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正文-----
其实在林寄书重新回到那个家里的时候,林锦书是表达过善意的,只是被林寄书忽略了,也或许是林寄书对林锦书莫名的排斥令他忽略了这些。
“这是你的房间,妈妈一直就有打扫,想着你一回来了就能住。”周女士带着林寄书去看他的房间。
蓝白色的装修还有些卡通图案以及那些玩偶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还停留在童年,原来一直有人在等他回去,所有的忐忑不安挥散而空,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酸胀,喉口仿佛堵了一团棉絮,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周女士立时就慌了,拉着林寄书的手说着:“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爸爸妈妈,我们马上就叫人给你改。”
声音像干涸的河床,又像是被砂砾磨过,林寄书答:“没有,我很满意。”
那时候林锦书就斜倚在门口的门框上,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却显得陌生,听得他说:“欢迎回家。”
他穿着得体的衬衫长裤,相较于苦尽甘来、喜极而泣的父母像是个局外人,林寄书颔首致意并未言语。
那时候,林寄书十八岁,初中辍学务农多年;林锦书十八岁,高中毕业被双一流大学录取,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那时候,父母想让林寄书继续学业,而林锦书高中毕业的暑假漫长,在商场里打暑假工。
林寄书虽然初中毕业了,可那地方教育资源落后,小学没有学过英语,初中学的也是哑巴英语,不止是英语,其他课程也较为落后,父母就让林锦书晚上下了班帮忙辅导林寄书课业。
其实那时候林锦书是很认真尽责的,只是林寄书觉得对方耀眼得像天上的星星,他什么都那样优秀,就连那双手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像自己的手满是疤痕和厚茧,于是他无声的拒绝着林锦书的好意,对方是什么样的,他就要跟对方反着来。
林寄书排斥林锦书的接近,而父母又急于修复一家人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从形同陌路到争锋相对,换种角度想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更为亲近的表现?
他们有着别无二致的相貌,阴差阳错的活成了对方的样子,哥哥像弟弟,弟弟像哥哥……
林锦书的经历导致了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林寄书的没心没肺又何尝不是在补偿自己的童年?
思绪回笼,林寄书弯腰看向林锦书,彼此的气息交错,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庞:“我也是,从来没有恨过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的?”林寄书言语玩味,步步紧逼,“从和我对着干起?从关注我的学习成绩起?从管我一日三餐起?还是从买房买在我的大学附近邀请我同住起……”
林锦书的气息微乱,额间的青筋绽起,目光闪躲的说了句:“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是同性恋,可乱伦也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林寄书继续道,“如果我就此和你疏远,如果我和别人谈恋爱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林锦书看向林寄书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决然的凶狠:“我会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之后呢?”林寄书挑眉,言语停顿过后又道,“操我?”
林锦书移开目光并未言语,算是默认。
林寄书失笑,抬手敲了个爆栗:“犯法的,你想和我同归于尽,要了爸妈的命吗?”
林锦书否认:“我没有。”
明明平时那样冷峻的一个人,现在可怜巴巴的蹲在你面前,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林寄书继续道:“你在我面前就像个老妈子,可我也让你管了这么多年了。”
林锦书的眼眸明亮了一瞬,林寄书莞尔:“我刚刚也让你亲了。”
林寄书回味过后,又补充了句:“吻技真差。”
不过是以身做饵想把人钓上来而已,至于猎人还是猎物?有那么重要吗?
明明在关系上对方才是弟弟,可他表现得更像是哥哥,带着自己慢慢地融入这座城市,带着自己接触了许多新事物,带着自己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
林寄书不确定对方是出于父母的嘱托,还是出于责任,亦或者是可怜自己的经历,更或者是兄弟之情,才导致他这般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
林锦书不擅长表达,又惯会掩藏自身的情绪,要是对方不开口的话,林寄书还真猜不准对方的意思,到底是乱伦的事,如果不是两厢情愿,也不能像别人那样死皮赖脸地追不是?
现在轮到林锦书发愣了,心若擂鼓的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的不可置信。
林寄书失笑,捧着对方的脸颊告诉他:“好了,现在你可以把我关起来了。”
林锦书看着林寄书的目光炽热,他说:“哥,吻技不好应该多练练,你觉得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从他的这个传说中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丢失那天起,他听了十几年父母的念叨与期盼,他对这个所谓的哥哥的记忆已经很浅淡了,有时候从镜子里窥探对方的模样。
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变成了母亲所以为的“林寄书”,父母对被拐卖的哥哥心怀愧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找回林寄书这件事上,而他又算得了什么?
林锦书理解,可没办法不介意。
他有父母,但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有时候还要他兼顾学业的同时去照顾父母,父母为了林寄书散尽家财,可没想过他要完成接下来的学业需要多少成本……
也幸好父亲比母亲理智,可他们的家也散了。
高中毕业那年,说是他那个哥哥找回来了,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父母这样高兴,因为精神疾病本该不清醒的母亲都正常了不少,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担忧林寄书是否还记得他们,担忧林寄书这十几年怎么过的,还商量着假装他们依旧婚姻美满给林寄书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补偿林寄书……
实在是太可笑了,真的回来了,就不需要他这个假的了。
林锦书的敌意在见到林寄书的那一刻消失殆尽,那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他无法想象对方过去十几年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又是怎么跑回来找到亲生父母的。
至少他还算是比较好的长大了,可林寄书呢?
他们是一般无二的相貌,可站在一起又那样的天差地别。
他们都是这个案件的受害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中间产生了无数道的裂痕还能修复吗?
林寄书与其说是敌视他,不如说是到了陌生环境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这个所谓的家于林寄书而言已经很陌生了,于对方过往十几年接触的事物截然不同,许多在林锦书眼里稀松寻常的事物在对方那里根本没机会接触。
他们本该拥有相同的人生、拥有光明的未来,可现在或许对方看他就好像看见一个梦里的自己一样……
林寄书只能用高傲来掩饰自卑与无所适从。林寄书是家里的主角,从十几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那一天起家里的主旋律就是林寄书,林锦书却没办法去责怪对方,他不仅教对方课业,还有怎么坐地铁、怎么用手机和电脑……
林寄书和母亲口中所描写的截然不同,可偶尔又有那么一瞬间瞧见了他印象中的哥哥。林锦书被这个家所遗忘,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对方?
他是受了父母嘱托去照顾林寄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习惯使然,当偏爱成了本能,一切便都理所当然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