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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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蓝是根领带,这没什么。
他有自己的名字,这原本也没什么。
但他拥有名字的原因是他能够说人话,并且他的认知、逻辑之类的也与人类基本无异。
于是话又说回来了。戴蓝是一根领带,也可以说,他是一根成了精的领带。
戴蓝的养父——姑且这么称呼——为他安排了专人照顾,一共两人,男的那个负责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女人则是处理他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麻烦事情。
作为一根成了精却不能够变成人的领带来说,活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戴蓝不喜欢待在家里,可是他要出去的话,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大概没人会想象过,走在路上,看到地上有一条领带,不知道是谁掉的这的,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结果却看到这条领带在地上扭起来,像是一条蛇一样前进。
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的事情,是个人大概都快要吓死了,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地上的那个东西的确是一条领带,还是说它其实是一条蛇。
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个男人或者那个女人带着戴蓝出门。但戴蓝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他总喜欢跟监护人们对着干。
人类是需要睡眠的,这对戴蓝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在最开始的时候,戴蓝经常趁着男人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去。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只能在门口转转。
戴蓝经常不开心,还有别的原因。
他很不喜欢看护他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养父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他身边的男人都奇丑无比,女人也大多五大三粗。
而好巧不巧的是,戴蓝他是个颜控。
他在养父面前打滚,吵吵嚷嚷说不要那个男人照顾自己的起居。他想要个漂亮的人来照顾自己。
养父提议让另外一个女人来顶替这个位置,戴蓝也不同意。
他的性别观念不允许自己和一个异性靠得这么近。
养父扶额,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个领带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戴蓝不服气,他当然有性别意识。他是蓝色的领带,所以他当然是个男人。
养父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女领带是什么颜色?”
“当然是绿色了。”戴蓝说得毫不犹豫,看来他是真的这么认为了。
养父陷入了某个疑惑的瞬间。他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一件事,这个领带他……不会是个文盲吧?
蓝和男真的不是同一个读音啊……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了,戴蓝肯定要跟他翻脸。
他只能把给戴蓝找个语文老师这件事默默提上日程。
戴蓝又撒泼打滚了半个小时,养父也看够了“领带舞”,终于松口答应了这件事。他对那个女属下说,照戴蓝的要求去找就行了,调查好背景以后要给他报备。
戴蓝乐滋滋地写了一大堆要求上去,无非是什么,脾气好、有耐心、认真细致、会做家务、无不良嗜好……
但是最基本的被他放在最前头:长得好看。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招员工,而是招结婚对象啊。女下属在心里默默吐槽。
别的不说,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换成是她也愿意结婚。
不过考虑到戴蓝是一条领带,女下属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这种想法的。
她只是在发出去时把长得好看改成了五官端正,否则那招聘启事看起来也太像招婚启事了。
等了两天,下属筛了一批最好看的人出来,把简历上的照片给戴蓝挨个过目。
证件照么,看起来都一股假人样,戴蓝没看出来什么,点了两个看起来太凶的人不要,意思是其他的都没问题,只能面试看了。
到面试的时候,戴蓝就在单向玻璃后面坐着,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一圈都不是很满意,有的人长得是不错,可是要么声音不好听,要么性格挺急躁。
最后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气质却要比刚刚来的大部分都要沉稳。他声音好听,说话不急不缓,很有条理,戴蓝听到他说话就觉得喜欢得不得了了,基本上就已经定下是他了。
面试结束,男生站起来以后,戴蓝才注意到他的一双手,细长而白皙,看着就是一双经常拿笔的手。戴蓝记得人类是这样称呼这类人的:翩翩公子。
这个词出现在戴蓝脑子里,他自己惊了一下,莫名觉得自己肚子里竟然还有点墨点子。
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想盯着这双手看简直再寻常不过了,于是继续直盯盯看着,眼神也越来越炽热。
作为一根条形的生命体,他脑子里渐渐被一个念头灌满了:想要缠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一点点绞紧,感受他手臂的血管和肌肉。
戴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发热了,他姑且算是脸的地方其实已经很红了,不过他自己看不见,所以他只以为自己的热是从心里来的,是一种情绪带来的错觉。
他把自己情不自禁开心得打着圈的尾部举起来,在呼叫铃上叭叭叭地一通狂按,告诉他们这个人自己要定了。
下属还是第一次见戴蓝对一个人这么有好感,虽然面试的时候已经看过脸了,但是觉得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来着。
她又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只能说,看起来很耐得住性子,身体似乎不是很健康,稍微有点瘦弱。
也许戴蓝就喜欢这样的人?
