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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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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下车,然后换车。

两个小时内陈朗青一直带着傅云飞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傅云飞浑然不知为什么阿青会一直带着他不停上下车,他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此时只是兴奋地跪在椅子上,双手撑在玻璃上,惊喜地望车窗外眺望。

傅云飞的举动显然让周围的乘客感到了怪异,他们纷纷向这个穿戴古怪的男人投来了或是疑惑或是轻蔑的眼神。

陈朗青也显得有些尴尬,他拉了把跪在椅子上,仍好奇地看着窗外车流的傅云飞,叮嘱他道,“快坐好,别丢人显眼的!”

傅云飞看见一队新婚的花车陆续开了过去,打扮得漂亮的花车让他眼前为之一亮,刚想兴奋一把,却在听见陈朗青的话后,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他扯了扯陈朗青的衣角,小声地嘟囔道,“外面的车上有花。”

陈朗青心烦意乱,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热闹的花车队伍已经只能看见最后的两辆了,车窗上那个大大的喜字洋溢着别人的幸福。

汽车最后到了城南的终点站,这里离陈朗青租屋的城北大约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算是很远了。

陈朗青拉着傅云飞下了车,对方最初的兴奋已经被长时间乘车的疲惫所代替,再加上傅云飞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下来,他已经显得神色恹恹了。

“阿青,这是什么地方?”傅云飞抬头看了眼周围似乎有些陌生的环境,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陈朗青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车站边的煎饼果子小摊上买了十来张五毛一个煎饼。

从他们早上离开家出来,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陈朗青不愿带傅云飞去店里吃面,将就着把煎饼塞到了对方手里。

“拿这个去吃吧。”

陈朗青咬了口有些干硬的煎饼,看着傅云飞已经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傅云飞在家里不是吃馒头就是吃冷饭,煎饼对他来说也算是少有的美食了。

只见他笨拙地抓着手中的煎饼,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往嘴里狠狠塞去,即便被噎住了,也不肯稍微停一下。

看样子,傅云飞真的是被饿怕了。

陈朗青的心里生出一丝丝心酸,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对方依旧宽厚的背部,“慢点吃,还有多的。”

“嗯嗯……”傅云飞高兴地点着头,看上去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

陈朗青没再说话,他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悠悠地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等傅云飞吃得差不多了,陈朗青这才又买了瓶矿泉水给他喝。

傅云飞吃得太快太撑,噎得够呛,看见水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接过来几下就灌进了嘴里。

他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水,心满意足的他擦了擦嘴,这才讷讷地问陈朗青,“阿青,你要喝点吗?”

他看见陈朗青没有伸手来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对方嫌自己,赶紧伸过袖子擦了擦瓶嘴。

陈朗青被傅云飞这不经意的动作刺激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隔阂,连一个傻子都看出来了……

“你喝吧。我不渴。”陈朗青摇了摇头,转身又走到煎饼摊子上买了十几张煎饼,

傅云飞虽然刚才才塞了一肚子的煎饼,可他看见陈朗青手里这些,眼睛又亮了起来。

“饿了的时候再吃。”

不知道是不是怕傅云飞吃撑,陈朗青把煎饼塞到了傅云飞的怀里,让他先放好。

傅云飞下意识地便收回了手,冰冷的手掌轻轻地搭在了陈朗青的温暖的手背上。

虽然身体很冷,可傅云飞的眼里却充满了暖意。

他直直地看着陈朗青,心里头觉得对方今天真是好极了,不仅让自己吃饱,还买了多的给自己放着。

这样的阿青,真好。

陈朗青眼神微微一黯,抽开了手,他把身上多余的几十元摸了出来,在傅云飞面前晃了晃。

“还记得这是什么吧?”

“是……钱。可以买好吃的!”

傅云飞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对于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能勉强记得的。

也是,他应该记得钱字,要不是为了这个字,他和其他帮派的人结下梁子,也不会被打伤至今天的地步。

“记得就好,看着啊,我现在放你兜里。”

陈朗青把手里的钱放进了傅云飞的外衣口袋里,可刚一放进去,他又觉得不放心,毕竟对方现在是个心智不太健全的人,要是被小偷盯上把钱偷走了可不好。

他又把手里那把破破烂烂的票子掏了出来,拉开傅云飞的外套,把钱放进了内抄里。

“放在这里,你可别忘记了。”

傅云飞不知道陈朗青这是要干嘛,他只是傻乎乎地点着头,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

做完这些事,陈朗青左右望了望,这里挺偏僻的,来往也没什么人。

“你坐着等我,我去附近上个厕所。”

