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牵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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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雪桂似乎真的很在意他手指的伤口,听了他的话之后丝毫不怀疑,把他的手指握在掌心,一会给他吹,一会又观察它有没有好一点。
甚至在他们起床之后的第一时间也是检查伤口,不见血,只是指腹上有一个小红点,早就不疼了,可因为洗雪桂的紧张,方宜烊难得没有解释清楚,反而放任了这个误会。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下午剧时,洗雪桂又伸出手指碰他的手,他眼睛扒在屏幕上,手指却慢慢地从他手背落下来,最后抓到了那根手指,停住,几秒后圈在手里抚摸。
好像只是下意识反应,确认他的伤口,再安抚,全程都很安静。
方宜烊低头,看着他们温度交叠的手,又看了看洗雪桂入迷了的侧脸,结果刚挣扎了一下手,洗雪桂猛然惊醒一般,转过头看他。
一脸紧张,洗雪桂问:“疼啦?”
“是不是我摸疼你了?”
表情太夸张了。
方宜烊默默评价,不过一想到洗雪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上次他迷路走丢自己去找他时,他露出的就是这样紧张又不安的表情。
只是被咬了一下而已,在洗雪桂心里居然能和上次那件事相提并论吗?
方宜烊有瞬间失神,目光紧紧掠过他的脸,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过了一会笑了,“咬了一下而已,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会疼?”
洗雪桂迷茫:“你说很疼。”
“那是昨天晚上。”
“但是…”洗雪桂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磨蹭着他的指腹,“你昨天晚上看起来真的很疼。”
“咬你的时候…我看见你,好像要死掉了。”
又是要死掉了。
但偏偏尾音拉得又长又轻,听起来像撒娇一样,让人不忍心批评。
方宜烊只好说:“方宜烊又好像死掉了。”
洗雪桂愣了一下,“你怎么学我说话?”
他表情呆滞,像不理解还有点不好意思,反驳:“我没有这样说话。”
方宜烊笃定:“你有。”
洗雪桂思考了一下,很快倒戈:“好吧。”
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摸摸他的手:“不疼了吗?”
方宜烊反问:“不疼了会怎么样?”
洗雪桂皱眉,又露出迷茫的表情,偏了偏头,为难地闷嗯了一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方宜烊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抽出手,拍拍他的头:“去写字。”
洗雪桂问他拿平板,方宜烊拿了平板给他,看洗雪桂学了一会,洗雪桂并没有提出要借他的手写字的意思,他又坐了一会就回房赶稿了。
等洗雪桂自学得差不多了,方宜烊开始教他写笔画。
到月中的时候,洗雪桂已经能熟练地发音,写字母也写得越来越圆润,再不会模样千奇百怪地挤满四格,他学了偏旁部首之后开始认字,两三天读一篇课文,已经能认识不少字。
课文里有一篇讲了桂花的,方宜烊给他指出来,洗雪桂很吃惊,方宜烊说:“你的名不就是桂花的桂吗?”
洗雪桂愣了愣:“你给我取的名吗?”
方宜烊当他说瞎话,没在意:“你名不是你爸妈起的吗?”
“过来,试试。”
最近大促,方宜烊网购了一大堆东西,给洗雪桂的大多是衣服、手套、围巾,他正拆了一个毛茸茸的白色手套,这手套戴自己手上违和,但不妨碍方宜烊对它一见钟情,并顺其自然地用在洗雪桂手上。
洗雪桂放下笔,走到他面前,乖乖伸出两只手,还在思考,慢半拍地持续着上一个话题:“我妈妈叫阿桂。村里的人说是因为妈妈是桂花开的时候出生的。”
洗雪桂问:“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嗯?”方宜烊把白色毛绒手套塞进他的指缝,不大不小,刚刚好,洗雪桂张开五指,手掌像一个摊平了的肉饼。
方宜烊笑了一声,颇为满意,说:“那你爸妈应该很爱你,早就说了你的名字好听。”
洗雪桂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方宜烊拆出围巾,上次给洗雪桂买了一条纯白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喜欢给洗雪桂买各种白色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白色的鞋,羽绒服,袜子,这样一来,洗雪桂除了头发,都是白的,跟个白灯泡一样。
他觉得不行,又紧急下单其他颜色的东西,买的最多的还是黄色的,又或者是拼色,黄拼蓝,红拼绿,把一条红拼绿的围巾圈在洗雪桂脖子上,方宜烊弯腰,调整了一下,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耷拉着嘴角的洗雪桂就露了出来。
方宜烊愣了愣,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他的反常,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和洗雪桂真的从夏天步入了冬天,这其中相处的点点滴滴做不了假。
洗雪桂不是不开心,更像是难受,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他抬了抬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方宜烊的眼睛。
那双眼睛泛着水光,方宜烊伸手摸着他的头,把他往怀里带了带,问:“想妈妈了?”