虽然她不懂领带的心思,但考虑到人也有喜欢病美人的,那么和人类沟通无阻的戴蓝也有人类的癖好,似乎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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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最后的审核,这人就算定下来了。戴蓝在等待的时候又翻出来他的简历,看见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北粟。
这名字挺好。戴蓝这么跟养父说的。
养父听下属描述了当时戴蓝的反应,直觉哪里不对劲,就立马打了电话来问戴蓝。但戴蓝的回复可以说是毫无问题。
他只是一条单纯的领带,虽然有点颜控,但是也不至于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养父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什么直觉,估计是自己思虑过重了。
于是他笑着应和戴蓝的观点。虽然他实在是没看出来这个名字哪里好了。
渺沧海之一粟。
这个粟字他不喜欢。养父向来慕强,这样小家子气的名字和这样单薄的身子板让他对北粟没什么好感。只是北粟毕竟不是他的属下,而是给戴蓝找的“保姆”,太强壮反而不是好事,这样想来,养父虽然任然不大喜欢北粟,可是却也放心了不少。
也幸好他没多问一句戴蓝觉得这个名字好在哪里,否则要是听到戴蓝说出“他是北,我是‘南’,他跟我在一起很相配”的话,养父这颗老父亲的心就彻底不能放下去了。
养父的电话一挂,那边的下属就已经跟北粟签好合同了。为了保护戴蓝,北粟还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北粟父母双亡,还要供一对双胞胎妹妹读书,资历尚浅的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虽然对于大公司要招保姆,保姆还要签保密协议这件事感到疑惑,但还是稍作考虑便答应了。
虽然要求严苛,但待遇实在是好。
北粟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才找到了一份这样好的工作,直到他被带到会客室,和自己实际上的老板第一次见面,他想穿越回到半个小时之前,重新好好考虑这件事。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走进来时,北粟还只是感到一些威慑——对方的压迫感太强,北粟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男人自我介绍了,北粟认真记下他的名字,结果男人介绍完自己以后才说,现在我要给你介绍一下你之后要照顾的对象。
北粟感到一丝丝怪异。并不是说他迫不及待想要和自己的老板见面了,他虽然对工作认真负责,但也不是那种上赶着工作的人。
他只是对于这种介绍方式感到疑惑。男人既没有掏出一张照片指给他看,也没有拿出电子设备放一段视频,而是用了一个预告的口吻。
难道老板会忽然以一个令人瞩目的神奇方式出场,现在是在提前预热?北粟开始考虑自己要怎样捧场老板才会满意了。
然后老板确实以一个非常神奇的方式出现了。健壮的男人把……肩上的领带拿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把那条领带放在桌上。北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这么呆呆看着,两只手也无措地搭在膝盖上。
这时,他听到有人说话了:“你好,我是戴蓝(^-^)/。”
很活泼的一个声音,要是在街上遇到有陌生人人这样跟自己说话,北粟虽然会因为自己本身内向而感到尴尬,但还是会回应的,然后赶紧走开,心里却悄悄地感到一点儿惊喜。
可是这里不是大街上,眼前的也不是自来熟的陌生路人。
眼前的是……一条,会说话,还有乌黑大眼睛的领带。
北粟机械地回了一句“你好”。下一秒,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了。
这一定是个荒唐的梦吧。意识彻底沉寂的最后一刻里,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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