:“不打。”
细竹竿无措地问:“那怎么办?”
这到底是被打了多少次才会让他觉得打一顿就能解决问题?
方宜烊还是重复:“不打。”
“你先留下来,把这半瓶椰汁的债务还清了再走。”
“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方宜烊才发现他害怕得整个眼眶都红透了。
他不太自在地别过头去,用算账的口吻说:“你还欠我一只猫呢,哎,要不是你把我猫猫赶走了,我现在还能有一只猫。”
“所以,等我有猫之前,你都先留在这,还清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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