陈朗青把傅云飞搀到一边的花台上坐下,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时,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阿青,我怕……”

傅云飞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和他的外表年龄不符的稚嫩与担忧,他紧紧地蹙着两道剑眉,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

他似乎感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但是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乖一点,听话,好好地在这里等我。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陈朗青别开头,不去看傅云飞脆弱的眼神,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才没有回头地走过了马路。

傅云飞很想和陈朗青一起去厕所,他想就是自己守在外面也好,可是阿青不要他去呢……

“阿青……”

傅云飞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一直紧紧地追寻在陈朗青的身后,直到对方的背影隐入一片小区之中,再也看不见。

陈朗青当然没有去上厕所。

他走进那片小区之后,很快便从侧门绕了出来。

就像做贼似的,陈朗青一脸紧张与焦虑,生怕傅云飞那个傻子会跟过来。

他一拐出了小区,立即便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催着司机开车。

当坐上车的那一刹,陈朗青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这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了眼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景物和人流,疲惫地闭上眼靠在了椅背上。

丢掉傅云飞,就像丢掉陈朗青曾经灼烈不已的爱与恨一般。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陈朗青也并非没想过忘掉过去,重新爱上傅云飞。

然而现实却让他察觉到要如以前那般全身心地去爱傅云飞,真是太难,太难了。

他曾经是那么爱傅云飞,以至于爱得那么卑微,甚至爱得那么卑贱。

但是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陈朗青也经不起太多的伤害。

傅云飞对他的伤害就像他曾经的爱一样,一样深。

陈朗青爱过这个傻子,现在却难免恨着对方,再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由,是时候让自己自由了。

不管傅云飞以后是被送去救助站,还是在街头靠乞讨维生,抑或是冻死饿死的街头。

他都不管了,也管不了。

也是,陈朗青现在一个人讨生活都艰难,带着一个傻了的傅云飞,他真的是有心无力。

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陈朗青一个。

陈朗青打开门,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仰起头轻轻苦笑了起来。

一个人又如何?

人这一生,到最后,谁不是一个人?

咕……

忽然,陈朗青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也是,今天他买的吃的都给傅云飞那傻子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吃呢。

看,日子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总要照常过下去的。

陈朗青把厨房的剩饭热来吃了,然后又把小小的屋子好好收拾了一下。

傅云飞那间屋因为平时总是锁着,难免有股怪味道,再加上对方失去自理能力,那间小屋子就变得更是一塌糊涂了。

收拾着脏乱的房间时,陈朗青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昔日那个飞扬跳脱的傅云飞真的是傻了,连大小便有时候都会漏出来,所以床单上才难免有这么些不堪入目的污渍。

把这样一个傻子丢在外面,自己到底还是太残忍了一些吧……

陈朗青面色沉重地叹了一声,手却没有停下来,他很快就把床上的被单收拾在了一起,准备明天再全部洗掉。

简单收拾完屋子,陈朗青也觉得有些累了。

明天他还要继续去超市上班呢,今天请假已经是迫不得已。

少干一天,就要少一天的饭钱。

好好地活在当下,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傅云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几块煎饼,艰难地把它们塞进了嘴里。

阿青怎么还不回来?傅云飞不太清晰的头脑之中,充满了疑惑。

嘘嘘……应该要不了那么久的啊。天都黑了。

“阿青,我好冷,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云飞眼巴巴地望着陈朗青离开时的方向,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虽然傻了,可是孤独和寂寞的感受却不曾消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傅云飞多希望有一只温暖的手,可以牵着他。

终于,随着夜幕的降临,傅云飞终于呜咽着哭了起来。

虽然他又冷又饿,可他不敢离开自己现在坐的地方,他怕他走了,陈朗青回头就找不到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阿青还不回来,他一直有乖乖地听话,一直在安静地等待。

为什么阿青还没回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朗青很快就被惊醒了。

整个晚上他一直没睡好,一直在做噩梦,噩梦的场景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但是主角却始终只有他和傅云飞两个人。

陈朗青揉了把脸,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也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超市早上总有很多货要整理,得在开门前把一切做好。

他匆匆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昨晚剩下的冷饭拿了出来。

他刚要抱怨什么,可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需要再专门给那个人弄吃的了。

昨天他把傅云飞送走了。

陈朗青怔忡了半晌,默默放下了饭碗,他走到了傅云飞住过的那间小屋子里,借着客厅灯光又看了看这个像狗窝似的地方。

床边用来锁过傅云飞的铁链还丢在那里,而那张小铁床上的被单都被自己抱开了,什么都没留下。

清晨的温度还很低,在屋里,陈朗青也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不知道傅云飞现在在哪里,又会不会很冷。

