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挞责
夜色如水,冬雷震震。
棠华居。
满室鸦雀无声。
善若水跪在萧羽凤腿边,不敢抬头。座下,跪着一黑衣影卫,萧祁凌站在一旁。
“凤弟。”萧祁凌手心满是冷汗,他强迫对视上凤弟震怒的漆黑双眸,开口道,“当廿三到萧家时,就听闻萧冥被萧老爷杖毙,尸体不得入葬,扔入龙渊……”
善若水垂睫,神色冷淡,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嘲讽,主人好几日前就让派暗卫去接萧冥,萧祁凌的借口未免可笑。
萧羽凤忍不住恼怒,他拿起桌边瓷杯狠狠惯在地上。
“砰——”碎瓷溅开,好似在萧祁凌心中捅了个窟窿,飞溅瓷片割伤了他侧颊,萧祁凌一步不动,只执着望着幼弟,“凤弟,这事是我没做好,我没料到萧老爷如此绝情——”
“闭嘴。”萧羽凤不耐烦打断他,冷眸严厉,“你是惊鸿阁阁主!萧家什么动静你不知道?”他一时不能接受萧冥之死,气在心头,抬靴重重踹在善若水肩上,怒斥,“出去。都滚。”
善若水闷哼一声,受了无端迁怒,叩首应是。
萧祁凌哪里舍得幼弟生闷气,他心中道不好,他低估了萧冥在凤弟心中地位。
萧冥容颜非倾城,天赋亦不算显赫,何德何能得凤弟青睐?
他上前两步握住萧羽凤的手,试图安抚小弟,好言语解释:“凤弟,我……”
萧羽凤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猛地抽出手,萧祁凌没留意,被他反手掴在脸上。
萧祁凌怔住,右颊传来火辣疼痛,口中一阵腥气。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脸。
萧祁凌自小为红袖宫少主,是阖宫的掌上明珠,未来红袖宫的主人。他年少时也受了不少训练磋磨,可那是他成为强者的必经之路,众人陪伴追随,无人胆敢折辱。
萧羽凤没料到自己竟打了萧祁凌,此时他气在心头,无半分愧疚,厉声呵斥:“滚。”
善若水不敢忤逆主人,他爬到一边用手将碎瓷捡起兜在怀中,动作迅速,瓷片在掌心割开道道血痕,鲜血涌出,他恍若无痛,将碎瓷捡得干净,低头叩首,随即起身走出。
萧祁凌心中畏惧,他从未见过凤弟如此,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此时离开。
他深爱凤弟,不忍心凤弟生闷气,更不愿遭凤弟记恨。
“你若有气便发泄出来,怒气伤身,你本来就……生着病。”萧祁凌再次上前,握住小弟手心,凤弟方才一掌拍在桌上,手心一片红痕,萧祁凌心疼,忍不住凑近小心吹了吹。
回应他的是比方才还狠戾的一记耳光。
凤弟生气起来,还真不给人半分颜面,萧祁凌心底叹口气。
他右颊被掴了两下,微微肿起来,牙齿磕破嘴角,流出一抹艳血。他抬手擦了嘴角血液,平静凝视萧羽凤:“是,大哥的确嫉妒你对萧冥的好,但绝没有要他性命之意。”他深邃双眸笃定而信服,显出沉痛深意,“大哥是想晚几日去接,让他多受受磋磨,哪知萧老爷如此狠毒,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萧羽凤淡淡望着他。
守在门外的善若水听闻此言,嘴角讽刺加深,他想,萧祁凌果真退路都算计好了。他早早体会到主人这位兄长可怕的独占欲,当初主人宠幸时,萧祁凌多次想要他性命。这位肃穆威严的惊鸿阁主,实则如鳄鱼一般,静若浮木,一击毙命。
主人与萧祁凌兄弟情深,被那条鳄鱼的眼泪蒙蔽,也是寻常事吧。
善若水并不同情萧冥,他与萧冥也无甚接触,他不在乎这种人。
许久后,他听见萧羽凤冷淡的声音:
“一派胡言。”
善若水透过紧闭门扉瞧了眼灯火通明的内室,他足尖一点,衣袂翩跹,身轻如燕翻上屋顶。
今日恰逢月中,玉盘皎洁。
他面色在清幽月光下愈显苍白,如白瓷般皎洁纤弱。他单手撑头,仰望头顶硕大明月,
前几日善若水在天剑山庄独战群侠,外伤内伤一身,如今,他能感受到碧血灵芝的妖力游走周身,肉体之伤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他低头看看手心,被碎瓷割开的血肉,早已痊愈。
善若水忽尔一笑。
他垂下纤长睫毛,想,主人并不知道,如今他也成了妖物呢。
主人是蛊身,不人不鬼;他如今成为碧血灵芝的宿主,体内充满妖力,亦是不人不鬼。
同甘共苦,休戚与共,不过如是。
善若水心中觉察到久违的温暖幸福,他如此一想,冷淡面上又忍不住露出微笑。
屋内。
“凤弟,我爱你胜过我自己,我怎会明知你在乎萧冥,而去故意害死他?”萧祁凌急忙辩解,他决不能与凤弟心生芥蒂。
萧羽凤少年早慧,对情事却不太通透。
或许这就是命数,萧冥命中,与他无缘。
他想起萧冥那双执着炙热的眼,赤诚忠心和痴情。
无论是天算还是人谋,萧冥之事,还是令他火大之极!
