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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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很健忘。
他总是问我:“于峻,你爱我吗?”
不管是一次两次还是一万次,我不厌其烦,因为他是我的爱人,我有无限的耐心来安抚他的不安。
“我很爱你。”
“是吗?”
“是的,非常,远超你所想。”
明明不到四十的年纪,还很年轻,却很不幸地成为了健忘症年轻化的一员。
但没关系,我很爱他,并将终生陪伴他左右,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幸福地想着,然后打开了桌边的电脑,敲起键盘把今天的点滴记录下来。
这是一个日常的小习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喜欢记录我们一起生活的日日夜夜,或许源自兼职的小说写作,总想着生活能汲取无穷的灵感。
手机传来振动,弹出一则消息短信:您的快递已寄放在楼下,请凭码尽早领取。
我缓缓叹了口气,这才过了多久,快递送上门的服务已经这么少了。起身穿好了外套,我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亲爱的我下楼拿个快递,不用等你先吃着!”
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我有些无奈,他的脾气又上来了,不管相恋多久爱人在赌气这一点上完全没有改变。
但是没关系,我很爱他,心甘情愿接受原原本本的模样,更何况这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我轻手轻脚关上了门,顺便检查了门锁,听说最近这一带有怪人,物业到现在也没给出个结果,得小心点,虽然爱人他也是个强壮的男人,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傍晚的楼道总是静悄悄的,这个点的人们要么在加班要么沉醉在灯红酒绿,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溢了满脸阔别已久的清新感,这种时候最适合放空烦闷的大脑,我想着,也这样干了。
迈出大门,路灯下的街道铺满落叶,显得有几分凄清,我拉了拉并不厚实的外套,或许出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脚步有些不听使唤,顺着这条绿化带漫步着,凭本能拐了几个弯,直到眼前再没有别的路——尽头是一座墓园。
也是,它在城郊很正常。
我抬头望着昏黄的灯光,一时脑子里窜出莫名的问题:死亡那一瞬间人会想些什么?
我无法回答,从鬼门关上逃回来的人可能会知道,但一定要我说的话,很肯定其中一定会有我的爱人,并且分量不会少。
“Sometimes all I think about is you……”
突然响起的闹铃,打破了静谧的空气,我猛地扯回思绪。糟了,不知不觉出来太久了。
我攥紧手机,几乎是一路跑了回去,来不及在意门卫诧异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冲上楼转动把手——没锁,是松的。
心情如石坠深海,我知道他一定更生气了。有些想逃避现实,但脚步还是背叛了大脑。迈进客厅,我一眼便瞧见了爱人留下的纸条:回去了,吃饭。
啊……看来还不是不可挽回的程度。我庆幸地松了口气,缓缓踱进卧室翻开电脑盖,记录今天的生活,以及一点令人开心的事情。
现在是爱人离开的第七天。
我们从没分开这么久,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溢了出来,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半天,我的理智终究将其压了下去。
又到夜晚了,从没感觉时间如此难熬。我叹了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拿出手机看了十几条道歉全是“未读”,我终于下定决心出门散散心。
总有一种许久没呼吸带到新鲜空气的感觉。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街头流浪汉,不过是一个身在流浪,一个心在流浪罢了。
“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我胡乱点点头,就枕着胳膊趴了下去
不该来的。就算意识仍不大清醒,却也无法忘记一分钟前走入酒吧的愚蠢决定。
这是一间同性酒吧,处处暗示意味十分浓重。
我有爱人,就算是因为矛盾也不该来这里。
“两杯香槟。”
调酒师的声音成功抬起了我沉重的脑袋。名为烦躁的情绪升了起来,我不满地瞪着他。
真是不会看眼色,没看出来我现在为情所困独自一人吗?
“别这样看我兄弟,另一杯是你旁边这位的。”
我仍是瞪了眼他,这人眼神暧昧完全是司马昭之心。搞什么,把我当成失恋就立马419的人了?
“先生,不好意思,那边都满了。”一道歉意的悦耳男声自耳旁响起,我终于将目光移了过去——然后以极不礼貌的视线打量许久。
酒还没喝就醉了,竟觉得他长得有几分像我的爱人,只是眉眼少了些锋利,多了分风情。直觉告诉我最好马上远离这里。
但还没来得及起身,陌生的气息自右围堵而来,一条手臂突然搭上肩头,我一时不慎,条件反射猛地一甩——“砰”,杯子碎掉的声响。
热闹的氛围有一瞬的沉寂,我有些尴尬,扯过纸巾正欲道歉,却被对方用力推开,只听那人骂道:“来这两个月了你装什么纯?什么年代了还搞欲擒故纵,真他妈晦气!”
两个月?
我顾不上对方的骂骂咧咧,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衣角,“你说什么……我来这两个月是什么意思?”
“神经病,你他妈来这晃了俩月,天天跟死了爹妈一样,要不是这张脸谁他妈想搭理你,还搁这装呢?也就人服务态度好没给你赶出去,放开!”
我最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店。
所有声音全部远去,只剩那句话,一下又一下,如震耳钟声不停敲打脑海。
跑不动了,双腿骤然丧失力气,我不得不停下大口呼吸,喘不过气,混乱的现实令我茫然且无力。
爱人已经离开了两个月。
我们离婚了,就在两个月前。
这全是自称接待我两个月的调酒师所言,而他说这一切都是我亲口哭诉的。
他为什么骗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爱人留下的纸条——边缘已经泛黄了。
无声的泪汹涌而出,压抑的低吼冲撞喉咙,我感受到窒息的痛,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剩沉默来发泄全身的痛感。
我仍无法停止爱他。
就算他结束与我的爱情长跑选择去国外结婚生子。
这是我一夜无眠从电脑记录里翻见的事实。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我的心墙已经如此坚固了,会疼,但不会塌。
或许爱人忘了我们的感情。
我自欺欺人地想着,想起爱人调笑我的记忆还不如他的情景,可我又清楚记得我是多么爱他。
天是亮是暗我完全不关心,像机器一样机械度过浑浑噩噩的日子,明明记得许多事,又好像什么也不记得,翻开电脑盖对着文档发呆,上面空荡荡的,只记录着一串省略符号。
我在记录什么呢?
怎么看都是毫无意义的标点。
生活总是一团乱麻,而我的生活是乱麻中层层叠叠缠绕的毛线球,只有爱人能帮我不厌其烦地捋顺那团线。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又来到城郊墓园的,甚至莫名其妙停在了一座无名碑前。
“我听上一任守墓人说,这无名氏的碑是两年前落下的,这里的小字已经有些花了,听说是墓主人的遗言。”端着保温杯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缓缓道,“小伙子,你是认识他吗?”
我摇摇头,只当这是精神不济的失误,告别老人离去墓园,我疲惫地走回小区大门。
门卫又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盯着我了,似乎下一秒就会报警。
或许我在他眼里是一个怪人,但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不知不觉驻足,抬头是无边的黑夜。
已经入冬了。
寒风刺入双耳,似捎来前尘里的低语:“忘了我,好好生活。”
啊……好熟悉,可我好像已经想不起他的姓名了。
但没关系,我是如此爱着一个人。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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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出来的产物,没能很好表达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