又是忙碌的一天,搬完货之后,陈朗青在公司的公共淋浴室洗了一个澡才出来。

他穿好衣服,拢了把湿润的头发,这才打起精神走出了大门。

外面的风刮得像刀子一样,冷得割人。

陈朗青挤上了最后一班的公交车,找了个座位坐下。

窗外的夜黑沉沉地诉说着亘古的孤独,街边的霓虹映在朦胧的车窗上,点亮了疲惫乘客的满心寂寞。

陈朗青定定地望着外面,眼神渐渐发怔。

他又想起了傅云飞,想起那个伤害过自己,也被自己伤害过的男人。

到最后,他还是无法尽释前嫌,又或者他扔掉傅云飞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并不相关。

现在的生活太难了,带着一个傻子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陈朗青心中的善良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磨尽,他已经算对得起傅云飞了,要不是他主动接手照顾对方,或许对方一早就死了。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总不能强迫他带着这么个……当初便不爱自己,而自己也不愿再去爱的人,过一辈子苦日子吧?

陈朗青想起往事,轻轻地叹了一声,用手抚住了眼。

似乎只要闭上双眼,这个冷漠的世界便可以暂时与他无关。

这几天陈朗青的同事都可以看到对方一有空就盯着电视不放,而且每次对方都会打到本地新闻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浓妆艳抹的主持人。

有人看见陈朗青认真看新闻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调侃他几句,“喂,小陈,这么关心国家大事啊?”

陈朗青回过头木讷地笑了笑,继而又将头转了过去,继续盯着电视看。

自从他悄悄丢掉傅云飞之后,已经是四天过去了。

他到底天生不是个做坏人的料,要不然当初傅云飞逼他加入黑社会干坏事时早就答应了。

丢掉了那个其实和自己已经无甚相关的男人,陈朗青的内心一直不安。

他连做梦的时候都时常梦到对方。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陈朗青心里也开始了担忧。

要是傅云飞没被收容进救助站,那么对方会不会流浪在大街上?

他现在变得这么傻,懂得找地方取暖吗?懂得乞讨吃的吗?

要是被以前和他有过节的黑帮份子看到,那些人会不会借机为难他?甚至……

陈朗青捏着一副污脏的手套,牙关渐渐紧咬了起来。

虽然自己已经想过丢了对方就不要再去管,可是陈朗青却不明白他的脑海里为什么总是会浮现那个人,浮现出那张可怜兮兮的哭脸,就连耳边似乎也总能听见那个人怯懦地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傅云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这是一间白色的屋子,他紧张地睁着眼,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

嘴巴里又干又苦,身上也好痛。

他记起了有几个人想把自己拖走,他不去,然后那些人就打他了,还拿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阿青……”

恐惧和委屈让傅云飞的情绪很快失控,他挣扎了一下依旧被绑住的手脚,泪水盈满了眼眶。

这里虽然比外面要暖和得多,可是阿青会找不到自己的。

傅云飞想起陈朗青那天离开时的背影,内心之中变得更加凄楚。

屋外的护士看见这个前两天被警察送来的患有精神病的流浪汉醒来之后,立即告诉了医生。

这个病人有暴力倾向,也不知是谁家走丢的,看他穿的衣服并不是一个长期在外流浪的疯子。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傅云飞面前,问了他几个问题,可对方只是一个劲地挣扎着被约束住的手脚,嘴里不停地嚷着一个叫阿青的名字。

“放开我,我要去等阿青!你们是谁啊,干嘛把我绑起来!”

傅云飞满面惊恐,他拼命地挣扎翻滚,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

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三无人员医院已经收了很多个了,医生见惯了各‌‎色‌‍‎‍‎色‌‎样的疯子,也没觉得傅云飞有什么特别。

他不耐烦地对身边的护士说道,“一会儿药量加大点,先把这疯子收拾老实点。”

不管傅云飞怎么吵嚷挣扎,门关上之后,便没有人再来理他。

直到他声嘶力竭地瘫软了下去,这才有护工进来灌了他一把药。

五颜六色的药丸让人看上去就害怕,傅云飞被强行掐开嘴,被人厉声恐吓着将药塞进了嗓子里。

虽然阿青也会对他很凶,但是这些人却让他异常害怕。

傅云飞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慢慢地蜷起了身子。

这些人不要他去等阿青,还凶他,真是好坏好坏。

“请问你看见过这个人吗?”

