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似海 来日方长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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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拿起来,是男友发来的消息。
-我妹尽然喜欢上她们学校的一个老师!
-她怎么想的啊?!
我看着这条消息,不知道怎么回复,脑子有点乱。在纷杂的思绪下有一个名字渐渐清晰——陈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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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没有吃饭,这是一直的习惯,这段时间我通常回到操场上跑步,在走出教学楼后,我在台阶边儿捡到一张教师工作牌。
上面印着一寸照和姓名编号。
照片上的老师眉眼俊秀,红色的背景,白色的衬衣,领口系的规整,面上不带笑容,一副清冷的模样。
陈灼。这是他的名字。
我换了方向,不再去向操场,而是政教处,就在我们班隔壁。
陈灼,我想他应该是其他年级的老师吧。
政教处的门不怎么关,我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进。”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男老师坐在那儿。
我走过去,他抬头看我,我说:“老师,我捡到……你的工作牌了。”
他先是迷茫地眨了两下眼,接过我递出去的工作牌,另一手摸着自己的口袋,“掉了吗?我没注意,谢谢啊。”他露出一个笑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
我点了点头,刚转身要走,他叫住我:“欸,同学,说一下姓名班级,跟你们加分。”
“高三(12)班,楚暑。”
“12班,就在隔壁啊,‘处暑’是?”
“我是处暑那天生的,‘楚’是……”我正要想一个词,却突然听见他说:“啊,知道了。”他浅笑着在本子上端正地写下“楚暑”,笔力劲拔,握笔的手也是骨节分明,腕处突出的骨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是我和陈灼第一次见面,我喜欢上了他的手。他的眼尾有些下垂,是很温和的长相,每一次弯唇都让人觉得亲近,可我却不敢迎上他的眼睛,只盯着他的手看。
出了办公室我再一次回头望,陈灼已经回到工作的状态,教室工装的白衬衫被他穿得干净又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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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今年新来的那批老师里有一个长得特好看!”
“对对对!”
前桌两个女生趁课间在闲聊。
“是不是叫陈灼?!”
“是他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忍不住在心里唱了起来。
“他教哪个年级啊?高一吗?”
“新老师第一年不带课吧,好像是在政教处值班,然后听课什么的。”
“在政教处可太方便了。”
“你有想法啊哈哈,都高三了”
“哈,想哪儿去了,不就欣赏下帅哥罢了。”
“哎呦,是你想多了吧,你说说我想哪儿去了?”
都高三了。舌尖刮过齿,把这几个字吞进喉里咬碎了浸过唾液再回味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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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见到陈灼,不对,我基本每节课间都能见到他,他一直在办公室里待着,政教处的门整日开着,我路过往里瞥一眼就能看到他端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脊背挺直。
我再一次跟他说上话是我去请假,那一次感冒得有些严重,本想着挺挺就过去了,没想竟会发烧。
我找班主任签好字到政教处盖章。
我烧得犯迷糊,陈灼看着我不自然的脸色关切地问:“你这是生病了?”
我点点头说:“对,太热了。”
他被我的回答逗笑,我也才反应过来,跟着笑了两下。他盖好章把假条递给我:“回家好好休息。”
这次之后就不再有交集,依然是他端坐在办公桌前,我路过时瞥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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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有人要参加吗?高中三年最后一次啊,大家都积极点儿。”体委拿着报名表在讲台上吆喝。
底下人讨论着,但没一个报名。
我举起了手:“1500。”
“好,还有别人吗?”体委继续问。
同桌是个扎马尾的直爽女生,她对我说:“到时候去给你加油。”
我本来觉得自己每天都去操场跑步耐力应该还行,但突然想到运动会其实是体育生的天下,我对自己的期望就从前三降到了前五。
运动会当天,开幕式结束后我就在草坪上闲逛。男子1500下午才预赛,明天上午决赛。
我碰上了拿着一沓报名表的陈灼,他停下来同我打招呼:“下午跑步加油。”
“谢谢老师。”我没想到陈灼竟然知道我参加了,难不成那份名单他全看过一遍?
