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此文为六年前随手写的，仅此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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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光卧在朱红色的斗拱间，金丝与绸缎包裹起楠木，熏出幽微浅淡的香。龙凤在虚构的焰里诞生、黏连，腾飞作长幅，附着的火焰继而把长幅焚毁，余下涅槃的灰烬，尾羽是垂下绫条的纹饰，与幡布一同无风自动。

青红色的霾层叠、吞卷绰影，摇晃间好似有人在哄闹中抛掷出一把糖饴，引人抢夺。以长梁沿角裁切下的昭火悬滞，花烛融出一碟清澈的池水，微烟次第泻流入半江红瑟的烟云，在纵横的长木间穿梭翻腾。

干燥的泥土气息涌入密闭的梦里，灼烧感自四肢百骸汇入丹田，在半梦半醒中耳边摇曳着炸响。

“自何处而来？”

“欲往何处？”

漱晚听到了自己清澈的声音穿透重雾，她在半空中对自己降下谕诏。

她低头，青质连裳松松垮垮地披着于身上，与榻上的织锦衾被一般华美得无端；她仰首，垂悬帘帐飞溅了几点墨，凝固成棕褐色，是芳草苔痕里袒露的伤疤，沉默着呼救。

呼救是残草积久的陈雪融化时潺潺涌动的血，从裁开的土里翻涌上地面。

地面落满了干瘦的枯果和方圆的铜钱，端着地铸着开元通宝。几案台上的碗碟盛满了尘，瓜果饭食皆是无味的土石，冷硬风干如陶物一般生硬。

腐酒和浊油一起添给长明，线芯三跪九叩，肢与体都心甘情愿地长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及。

“救我……”

救我？

可身在何处？如何施救？她用眼瞳发问。

惊觉喉咙沉默着，嘶哑着，发不出连续的句段。是求救发问，是无法回答。

回声惊动了铜琵琶，叩落在两扇漆木门间，弹出清响。相配的拨子不知所踪，抓握的掌心落了空，杂乱的命线被横裁一道，流动的朱墨为丝弦染上丹砂，深可见骨的伤疤中流动着紫色的泪。

斛珠锦扇作画屏的面妆，鲛人珠挂落眼角欲坠而悬，折碎的珠光宝气在昏暗密闭的室内，是从烛光流霞里透出来的九天星子，延绵成瀑，垂落在指尖上一寸。

贴墙等待吩咐的侍女僵硬着盈盈笑意侍弄花草，芸香远逸扑入怀中；身着胡服的仆人向四灵俯首，虔诚朝拜，形同一态，无人与她对视。

银瓦砌成的盝顶殿端坐在红漆木上，镇着饰件，敛藏着花簪与诗笺，诗笺被她抽出时叮当作响。

“莫将画扇出帏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拈起的诗笺在吟声里自指尖抖落成余烬，被捣作齑粉与灰尘，埋入土中。

葡萄藤蔓自泥中抽出缠枝卷曲的条，妥帖地舒展开来，托在莲瓣上，嬉笑着说：“卿卿容貌华美，春宵正好。”

不信你看呀。

攥紧的掌心中满溢出被用力榨取的葡萄汁液，滴落在铜鉴上，铜鉴化开成活水，昳丽面庞被融开。

斑斓的蛇自莲蓬中穿游而出，泛起九连环。猩红的长信描绘着芙蓉面柳叶眉的轮廓，而后点在唇上，交缠着赐予湿冷一吻。吻是湿冷粘腻的，腥甜的血气被牙刺破，丝丝缕缕舔舐入腹。

“岁岁年年长相见，卿卿，我心悦你。”

寒意与爱意俱是自烟与火中无端诞生，攀爬蜿蜒到背后上，竟凝结冰挂。破裂的长锥刺破锦扇，断裂的彩线叹着气粘在湿滑的蛇身上，捆缚拖拽着一并沉入脱手的铜鉴杯底。映着精致眉眼的鉴面光滑如初，被掌中晕开的红墨润滑，摔落。

缠绵的爱意足够让她心惧，足够浓烈，足够动人，松手时被连带着扯落，她被束手就擒，献出滚烫的满腔心血。

“啷当，当啷。”

是青铜与黄铜落地的凄凉惊声。

拨子把弦抵住，弹挑，五弦齐齐崩断，咔哒声被方正的朱红罅隙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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