“无论你如何辩解,他的死你脱不了干系。”萧羽凤冷冷看着萧祁凌,平静许多,隐隐压迫更甚。他嗤笑一声,吩咐,“去拿藤条和板子。”
萧祁凌大惊,他不敢相信望着幼弟,待萧羽凤眸里掠过一丝不耐烦,他惊觉过来,袖中的拳微微握紧,颔首:“好,凤弟,大哥认错,你万不可气坏身子。”
说罢他转身出门,心跳如擂鼓,他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过半点刑罚;凤弟是他的幼弟,幼弟训责兄长……可,可他怎能让凤弟气恼,他最不肯伤害的人就是萧羽凤。
萧祁凌内心羞恨交加,呼吸也急促几分,他不肯吩咐下人,自去取刑具。
书房的小厮以为阁主要教训人,还特地递了一根马鞭。
马鞭是教训畜生的东西,萧祁凌面色更红,不知是恼是怒。他扔掉马鞭,折返回房,颤抖着将手中刑具奉上。
他自我安慰,凤弟只是一时气恼,熬过去就好。萧冥一事若能遮掩过去,挨一顿打也不是大事。
萧羽凤看平素威严的兄长此时如惊弓之鸟,无半分怜惜,他接过刑具,指了墙壁,淡淡吩咐:“面壁,裤子脱了,手缚身后。”
萧祁凌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可他实在不愿在凤弟气头上还去忤逆他,只得忍下一时之气,还要温声劝着,“好,大哥认罚。”
他迈步走向墙壁,长身面壁而立,修长手指解开衣带,面色微赧,烛光下看不分明。他一咬牙,将长袍系在腰间,闭上眼,狠狠心褪下亵裤,修长双腿暴露在空气中。
他咬紧下唇,面色通红,大抵是羞的,他居然这么被凤弟教训。
萧羽凤并不多言一句,他拿起藤条走到萧祁凌身边,柔韧锐利的藤条破风而下,狠狠笞责在萧祁凌裸露臀丘上,一道血红楞子鼓起来。
好痛。萧祁凌微微蹙眉,藤条比他想象的痛许多。
随后,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痛如约而至,萧羽凤无意问责,只拿藤条毫无章法的狠狠抽他屁股,十分力道,藤条破风而下,如火舌咬入肉里,火辣辣的痛自内而外,连成一片。
臀丘不过方寸之地,被藤条反反复复抽打,每片肉都抽得红透,滚烫火辣。
萧祁凌呼吸越来越重,偶尔发出痛呼,他本没挨过打,身体对疼痛尤为敏感,凤弟这种打法,他实在抗得吃力,只盼凤弟出了气。
萧羽凤拿藤条重重抽了五十来下,眼见白皙屁股红透,高高隆肿,血痕遍布,可怜至极。
萧祁凌忍不住道:“凤弟,你消气了麽?”
萧羽凤也不搭理他,放下藤条,换了板子,折返回来,竹板毫不怜惜挥下,抽在红肿不堪的臀丘上。
噼噼啪啪竹板着肉声响不绝。
萧祁凌背后手指扣紧,偶尔疼狠了也会叫出声,他只觉整个屁股油煎火烧,痛入骨髓,凤弟的责罚没有尽头,他的屁股却要受不住了。
板子抽了五十下才停,萧祁凌满头大汗,如脱水之鱼,他的嘴唇早被咬烂,臀丘虽未破未见血,深红高肿,一阵风拂过都能感到火辣辣疼痛。
他支撑力气哑声问:“凤弟,还打麽?”
他虽不愿挨打,可更怕凤弟不消气。
萧羽凤责打了萧祁凌一顿,心中郁气消除大半,另一半是觉天意弄人,让他不堪烦躁。于是,他冷冷嘲讽:“这才打了几下。”
萧祁凌心里一沉。
“以后每日清晨,你捧着刑具过来请罚,五十板子,五十藤条,打到我觉得教训够了为止。”萧羽凤不耐烦吩咐。
萧祁凌本以为这事能很快过去,不料还是个持久战。
他犹豫片刻,还是低声求情:“凤弟,饶了大哥吧。”
“需要我叫善若水进来,教你受罚求饶的规矩麽?”萧羽凤蹙眉。
萧祁凌一怔,只得哄着:“大哥知道错了,大哥愿意领受,只要凤弟你不生气就好。”
萧羽凤还是不悦,他将竹板扔在地上,淡淡吩咐:“出去。”
萧祁凌知他心绪好了不少,也不多逗留,他现在痛得紧,只再劝慰两句,将竹板与藤条收起来,一瘸一拐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