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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

-----正文-----

那年三人逃离雪域,在中原落了脚。在寻得短暂的安歇之后,清遥便选择孤身离开,要去江湖上闯荡闯荡。

“我得为自己活一活了。”她这样说。

任雪流自然赞成。

从小到大,他们各有各的身份和责任,还是头一回过这样无牵无绊的日子。

临行前,清遥看了他一眼,难得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她说:“真好,我感觉你又变回从前那个阿流了。”

她指的是多久以前呢,是他被选为圣子,与他们姐弟刚刚相识的时候么?

任雪流没有再问。

清遥骑着从雪域带回来的白马走了,也没有回头。

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杜九龄便问任雪流,眼下有什么打算。

“回折苇山。”任雪流道。

虽说“回”,这却是任雪流第一次上折苇山。

几月前为江阙收尸时,任雪流想起他生前说过喜欢折苇山,便想将他安葬在此。但当时他急于返回雪域为柳琮举行雪葬,不能延误,只能雇人将棺椁送去埋了。

曾抱在怀中的,苦短春宵里温暖的江阙,和残夏中流尽了血的冰冷的江阙,都再也找不到了。如今任雪流站在小小的坟包前,所能触碰到的只有一抔无生气的泥土。

杜九龄在一旁看着,问他:“这是谁的坟墓?”

“一位故人。”任雪流说完沉默良久,又道,“他很喜欢《水月缘》。”

杜九龄被囚禁得太久,身子骨不算硬朗。任雪流本想邀杜九龄在山上同住,以便照应,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山上过于冷清,他还想多见些活人。

似乎看出任雪流的为难,杜九龄在山脚下赁了间小屋,方便他随时来访。

任雪流于是便在折苇山上扎了间草屋住下了。

在山中,总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除了偶尔下山探问杜九龄,他很少见人。

《九州笛统》被翻得破破烂烂。如今他每一首都会吹了。

直到某日,折苇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晨的阳光扑在眼睑上,让人睡不安稳。任雪流醒过来时,背部的僵硬酸痛之感随之传来。

昨夜起来游荡,最后也不记得怎么睡在了石碑旁。他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却看见朦胧晨雾里,有一个身形影影绰绰。

“你怎么搞得这样狼狈?”是个女子的声音,“既已如愿以偿,不应该好好庆祝么?”

虽听来是讽刺的话,任雪流面上也无甚表情,只道:“阁下是?”

那女子笑了声,走得近了些,覆着轻纱的脸庞便显现出来。

任雪流思索片刻:“慕容妍?”

“不错。只是你若有礼貌些,也应唤我一声姑姑。毕竟雀儿是这样叫我的。”

任雪流神色微动,却道:“慕容前辈今日来,是有何见教?”

慕容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连称呼也不愿改,就不要占着我们雀儿的尸身了。交予我,送他叶落归根才是。”

任雪流蹙起眉,一时竟想不出理由回绝。

于情是他欺骗了江阙,想来江阙也不愿再留在他身边;于理慕容妍是江阙的亲人,自然更有资格取走他的遗骨。

只是……

“恕我不能从命。”

这些世俗的规则,他为何要遵守,旁人所想,又与他有何干系。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江阙了。

慕容妍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下一刻却道:“你莫非是知道了雀儿练成了百毒不侵之体,想要据为己有?”

任雪流愣住了。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慕容妍用活人试药的传闻,现下她竟说江阙是百毒不侵之体——江阙再怎么武艺高强也只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做到百毒不侵?慕容妍究竟用了什么残忍的法子……

难怪当时清遥下毒时江阙能够无碍,他却因此记上了江阙的罪过。

任雪流不忍再想,喃喃出声:“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何必这样假慈悲,依我看,最令他吃尽苦头的便是你了。”慕容妍挑眉道,“他会杀柳琮,也不过是为了同你在一起。”

“……什么?”

“便是在柳琮死的前几日,雀儿和我们碰了面。那时我们刚得到你是雪山神教卧底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他却突然提出要离开云雨宫,不肯再为教主做事。尽管他不说,我们也知道是为了你。教主当即放出条件,只要他除掉柳琮,再自废武功,就答应他的要求。”

江雨明知柳琮是他的师父,这样做,是在以玩弄江阙为乐么?

任雪流只觉一阵齿冷:“江雨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正因如此,我想,这或许是教主的考验罢。”慕容妍的双眸黑洞洞的,“他想看看你经历这些后,还能不能对雀儿有情。”

“他疯了……”

慕容妍摇了摇头:“他早就疯了,病得不轻——所以雀儿的尸骨才不能留给你。”

任雪流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虎骨可以入药,人骨未尝不可。”

慕容妍的话音未落,喉头已被一柄竹笛抵住。

任雪流白净如玉的脸上已因恼怒泛起绯色,他咬牙道:“我绝不会把他给你们!”

慕容妍眨了眨眼,蒙着面纱的脸看不出表情。半晌后,她像是感觉无趣般退了一步,转身几个飞身而去。

慕容妍走后,任雪流在原处不知枯站了多久。

直至一声乌啼将他惊醒过来,他终于再忍不住,扶着石碑跪倒下去。

先前一直对刻写什么内容犹犹豫豫,是以石碑上还是空空如也的。但此时,任雪流却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资格为江阙立碑。

他明明看到了江阙良善的一面,却视而不见。明明有机会对江阙坦白一切,却囿于成见,酿此恶果。

他认定魔教之人皆是一丘之貉,却不想江阙是想逃出这个啖尽他血肉的地方的。

他本可以救他……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落泪时,石碑前的土地已洇湿了一片。任雪流不住地喘气,只觉五内俱焚,恍生狂痴。

为何他如此无能,竟至于什么也不能勘破……

清辽、柳琮、江阙之死——桩桩件件,皆是他任雪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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