这几天陈朗青都拿着傅云飞的照片在街边到处问人,他心里到底是放不下那个傻子,特地请了假出来寻找对方。

有的路人看了眼陈朗青拿着的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摇了摇头就匆匆地离开了,有的路人则是看都不看,直接摆着手离开。留给陈朗青一脸失落。

在这个忙碌的世界里,助人为乐也是有限的,每个人的时间都是生命组成的一部分,都弥足珍贵,没人愿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

连续找了三天,在陈朗青丢下傅云飞的那个地方,没有人能准确告诉他对方的去向。

虽然一度有人说见过这个有些呆傻的男人,但是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诶,这家伙没傻前蛮帅的嘛。”

一位每天都要路过这里去广场锻炼的大妈想起了前几天坐在花台边的那个傻子,她还记得当时对方手里紧紧攥着几块烙饼却舍不得的吃掉。

陈朗青苦涩地笑了一下,是啊,傅云飞没傻之前,谁人不夸傅爷一声英俊潇洒呢。

“那大妈您知道他后来走哪里去了吗?”

眼前似乎升出了一丝希望,陈朗青紧追不舍。

大妈仔细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在陈朗青耳边低声说道,“你兄弟似乎是被警察带走了。你知道,现在到处都叫着要和谐嘛,最近街上的疯子叫花子什么的据说都要被清理。我前两天回来的时候,还说给你那兄弟带点吃的,就看见几个警察和医生把他拖上车拉走了。那车是附近的精神病院的,你去那里找找吧。”

精神病院!

陈朗青一愣,随即却苦笑了起来,对于傻了的傅云飞来说,那地方或许真的适合对方吧。

“谢谢您,大妈。”

“唉,不用谢。早点接他出来吧,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就算疯了傻了,有自己家人照料总是要好一些的。”

“嗯,我会的。”陈朗青感激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的傅云飞的照片,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傅云飞在精神病院里表现得惊恐不安,他无法回答医生的提问,也不愿配合做检查,只是一个劲地哭闹着要找阿青。似乎他一生的意义都寄托在了阿青两个字上面。

对于这种有政府机关送来的精神病人,精神病院是很欢迎的,虽然这些三无人员很可能完全找不到最终的归宿,但是政府却会拨款给医院关着他们。

能不能联系上家人都无所谓了,只要不要溜到大街上影响了社会的和谐发展就行。

既然傅云飞不肯配合,医生也不愿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当即叫护士和护工把傅云飞连拖带拉地弄回病房去。

陈朗青很快就找到了大妈所说的那所精神病院,走进大厅的时候,他有些忐忑不安,将手心里傅云飞的照片攥得更紧。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把傅云飞送进精神病院休养,可他现在实在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

这一次,阴差阳错政府做了好事,陈朗青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就不要接回傅云飞了。

毕竟,跟着自己,傅云飞也只能吃苦,而陈朗青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再一次对傅云飞生厌。

他只是出于良心上的不安才出来找对方的,但现在若对方有了一个好的归宿,那么就让他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

政府办的精神卫生中心整洁而干净,一切显得有条不紊,住院部的大楼宽敞明亮,看上去环境很不错。

陈朗青神情恍惚走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被人当做了来主动看病的病人。

他向医生咨询了一下这里住院的待遇,对方满面堆笑地告诉他绝对是优质服务,每日三餐定时定量,还会有专业的人士督促病人吃药运动,一个月的收费在三千元左右。当然,如果他需要更好的服务医院还有另外的套餐。

一个月三千……比自己打工的工资都高了。

傅云飞住这里看来还真比跟着自己好,至少自己不可能拿三千元来专门照顾他。

陈朗青转头看了眼住院区紧闭的大门,里面有几个穿着病服的身影在悠闲地走来走去。

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却不必忧虑生活的压力,况且傅云飞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得过自由。

陈朗青愈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想,今天就是他和傅云飞真正道别的日子了,或许以后有机会他会悄悄来看望对方,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就在陈朗青放松地转过身,准备离开医院时,他听到身后的封闭的住院区里传出了一阵熟悉的咆哮声。

“放开我!我要去找阿青啊!放开我!!!阿青……阿青叫我等他的!呜呜呜呜……”

最后,愤怒的咆哮变成了无奈的哭号,再一会儿,这哭号声也渐渐变得弱了。

陈朗青猛然回过头,那几个悠闲晃动的身影依旧在他眼前,可他知道在那扇紧锁的门后,傅云飞,一定很难过。

陈朗青进了病室的时候,那几个正在捆绑傅云飞并嫌对方吵闹个不停顺手抽打他的护工,并不知情。

他们恶狠狠地欺负着这个一进来就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影响他们休息的流浪精神病人,就像在欺负一只没有主人的狗。

“住手!”

