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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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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咱们的孩子,谁也别想从咱们手中夺走他的命。

终于!!!!!

-----正文-----

烛光熹微,穿堂风一过便使劲跳了几下,眼见要灭了,又顽强地活了下来。

陆宛被烛光耀了眼帘,眼皮底下微一滑动,就着跃动的烛火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

梁蕴品一直坐在床侧,见陆宛意识模糊,便上前抚了抚他的侧脸,“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好……”

陆宛声音又虚又哑,梁蕴品急忙支起身子给他端水,不顾自己脚步虚浮。

茶盏刚送到陆宛嘴边,陆宛张了张嘴,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呼”一下拨开了茶盏。

精致的器皿摔落在地,瓷片溅射,梁蕴品瞧着被拨开的手,困惑地看向陆宛,只见陆宛将手滑至小腹,下意识护住那处,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惊惧。

他顿觉心酸,俯下身子一把拥住他的妻子,“别怕,我——”

“官人……”

陆宛浑身发颤,在梁蕴品怀中抖得像个筛子,“这水里,是不是添了——”

“不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梁蕴品甚少如此失态,他与陆宛婚后虽日渐亲密,如胶似漆,却也从未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刻。

陆宛惊惶的眼神似是在他心中剌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疤,只叫他血流不止,心痛得无以复加。

“对不起,阿宛,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他用力抱住陆宛纤瘦的肩骨,泪顺着鼻梁流入陆宛的肩窝,“我没有不要咱们的孩子,你别……别怕我。”

陆宛一顿,因昏厥而断裂的记忆统统涌上脑海。

一股悲怆感瞬间覆盖了他的灵识,他眼眶一热,两行清泪顺着颧骨滑落。

“官人为何要杀了咱们的孩子……”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为梁蕴品寻借口,“是担忧我的身子吗?”

“别担忧,我没事的。”他正了正身子,似乎在向梁蕴品展示他有多健硕,“我虽身子畸曲,但到底是男子的体魄,只是有孕而已,这么小的孩子,不会累及我的,官人放心!”

又巴巴道,“至于爹娘蒙冤入狱,我虽无法坐视不理,但也绝不会困顿于心,连累腹中胎儿……更不会连累梁家!”

他强颜一笑,“我答应官人,决不会叫自己受半分伤害,好不好?”

“但求官人,求您,让我留下他!”

“……”

陆宛越说,梁蕴品的手箍得越紧。

他一颗心像是坠入了极寒深渊,又似是被泡在一碗浓烈的高粱酒中,又苦又涩,几乎叫他无法喘息。

他不住否认,“别说了,别说了阿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是我骗了你!”

陆宛本来还欲争取一番,闻言倏地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官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蕴品缓缓抬起身,猩红的眸子同陆宛的视线对上,几经犹豫才道:“你可知我那日身中迷情之毒,为何要苦寻象姑馆,而非直入花街寻一女子泄欲?”

陆宛懵懂地看着梁蕴品,“我,我以为,官人自知断袖——”

“不,在与你重逢之前,我不曾有过‎‍‍‌男‍‎‎‍‌女‌‍之情,更无从谈断袖之癖。”

梁蕴品抚去陆宛眼角缀着的泪花,自己却落下一滴泪,“去象姑馆,是因为我近不得女色,不得与女子苟合,更不得……留种。”

“留种……”

陆宛眸色一闪,似乎有人在他识海中扔了个路引,往日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正顺着这个引子连成一条粗长的线。

梁蕴品苦笑一声,“是,我若留了种,梁氏一门,连我那位居右相的父亲都会被连累。轻则父亲降职,全家软禁于府,非死不能出。重则——”

梁蕴品顿了顿,“家人皆因我而死。”

“而我们兄弟四人只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受困于高墙之内,往后余生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陆宛眸光一震,腹部的胀痛又隐隐翻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陆宛呆呆地看向虚空中的一点,思绪不知拐向了何处,倏然一抬眸子,“所以官人当初娶我,便是看中了我这副身子么?”

他忍不住往坏了猜测,“看中我是个男子,不能留种,便不会对梁家造成威胁……”

“不,自然不是!”

见陆宛越想越偏,梁蕴品急忙握住他的手,澄清道,“阿宛,我能娶你,或许因为你是男儿身,不会受到官家的阻拦;但我要娶你,绝不因为你是个男子!”

“你看看我,”梁蕴品勾过陆宛的下巴,恳切地与他对视,“想想我们在盈蕖馆的日子,想想我们成婚后,我对你的依恋——”

他怆然一笑,“阿宛,我一颗心全然在你身上,根本瞧不见旁人半分。”

“这才是我求娶你的原因。”

陆宛怔怔地看着他,倏忽,斗大一颗委屈又释然的泪珠自脸颊滑落。

梁蕴品心疼地将他扶起,紧紧拥过他,用冒着青茬的下巴蹭了蹭他的额角,“都怪我,若我将天旨一事在成婚前告知,或许还能叫你抉择一番,说不定便不会被我拉下泥潭……是我太自私,太想占有你了。”

误会既已解除,陆宛的思绪又被拉回正轨,他听见“天旨”二字,敏锐察觉到这便是所有痛苦的源头,“天旨……是什么?”