沉默一会,洗雪桂垂眼,轻声说:“嗯,在想…”
“我知道。”方宜烊伸出另一只手,问:“要不要借你抱一下?”
实质上他们靠得很近,只要方宜烊收紧手,就能抱住洗雪桂。
洗雪桂犹豫:“没有人会这样抱我…”
方宜烊没有再问,抬手摁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声音轻哄:“没有人会不想妈妈,想吧,想多久都可以。”
没有人再说话,客厅安静下来,拥抱时衣服摩擦,他们室内也穿得很多,像两个软粽子,剥去硬壳,赤裸着柔软,紧紧依偎。
过了一会,洗雪桂紧绷着的身体松下来,手掌圈紧他的后背,将下巴埋在他的肩颈,发出几声颤音。
哭了。
方宜烊太理解这种无法复得的心情,却又忍不住庆幸,幸亏还能给洗雪桂一个拥抱。
“要拆吗?”
洗雪桂哭完了,又去洗手间洗了脸,回到客厅时,方宜烊把一堆没拆的快递盒递给他,“拆快递有利于恢复心情。”
洗雪桂半信半疑。
他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拆快递,方宜烊坐在一边看他,洗雪桂拆一个就举高一点让他看。
在拆到第十个,发现仍然是给自己的快递后,他耳朵红红的,不太好意思:“怎么又是我的呢?”
方宜烊把两只耳朵的熊揪起来,“你不喜欢啊?”
“打折买的。”方宜烊说,“不喜欢也没办法,打折品不允许退货。或者只能丢掉了。”
洗雪桂把毛衣往身上比对大小,闻言非常可惜地啊了一声,只能说:“好吧。”
“它很可爱。”洗雪桂伸手拿熊,没拿到熊,只握到了方宜烊的手,“别丢掉。”
“好吧。”方宜烊模仿他的语气,“只能留着了。”
意识到方宜烊又学他说话,洗雪桂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他纳闷地说:“我最近说话已经好很多了。”
确实,不像以前口音那么重了。
方宜烊点头,洗雪桂问:“你嘲笑我。”
“我没有。”
洗雪桂迷惑,对上方宜烊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确定地说:“有的。”
“没有。”
洗雪桂坚持不过三秒,“好吧。”
方宜烊摸了摸他的头,“版型好的留下,不好的退回去了。”
洗雪桂点点头,“好的。”
他们挑好要留下的,把要退的打包好,洗雪桂换了衣服,穿着一件黄色的卫衣,围了白色围巾,跟着方宜烊出门。
楼道声控灯坏了,冬天天黑得又快,洗雪桂一出门,伸手不见五指,他眨了眨眼,前他两步的方宜烊一手拎着袋子,朝他伸出一只手,他只犹豫了半秒,就很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
贴着方宜烊的手心,洗雪桂顿了顿,旋着手,把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插入他的指缝,与他相扣,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握紧,他安心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样才是牵手的正确方式。
刚抬步,在前面的方宜烊踉跄了一下,后背砸在扶梯上,洗雪桂吓个半死,脸贴上去,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方宜烊!”
方宜烊气息乱了乱,勉强稳住,微微偏过头,“笨蛋。开下手电筒。我没手了。”
洗雪桂慌慌乱乱地哦哦哦了几声,手忙脚乱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一道光投射出来,照亮了楼道。
“好了,走吧。”
洗雪桂乖乖跟上,他感叹有了手机真好,没有灯也能看见路。
迟钝了几层楼,他低头看着自己与方宜烊牵在一起的手,又忍不住觉得奇怪。
方宜烊为什么要牵他的手?
不过一会他就不纠结了,因为方宜烊说退完货要带他去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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