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火
-----正文-----
他师兄仍躺在云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徒留赤子一个急急忙忙御剑逃回来,满面臊红,又羞又恼。
“师兄!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才任由他去捉妖,要看他笑话。
他师兄眼也不睁,大笑着:“是你自己要去的,这可怨不得我,况且师兄早说了,该逃便逃不是?”
赤子羞恼万分,提起剑鞘就要与师兄比试个高低。
师兄起身便逃:“诶诶诶!不敬师长!不敬师长!如今我可接不下你的招了!”
他逃了两步,从袖子里抖落一纸书信来,手腕一转,当暗器扔出去。赤子抬起剑鞘抵挡,那轻薄纸张竟似铁石一般,跟剑鞘碰出兵戈之声。
赤子捻起那张纸,展信观之。
他师兄站在一旁解释:“我此番带你出行,非是为了捕杀凶兽,实奉本门委托,来此寻人。”
赤子一目十行看过信上的字,笔走龙蛇,墨香氤氲,纸也是上好的宣纸。
“同母胞弟,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十数年,思念万分……”他大惊,“十数年了才来寻?好一副惺惺作态!早干什么去了!”
他师兄从赤子手里捻回那张纸收入袖中,神色不明:“许是有缘由吧。”
赤子有苦咽不下,有怒无处撒,直憋得原地跳脚:“什么缘由…别管那登徒子了!我看他快活得很!淫乱!淫乱!”
他师兄倒是开始分析起来:“这孩子怕是从小被狼妖养大,只知食色性也,不通伦理纲常,倒也怨不得他。”
“狼妖…”赤子忽而想起那头巨狼,身强体健、牙尖爪利、目射寒芒,怕是修炼已久,功力深厚:“难不成是那狼妖通了灵智,教唆于懵懂稚子?”
赤子越思索越是笃定,狼妖如此强大,把那孩子按在地上,他定然没力气反抗。再说,人未经教导,如同白纸,怎知自己被当了脔具?
“是也是也,定是狼妖作怪!”赤子挥剑出鞘,就要去降妖:“不若我去斩杀了那妖精,将人救出来!”
他师兄急忙拦了他:“且慢且慢,莫要冲动行事。你想,那孩子从未见过他人,狼妖说是他的爹娘也不为过,你贸然斩杀了他的倚靠,怕是要吓到人家。”
赤子略一思索,是这个道理,便收剑回鞘,道:“那,趁那狼妖睡着,我夜晚去将人偷偷救出?”
他师兄无奈敲了他头顶:“你要跟狼比夜中视物?”
“白天、白天!”赤子连忙捂了脑袋改口。
今夜巨狼格外焦躁,在洞口踱步良久,又走进来叼了稻草盖在小狼身上,似是想藏起他来。
小狼从没见妈妈如此姿态,是有连它也打不过的敌兽要来?他便抱了巨狼的脖子,把自己藏在它的长毛下,想叫妈妈安心些。
巨狼趴下身子,把小狼死死护着,仍不时甩着尾巴。
赤子端坐云肩,收了神识,颇觉棘手:“这狼妖发觉我在查探,将洞口用妖力封住了。”
他师兄看起来倒是优哉游哉,问他可有看见什么。
“洞里宽敞,干草铺床,有些果子,还有叶子包的生肉,难不成那人十来年一直都吃的这些东西?”赤子面色不喜。
他也并非没有过茹毛饮血的时候,下山历练,总有几次死里逃生,在山里过野人日子。但再怎么,总归是吃不惯生肉,要是有剩的力气,少也要用火诀烧熟了吃。
他师兄倒是猜着:“怕是野人野狼,不知火。”
赤子闭眼,将神识放出,再一观四处,见到山里处处有狼匹捕猎,独独狼王龟缩于洞中,也不知怎么当得这狼王。
思来想去,赤子仍觉不妥:“……怎么也不该吃生肉,我们去烤些肉来给他送去?”
他师兄笑话他:“不是说别管那登徒子了?”
巨狼常和小狼待在一处,此番更是警觉,几乎日夜不离,赤子好容易碰得小狼外出喝水,总算是落单。
他师兄匿息之术不如他,便藏在树梢上,赤子趁着小狼趴在河边饮水,做贼般左右看看,给这边施下隔音阵法,才磨磨唧唧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
饮水的人立时打个滚转过身来,像野兽般四肢着地,喉中低吼,跟那狼匹全无两样。用藤条胡乱绑上的头发散作一片,沾在脸上好似男鬼。
当真是不通人性的野狼。
赤子更觉棘手,此番情态,若是回了城里家中,岂不四处咬人伤人?
“莫要害怕,我不伤你。”无法,既是人,还懂得撕叶作衣,至少不似真野狼般愚钝。
小狼从未见过此番模样的走兽,两足长立,通体无毛,五颜六色,身上长着各种亮闪的小物,半截还挂着一根长条棍棒。莫不是要趁妈妈不在身边,捉他去吃掉?!
他朝那奇兽呲牙威慑,一边眼睛看着有哪处可逃。身后是河,进去要淹水,不可。狼洞回路被奇兽挡了,不可。左边不远有断路,要摔下,不可。右路可逃,不知那奇兽速有多快,若是像妈妈一般,那定是怎么都逃不脱了。
小狼四足趴着不如双足站起快速,试探着站起来往右路挪了步子。
“莫走,我给你这个!”赤子将手中食盒打开,慢慢放在地上,又退开两步。里头是他远去城里最贵的饭馆打来的饭菜,他记得少时养过野猫,给些吃食,猫儿就跟着他走。
奇兽落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竟奇香扑鼻,貌似是吃食。小狼站定了步子,此番才开始细细打量那奇兽长相。
奇怪,为何它跟自己长得一样?头上长黑发,两足两手,不似走兽,亦不似飞禽,叫声也细细小小。
见他不像要逃了,赤子才走远了些坐下,反正他师兄就在树梢上歇着,要是人逃了也能捉回来。
“诶,那个人,你会说话吗?”赤子看着前头那家伙又四肢趴下了,伸着头去看食盒里边,“里面有碗筷,你可会用……”
话未说完,那家伙一巴掌将食盒翻倒,饭菜撒了一地。
“……”看来是不会用。
奇兽落下的东西长相奇特,方方正正,里面还装了香香的东西,红红白白的,还有蔫蔫的草叶子。
老天爷,这家伙不会要用手抓着吃吧?赤子这么想着,只见那野人就用沾着脏泥巴的手抓了一颗狮子头,酱料跟泥巴混着一起,手指甲抠进肉丸里,将丸子捏碎,似是要看看里头是装着什么东西。
“你倒是吃啊!这一顿饭可花了我不少银子!”赤子不由得抓狂,他家中富裕,少时也铺张,不爱吃的饭菜吃一口便倒了喂狗。直到下山历练时被饿得狠了,才知粒粒皆辛苦,再见不得浪费。
难不成还要从头开始驯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