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资格怪沈佩瑜自轻,真正穷追不舍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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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楠忽然清醒过来般,一把推开身上的omega:“不,不行……今天是我老婆生日……我得去找他……”
酒店洁白的大床上,两人衣衫半褪,衣物胡乱堆在床角。
“喂,都到我床上了还提别人,你懂不懂礼貌?”omega捧着他的脸,眼底带着愠怒,嘴里训斥道。
掺了体温的信息素味道化在空气中,甜蜜的铃兰香包裹周身,使他再次沉醉其中。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孟岩吊儿郎当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他们俩吵架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但你既然回来了,我就告诉你一声,他现在一个人待着,我看他状态不对劲,可能还喝了酒。”
夜幕将近,挂断电话的窦章急匆匆拿上钥匙出门,只留童戒之一个人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
刚输入密码,门锁机械声响起的一瞬间,窦章被一道身影扑了满怀。
客厅没有开灯,他逆着光进来,被沈佩瑜紧紧抱住。
“你终于回家啦。”
来不及说话,甚至大脑都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混杂了果香的酒味侵入口腔,整个神经系统拉响警铃,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空白。
沈佩瑜堵住了他的嘴。
窦章没有闭眼,瞬间放大的俊俏容颜近在咫尺,矮了大半个头的身躯紧贴着他,沈佩瑜半眯着眼,头发凌乱、神色迷蒙,靠窗的地上摆着几瓶开过封的白兰地。
他从来喝一点就上脸,偏偏还爱沾,唯一小小的收藏癖也是在这方面。
“怎么现在才回来。”他语气嗔怪,带着一点责备,更像撒娇,“我等了你好久。”
“好想你哦……”沈佩瑜腿软地站不住,全靠手臂的力量胡乱挂在窦章身上,在他胸前蹭了又蹭,“邹楠。”
窦章心中又酸又麻,肉体仿佛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撕裂成两半,肢体接触的一半有如置身天堂那样飘飘欲仙,另一半是凌迟般的痛苦。
“小瑜,是我。”
“……窦章?”
在看清他的模样后,沈佩瑜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沮丧,这一幕重重地刻在了窦章的脑子里。
他大概已经记不得自己冲动之下做过什么轻浮事了,五官皱在一起,只呈现出少量的局促,大部分是失望。
“你怎么来了呀?”沈佩瑜声音软软的,坐回了地上,“我还以为是邹楠。”
显而易见他郁闷了许久,见有人来便倒豆子一样交代了细节,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他走之前我们吵了一架,我还以为他是故意演戏,以为他要给我准备惊喜呢,哼。”
“地上凉。”窦章没作回复,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人半抱到沙发上,沈佩瑜大脑迟钝,乖乖由他摆布。
“怎么还不回来呀。”沈佩瑜委屈巴巴地说,发泄般锤了一下椅背上的玩偶,把人锤倒了,又拎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
窦章将一切尽收眼底,很想冲动地甩出一句“连你生日也不回家,凭什么还要这么苦苦等他?”
沈佩瑜愿意给出去的爱很多,可是都不属于他,他害怕看到沈佩瑜难过,更怕自己因为他难过而难过。
“我喜欢他,包容他不是应该的吗?”沈佩瑜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值得你对他那么好吗?”窦章眼底晦暗不明。
即使是放松状态,沈佩瑜的眉头也总是微微皱着,貌似持续为某事发愁那样,他捧着脸,低声说:“邹楠他对我很好,他舍不得我难过的。”
他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虽然是直直盯着窦章,却更像是在放空,透过他的脸回忆往昔。
那时候穷且开心,学业和生活的压力双管齐下,偏偏没觉得有多过不去,租不起条件好的房子就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拥抱取暖,发着此生不渝的誓,一起努力把两个人的小家经营得有滋有味,日子也逐渐走上正轨。
邹楠几乎是他狭窄世界里全部的感情所系了。
不该跟他吵架的,沈佩瑜想。
两只手指揪着枕套边边绕来绕去,他说:“我想象不出没有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再三压制,忌妒心还是很快占据了全部神经,窦章拳头攥紧了又松,强行让自己语气坚定,甚至刻意带上些骄矜:“你见过几个人,就敢说没他过不下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质问出口时看上去镇定自若的人是谁,心跳如擂鼓的人又是谁,窦章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沈佩瑜安静下来,周遭没有一点声响。
沈佩瑜的脸上升起了一点疑惑,然后这点疑惑渐渐转化成了某种不忿,他瘪着嘴仰头正视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有挪动分毫,保持着一抬手就能触碰到窦章下巴的距离。
窦章盯着他头顶的旋,和自己不一样,沈佩瑜的头发很软,让人看久了就很想上手摸一摸。
这样相依偎的夜,好像沈佩瑜终于属于他一样,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小宇宙里,须臾即是永恒。
“你不懂。”沈佩瑜脑袋深埋在双臂间,声音也低下去,带着淡淡的疲惫,“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是什么感觉。”
窦章因满心不忿而沸腾的血液因为这句自白渐渐平息下来。
