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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陈灿睡了一觉,醒来火车已经减速,邻座的小娃娃兴奋得直叫,让他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神色也就立刻变得黯淡。
原来已经离开了。
出站的人很多,却少有像陈灿这样两手空空,孤身一人的,他们大多说着乡音,脸上洋溢着笑,又或是神色匆匆。
刚到J城,陈灿在路边的小广告上找到了个房屋中介,其实也不算找,因为去的时候,中介正巧刚贴完,见到人来,端着职业微笑问:“帅哥,要找房子吗?”
陈灿的手机关机,没法用,很难再去找中介,于是点头,跟着人去看了几间房。
为了省钱,他租的是面积最小的屋子,一室一厅,卫生间是公用的,租金只需要八百块。
安顿下来之后,陈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床单被罩和生活用品,腹部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却没力气再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觉睡得不安稳,断断续续的梦境让陈灿更累,醒来时头疼欲裂,扶着床沿坐起,才发现自己在发烧。
头疼、喉咙疼,就连空空如也的胃也在叫嚣着试图寻找存在感,陈灿捂着肚子,缓缓挪下床,倒了杯热水喝下,才终于有了点力气。
凌晨的医院。
原本只是想挂水退烧,却被医生要求住院,躺在病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陈灿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刚刚检查完,医生皱起眉问他是不是刚生过孩子,陈灿白着张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医生见状也是气得不行,直说真是胡闹,就算身体底子好也不能这么造吧……将陈灿教育了一通,最后让护士用轮椅推着他去的病房。
刚生过孩子……孩子。
陈灿没扎针的那只手探进被子里,缓缓地摸向腹部,靠下的位置,那里有一道疤,不久之前还痛着,但更痛的是心。
被角被抓紧,拉过头顶,直至整个人被裹紧被子里,柔软的触感令陈灿终于松懈下来,他咬住唇,静静地落下眼泪。
那些泪重重地砸向枕头,在耳边发出轰隆巨响,一点一点,盖过窗外的呼呼风声。在J城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
陈灿在医院住了三天,待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之后,带着一堆药出了院。
攒下的钱交了三个月房租,又在医院花了一部分,他有些着急,开始想赚钱的法子,但J城是个不大发达的小县城,工作机会本来就少,思来想去,陈灿选择摆摊,这种形式成本小,来钱也会快些。
敲定之后,陈灿去附近的蔬菜批发市场买了食材,做的小吃是他家乡常见的,但由于现在还只是尝试,所以做的量不多。
回家路上,路过车店,买了辆二手小三轮。
夜里睡下时,陈灿感觉腰部酸疼,但今天他仅仅是洗菜切菜,完全没干体力活,这让他感到奇怪。在床上翻了几阵后,才勉强入睡。
因为做的是小吃,陈灿特意找了附近一家小学门口,四五点的时候就陆续有家长在门外等,见到新奇的小吃,就凑过来买上一些,陈灿的生意就逐渐好了起来。
最忙的时候是小孩子放学后,不断有小手捏着硬币在陈灿眼前晃,他实在收不过来钱,便把装钱的小盒子放到前面,让孩子们自己放了再去拿串串。
这所小学的校服主色是明黄,穿着活泼可爱的小朋友身上更显得活泼生气,摊上的东西卖光后,陈灿才有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望着蹦蹦跳跳走远的小朋友们,像是想起什么,蓦地垂下了眼。
第一天出摊,效果还不错。除去买菜和备菜的成本,还是小赚了一笔,但大多都是零钱,陈灿晃了晃铁盒,盘算着明天要去换了钱再存起来。
来到J城后,陈灿再也没有将手机开机,用不了便捷支付,他就去银行取钱,这下赚了一些,留下买食材的钱之后,他把剩余的都存了进去。
因为第一天摆摊效果不错,再去市场买菜的时候,陈灿就更大胆一些,还创新了好几种口味的串串,细心地在竹签上标注好。
在学校门口卖完还有剩余,他就回家短暂地休息,吃个晚饭,再推着车去附近的夜市,夜市年轻人居多,卖起来也很快。
因为用料足味道好,陈灿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了很多回头客,他郁结的心情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直至周日的晚上,还正常摆摊的陈灿将客人选好的菜下锅炸,就听见远处有人大喊——
“城管来了!”
几乎是瞬间,附近的小摊老板都飞快地收拾东西,生怕慢一点就被抓去,罚款不说,还要把摆摊的工具全部没收。
陈灿见状也开始收东西,摊前的年轻人一看急了,“诶老板,我的串串还没好呢……”
说罢,在一阵风里,莫名其妙被陈灿塞上了那辆小破三轮,快速逃离现场。
待回过神来时,小车停在黑漆漆的巷子口,客人还死死地抓着扶手,生怕给颠飞小命不保。
陈灿停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十分抱歉,“不好意思,串串你还要吗?我可以现在炸的。”
季一白惊魂未定,舔了下干涩的唇,懵懵然点头。
小巷弥漫着炸货的香气,搬着小板凳坐的客人正爽快撸串,陈灿则站在一旁,神色担忧,害怕城管又突然冒出来。
“真香!”