直到我在下午检录后才知道,原来陈灼是1500的裁判员之一,他笑着同我挥手,在阳光下挺拔又耀眼。
我站到起点处,听见有很多人齐声喊我的名字给我加油,是班上的同学。跑道两侧围得都是人,在嘈杂的声音中我突然想起来陈灼的笑容。
发令枪响,我始终保持在队伍中间的位置,每经过一次终点线位置时我都会看向陈灼,偶尔能与他对上视线,偶尔他是在与其他老师说话。
最后一圈我开始加速,像是在追风。踏过终点的那一刻,我听见陈灼说:“第三。”然后我就被涌上来的同学围住了。
我接过一个男生递来的水,听见体育老师喊着让刚刚比赛的学生集合,我走过去,陈灼也在那儿站着,我走到他旁边,他手上拿着一瓶水。
“本来还想给你送水呢,看来好像不用了。”他依然是笑着说的。
“给我吧,”我说,“跑完太渴了。”
那个体育老师念了下进决赛的名单就让我们解散了,老师们也各自走了,我们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
我和陈灼站那儿没动,等到周围没人,我说:“老师,我之前在酒吧见过你。”
“是吗?”他语气很淡。
“在GUESS,你跟一个男人,你应该是喝醉了。”GUESS是有名的gay吧。
他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是我前男友,我就去过那儿一次,跟他分手。”
他说完就沉默了,我也没说话。我想,他可能是被勾起了有关前任的回忆吧。
“我叫陈灼,”他突然开口说,“因为我出生在大暑那天,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我妈说她希望我能像太阳一样,但我挺搞不懂的,为什么我不叫陈阳?或者陈热?”
“陈灼好听。”我说。
“可能吧。”陈灼耸了耸肩,“走了。”
“嗯。”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天光之下渐远。
为没听懂他突然说起自己名字的意思,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在gay吧见过他一样。是在渴求一个同类?又或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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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结束后除了体育课,高三再没一丝娱乐的时间,整日在试卷的缝隙里残喘,像一尾溺水的鱼。
偶尔在走廊上碰见陈灼,他会笑着同我打招呼,说:“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我点点头。
三练成绩出来,我考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情烦躁的很。
我逃了自习课,去了操场的西南角,给陈灼打电话。
“喂,您好。”语气正经又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毕竟他没有存过我的号码。
“老师是我,楚暑。”
“楚暑?怎么了?”
“老师,来下操场吧,来安慰下纯情男高中生的脆弱心灵。”
“你这是失恋了?”听筒里传来陈灼的声音,带着几分促狭。
“我被三练伤透了心。”
他说他马上就来,我很感谢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上课。
“纯情男高中生,老师来安慰你了。”陈灼笑着走向我,像把大暑那日的阳光提前预支给我。
“陈灼。”我喊了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下,一摆手不在意地说:“喊什么都行,毕竟没差几岁。”
我十八,他二十三。没差几岁。
我说:“谢谢老师。”
我们聊了很多,他讲了许多自己经历过的趣事,完全没提学习,没提让我喘不过气的高考以及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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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的时候开始流行在校服上签名。我在很多人的校服上都签下了“楚暑”,但我的仍旧干净。
我找了陈灼,我说:“老师,该高考了,说些祝福语吧。”
陈灼弯着眼睛说:“那我祝你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谢谢老师,在我校服上签个名吧,纪念一下,纪念……咱俩快一年的友谊。”
他用黑色签字笔在我校服后背靠领口的位置写下了“陈灼”。
我说:“把‘前途似海来日方长’也加上吧。”
“好。”
他认真签完又突然笑了:“这读起来就像‘陈灼前途似海来日方长’了。”
我迎上他的笑眼,说:“我们前途似海,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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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大学后,我初高中的校服连同其他一些旧衣服被我妈整理过后就捐了出去。现在应该穿在某个我不相识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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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不断地发来消息,最后一条是:我得去找她好好谈谈。
我回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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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当真前途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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