陈朗青本来只是想进来看看傅云飞而已,他以为三千一个月的待遇一定比跟着自己好得多,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过得这么惨。四周那些铁栏杆封闭起来的窗户或许才是三千元真正的用处。

跟随陈朗青一起进来的医生也不知道护工们居然又在虐打病人,他们虽然对护工施暴的问题有些耳闻,但到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毕竟,得罪一个疯子总比要得罪一个活人好。

两个男护工一起转过了头,他们愣了愣,立即尴尬地站到了一旁。

其中一个还骂骂咧咧地说,“啊,这家伙又打我,真是凶残!医生,什么时候还是带他去过电矫正下行为得好。”

“好了,好了,他的家人似乎找到了。你们先出去休息吧。”

医生也知道这人是在胡说八道,急忙将对方赶了出去,以免惹出更多麻烦。

陈朗青已经无暇去管那两个没人性的混蛋,上前就抱住了胡茬满面的傅云飞,几天不见,对方明显地消瘦了许多,眼眶深深地下陷着,更糟糕的是,傅云飞的脸上甚至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阿青……他们打我……呜呜呜呜……我好怕,你怎么才来?”

“别怕,别怕,我不是来了吗。”陈朗青看着傅云飞身上紧密的束缚,急忙伸手去解。

一看见陈朗青,傅云飞的情绪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再吵闹,只是低声地呼唤着对方,而眼里也闪现出了异常的温柔。

做好了详细的备案之后,前来协调的警察嘱咐陈朗青一定要看好傅云飞,不要再让对方乱走,以免再度走失。最近上面的和谐精神抓得很紧,务必要营造出和谐社会,像傅云飞这种又脏又讨厌的精神病人怎么能随便放到街上来呢?

陈朗青无奈地笑了笑,紧紧扶着傅云飞的手臂,连声答应,“您放心,不会再出这种事了。我会看好他的。”

“那就好。要是你再看不好,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让你接他回去了。”

警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背着手离开。

傅云飞一直低着头靠在陈朗青身边,一句话也不敢插嘴,他被抓来时就是那些警察动得手,把他打得可痛了,他心里虽然恨死这些穿制服的,可也那么害怕他们。

“阿青,我们回去。回家。”傅云飞看见那警察走了,这才敢在陈朗青的耳边小说地说。

又回到了那个狭小一无长物的家,傅云飞显得异常开心。

只不过他在精神病院住了几天,吃了些药,也挨了不少打,身体还没恢复好,一进门他就不小心摔在了沙发边。

正在忙着关门的陈朗青听见身后闷响了一声,转头就看到了靠在沙发边龇牙咧嘴的傅云飞。

“啊,你怎么摔了!”

“没事……不痛的。”

傅云飞看见陈朗青担心自己,连忙摇了摇头,比起在精神病医院受得罪来,只要能回到这个地方,他什么都不在乎。

陈朗青将傅云飞扶了起来,去厕所拧了把毛巾递给对方擦擦脸。

傅云飞笨拙地擦着脸,满是胡茬的脸上笑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以前的傅爷,下巴总是剃得干干净净的,风度翩翩,颇有几分上流精英自律的气度,连陈朗青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他们年轻时他不是因为傅云飞的长相而喜欢对方,但那之后,傅爷这个人的确从外表上就有了一种可以俘获人内心的力量。

陈朗青去厕所找了半天,发现剃须膏已经用完了。

没办法,他只好出门去买,虽然现在傅云飞傻了,可他倒不想看见对方这副邋遢的样子,总觉得这样邋遢的傅云飞不仅是在糟蹋自己,也是在糟蹋他们之间的回忆。

“你在家乖乖呆着,我下楼去买剃须膏,很快就回来。”

听见陈朗青又要离开,傅云飞顿时变得十分紧张,他的眼里流露出对陈朗青离开的恐惧,接着就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那间小黑屋。

陈朗青正纳闷对方干嘛忽然钻进那间平时他最怕的屋子,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阵锁链拉动的声音,也看到了一边将锁链往自己脚腕上绑,一边将另一头递给自己的傅云飞。

“阿青,我不乱跑,你,你锁住我吧,像以前那样,我一定不乱跑。我听话,你不要再丢掉我……”

说话的时候,傅云飞的眼里晶莹闪闪,他宁可被他最讨厌的锁链绑起来,也不愿再和阿青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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