梁蕴品顿了顿,再一次紧了紧手臂,终于下定决心同陆宛坦诚一切。

“此事,还要从两年前的那个冬天说起。”

……

“满天神佛在上,我瞒着你的,只有这些了。”

梁蕴品自四更说到五更,口干舌燥,却有一大半是慌的。

他惴惴不安地紧了紧自己的手,满怀歉意道,“所以阿宛,不是陆家连累梁家,是梁家……连累了岳父岳母。”

陆宛半晌没说话,叫梁蕴品越等越心焦,他迫不及待将陆宛从怀中扶出与他对视,却见陆宛早已泪流满面。

“阿宛,阿宛……”

梁蕴品手忙脚乱拭去他的泪,咬着唇痛不欲生,“对不住,对不住!你若怪我,便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也不为过……可你不能再动气了。”

他吻了吻陆宛的鼻尖,和声劝他,“姬大夫说,你若再伤心下去,怕是神仙难救,金丹难返。”又自暴自弃道,“若你没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怕是无半点意思了……倒不如你一刀了结我,既解了恨,又能叫那大邹皇帝看看,没了我,天会不会塌,大邹会不会亡,百姓又会水深火热到何种——”

唇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上,梁蕴品眉心一跳,与陆宛哀愁的眸子对上。

“官人在胡说些什么……”陆宛道,“官人天命所护,必能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你,你不怨我?”

梁蕴品一把扯开陆宛的手攥进手心,既高兴又不解,“我哪来的什么天命所护……连你也信了那天旨?”

“那劳什子青玉案板,分明就是有心之人造出来,要祸害我梁家的妖物!”他恨得牙痒,又百般无奈,“终有一日,我会将幕后黑手翻出来,叫官家瞧瞧这天旨有多荒谬,此人又有多么的居心叵测!”

“……”

陆宛看着梁蕴品,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他心中自然有怨,他怨世道不公,竟叫梁家遭小人暗算,居如此尊荣之位,却只能接受无后而终的奇耻大辱。

又怨官家糊涂,竟分不清忠奸善恶,还将无关朝堂的陆家也牵扯进去。

可叫他怨梁蕴品的隐瞒……他办不到。

没人比他更懂自己的心,他明白自己即便早就知晓一切,依旧会走入这个荆棘密布的陷阱,只要梁蕴品爱他。

他对梁蕴品的纵容是一道亘古以来无解的题,只要能同他长厢厮守,他便甘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化骨成泥。

沉默良久,他听见梁蕴品惴惴不安的试探,“夫人还是恼了我,对吧。”

“夫人……要休了我么?”

“什么?”

陆宛撩起眼,却见梁蕴品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眶幽红,似野兽般死死地凝视着他。

那张如巍峨高山般的冷峻的面容也鲜见的出现了几道裂纹,似乎他只要一点头,那野兽的犬牙便会咬上来,狠狠撕碎他脆弱的脖颈。

“官人多虑了,我只是……为梁家的遭遇而痛心,为肚子里的孩子感到不甘,又为官家无端牵连我爹娘而愤怒,仅此而已。”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注视着梁蕴品通红的双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至于官人的欺瞒……我既嫁过来,便早已下定决心与官人共渡患难,官人是瞒了我,可我又何曾没有瞒过官人?”他抬起梁蕴品裹住他手掌的手,在侧脸蹭了蹭,“这下,我算是同官人彻底扯平了。”

梁蕴品心中一动,眼见又要落下泪来,他摇了摇头,“不,阿宛,你瞒我是为了救我,而我瞒着你,是为了占有你,也害了你,害了岳父岳母,还差点儿害了咱们的孩子。”

“我欠你的,今生今世都还不清。”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陆宛温良宽善的眸,强自镇定道,“总而言之,陆家的事你别担心,我方才琢磨许久,已然有了对策。”

既然父亲的退让,他们四兄弟一味的隐忍,都无法得到官家的信任——

他抿了抿唇,眸中骤然射出一道凌厉的光:那便别怪他用「大邹的命脉」相挟,去换回岳父岳母。

陆宛看着梁蕴品的眼神似有所感,眼中透出一丝恐慌,“官人的对策,是什么?”

“不必担忧。”

梁蕴品顺势将陆宛拥入怀中,顾左右而言他,“相信我,我会护着你们,不管是陆家,还是咱们的孩子。”

陆宛一怔,一直紧蹙的眉眼骤然一松,“官人是说,这孩子……”

“是。”

梁蕴品闭上眼,似一只头狼憩息在自己的伴侣身旁,轻声道,“我反悔了。”

“那是咱们的孩子,谁也别想从咱们手中夺走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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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黑化版)已成型,梁家四子即将走上各自的宿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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