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将沈佩瑜的半张脸映得透明,窦章在这一刻竟然出奇地平静。
他有什么资格怪沈佩瑜自轻,真正穷追不舍的另有其人。
“……”窦章轻笑,“是这样么。”
这一刻他明白过来,无论多说什么都是给沈佩瑜平添烦恼。
趁着蹲下身收拾酒瓶的间隙,他鬼使神差地捡起沈佩瑜摆在地上的手机。
对话框那一栏一整天都只有沈佩瑜自己,也许是不择言说了许多伤害感情的话,他道歉道得十分诚恳,夹杂着胡言乱语一样的表白,看得人心软。
这期间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手指向上滑,邹楠的最后一条信息来自前一天,他们约好在沈佩瑜生日这天一起去度假村玩。
-老婆,我一定努力,努力把最好的都给你。
沈佩瑜回了一个小狗向你飞奔而来的表情包。
手机烫手一样叫人握不住,窦章如鲠在喉。
人家感情好着呢,你究竟起了什么龌龊的心思、期待着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他俨然陷入了癔症,起身,坐下,捏眉心,看沈佩瑜,把自己无限捧高,再从最高处猛地摔下,这么循环往复了几次,深吸一口气。
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他想,只要沈佩瑜给他一个答案,一个甚至不用那么肯定的答案。
他注视着沈佩瑜因长时间睡眠不足发黑的眼圈,知道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问:“就这么喜欢他吗?”
沈佩瑜缓缓摇头,竭力想吐清楚每个字那样:“……我爱他啊。”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谁都没有再说话。
天空乌云密布,随着窗外忽然一声爆响,沈佩瑜下意识剧烈抖动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
“打雷了……”沈佩瑜嘴唇微颤,废话般倒出来这么一句。
是啊,怎么不劈死我呢,操蛋玩意,窦章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想。
窝在沙发里姿态并不舒展,沈佩瑜睡得并不踏实,四肢不停小幅度摆动,窦章看见他时不时掀起一点眼皮,像发呆,又像在睁着眼睡觉。
淅淅沥沥的雨声频率规律,蓦地所有情绪都消失了,世间一切痛苦痛到最后都会变成麻木,在这一刻他奇迹般顿悟了庸人自扰的真正含义。
“我不想待在这里。”沈佩瑜躺得头尾不分,没一会坐起身抱膝,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碎碎念,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月影西沉,这个点不少住户家里已经是一片漆黑,路灯冷峻的寒光切割着防盗窗,切分出屋里屋外两块光怪陆离的世界。
窦章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童戒之一个电话打来,才把他从中拖离出来:“等你半天了,你小子人呢?”
“我马上到。”
初夏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空气已然恢复干燥,沥青水泥路面将雨水吸收得干干净净,只有道路两侧绿化花园里泥土翻新的芳香气证明了这场雨曾经降生。
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体重不会轻到哪里去,窦章却像毫无知觉那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深、很稳,背上的压力反而给他带来一种落入实地的心安。
走到半路,沈佩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迟来的酒疯发作,连背着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耍赖似的要人唱歌哄他,披在身上的厚夹克外套跟着晃动,铁质拉链一下下拍在窦章腰侧。
醉鬼不安分地乱动,摸他下巴,捏他脸,往他耳边吹气。
窦章心软,也怕他摔倒,只好停下来哄。
沈佩瑜嘴里嘀嘀咕咕,仔细分辨,是要听妈妈唱过的童谣。
他哪会什么童谣,软磨硬泡下只好清了清嗓。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都自由,畅游在蓝色的海洋,快乐是最美的歌谣……”
他的音色低沉而温润,只是每一句都拖着长音,听上去有些不成调。
路灯将两道怪物般纠缠在一起影子无限拉长又缩短,悄寂的夜里,只有算不上悦耳的歌声悠扬探向前路。
窦章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恍惚觉得脖颈上有湿意划过,背上作乱的身影渐渐安静,彻底不动了。
或许雨还未停。
沈佩瑜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不知道过去多久,被人仰面、轻轻地放在床上。
刚想睁眼就被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只能隐约察觉出眼前黄澄澄的,是叫人想一猛子扎进去睡到天亮的安稳颜色。
沈佩瑜睫毛颤动,竟然也配合地没有挣扎,又过了一会,那只手挪开了。
“来。”
沈佩瑜抬头,迎面撞上窦章勾起的嘴角,有些不解。
“刚刚逗你的。”窦章声音轻柔。
“他有事情回不来,走之前给你准备了惊喜,叫我带你来看。”
窦章看见童戒之站在角落里,看上去惊悚万分,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他自己半跪在地上,隔着夹克握上沈佩瑜的手肘,牵引着他坐起身。
“生日快乐,小瑜。”
沈佩瑜几乎喜极而泣,张开手给了他一个全身心的拥抱,吸着鼻子。
“谢谢你,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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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最想写的部分了!回忆基本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