吃完最后一串,季一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朝陈灿竖大拇指,随后忽地想起什么,窘迫得不行,“哎我得回去。”
刚刚跑得太快,脆弱的拖鞋被大拇指戳出个洞来,这下漏风,凉凉的才感受到不对劲。
陈灿也看到了,不禁有些好笑,收好板凳,又踩上小三轮,对一脸尴尬的年轻人说:“我送你回去吧。”
“好嘞好嘞。”
之后陈灿还是坚持摆完了摊,也在期间知道这个年轻人名叫季一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晚上饿了穿着拖鞋睡衣就出来觅食,结果被老板带着跑出去二里地。
季一白很活泼,还自来熟,拉着陈灿聊好久,直到摆完摊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问陈灿要微信。
闻言,陈灿摇摇头,“我不用手机。”
季一白瞬间傻了眼,还有点受伤,心说就算不想加,也不用说这么蹩脚的理由吧!结果下一秒就看见陈灿已经关机多时的手机。
怪不得刚刚连付款码都没看见,季一白扫的是隔壁摊的码,再由那边的摊主换现金给陈灿。
季一白心情又好了起来,昂了句,“那好吧,你住在哪里?我明天还能过来还能看见你吗?”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对这个小摊老板莫名感兴趣,可能是这人性格温和又很友善吧,季一白自己也不大清楚。
“会的,我每天都在这里摆摊。”陈灿点点头,以为对方也是喜欢他的串串,要做回头客,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叫季一白的青年就彻底缠上他。
另一边,半个月前。
在陈灿到达J市当天,去银行取钱时,周途就得知了他的行踪,他准备好一切,准备去找人的时候,孩子半夜突然发烧,哭闹不止。
计划就被搁置了,因为孩子实在太小,刚出生没多久陈灿就离开了,如果他再走,孩子该会多可怜?周途不忍心。
宝宝状态好一些之后,周途拍了一张照片,传给陈灿。在此之前,尽管他心里清楚对方不会回信,却仍然固执地发了一条又一条。
-[宝宝生病了,哭了好久。]
-[回来看看他,好不好?]
……
-[多穿点衣服。]
……
-[宝宝今天好多了,会对我笑。]
-[我还是找不到你。]
……
-[陈灿,你真狠心。]
[撤回一条消息。]
看到这里时,周途顿住了手。
回想起这是前两天,宝宝哭了好久,他哄了好久,最后孩子哭得脸通红,他也几近崩溃,点开陈灿的聊天框,最后发了一句,我恨你。
大概是这句话实在太重,又是因为在气头上,发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颤抖着指尖撤回去,又要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和陈灿讲话。
宝宝彻底恢复之后,周途其实去了一次J市。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陈灿的具体住址,只能在陈灿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等待,他待了整整一天,才在黄昏的时候看到准备去存钱的人。
他站得远,却还是发现眼前的人瘦了好多,站在寒风里,脸色也不大好。天晓得周途多么想冲上去抱住他,无论对方怎么拒绝也会坚定地把他带回家去,可他没有。
陈灿离开是有原因的,现在他们的误会还没解除,就算强迫着人回去,对方也不会过得比现在好。
一路跟着陈灿到了租住的地方,看着陈旧的老楼,周途皱起眉,听到上楼的声音渐轻才快步跟上去。
陈灿停在某户门口,拿钥匙开门,关门。
周途仰着头,也没能在关门的瞬间看到他的脸。他在楼道里待了好久,想要为陈灿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至少现在,还不能让陈灿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他的下落。
之后的半个月里,周途一有时间就去J城,如果天气暖和,他就会带上宝宝,站得远远的,看陈灿支起他的小摊,认真工作赚钱。
再小声跟怀里的宝宝说,“他是你另一个爸爸,他没有不要你。”
——他只是不想要我了。
想起陈灿离开前,对宝宝多么抵触,就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孩子,那么我呢?周途回想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不舍。
渐渐地,陈灿的小摊生意越来越好,脸上也有了笑。周途有时候想,是不是分开真的会对陈灿更好,至少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他以前也没见过几次。
可每次这样想,他就会觉得不甘心,不想放手,他不想放陈灿走。
他始终站在暗处看着陈灿,直到半个月后的某天,周途发现,陈灿的摊前总会闪现一个男人。
缠着陈灿,给他讲笑话,手舞足蹈像个傻子,还总想抱着陈灿的手臂占他便宜,发现这点的周途差点失控着要冲过去揍人,但怀里还抱着宝宝,他忍住了。
回酒店当晚就病倒了,发着烧,又咳嗽,担心传染给孩子,他跑到外头走廊打了电话给周母,让把孩子接走,自己则去了附近的医院挂水。
那两天周途仿佛被放在油里煎,一想到陈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就气得胸口痛,剧烈咳嗽之后眼眶里都是眼泪,就更委屈,心里想着,陈灿明明是和他在一起的。
因为心里牵挂着人,周途病没痊愈就出了院,他去找陈灿,却眼睁睁看着那个青年比他先一步进了陈灿的屋子。
这天收摊早,陈灿数了数今天挣的钱,将一部分塞进季一白怀里,“谢谢你今天帮我。”
白天出门时,他的小车轮胎破了,现换也来不及,恰好季一白过来,就帮他推到摆摊的地方去,浑身是汗又马不停蹄地帮他叫卖。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陈灿发现季一白是个很不错的人,饶是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也能被带着多说几句话。
“我不要,”季一白看了眼怀里的钱,摇摇头,脑子转得飞快,“你请我吃一顿饭就好,去你家吧!”
就这样,陈灿莫名其妙领了个人回家。
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食材,因为有客人,陈灿买了很多菜,结完账沉甸甸的,季一白又主动揽了过去,“走吧走吧!”
这顿饭陈灿做得极为认真,为的是答谢季一白,同时对方也是他来J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从前的他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更加珍视。
只可惜饭刚端上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陈灿解了围裙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脸时彻底愣住。
是周途。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陈灿看到对方满是愤怒和质问的脸,又莫名地品味出一丝委屈来。
身后忽然探出季一白的脑袋,他随口问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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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冷的冬,一家三口在不同地方生病,原配还要拖着病体去抓男小三,唉🌝🌝
一想到待会周途要怎么击退情敌我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