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尝到了成年世界的味道——复杂,残酷,却又充满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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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鎏金淌过天鹅绒窗帘,在胡桃木地板上织就斑驳的暗纹。
宁锦书在蚕丝被里蜷成团,指尖触到冰凉的丝质枕套时,才意识到身侧早已空无一人。
他赤足踩过土耳其手工地毯,在盥洗镜前愣怔片刻。锁骨处淡粉的吻痕与雪白衬衫形成暧昧对比,让他忍不住红了耳尖,慌乱地扣紧最上方的贝母扣。
镜中青年眉眼间还凝着未褪的春色,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站在资本游戏的棋盘边缘。
旋转楼梯间,飘来危地马拉咖啡豆特有的坚果香气,混着楼下隐约传来的法语会议声。
"...Les flux de trésorerie du troisième trimestre doivent être alignés avant midi."(第三季度现金流报表需在中午前完成校准)
虞砚之慢条斯理地将松石袖扣旋紧,在电脑镜头前侃侃而谈,他说话时低沉的声线裹着金属质感的冷冽,仿佛冬日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晨光为他锋利的眉骨镀上金边,映得深灰色三件套西装上的暗纹如水流动。
却在抬眸望见楼梯转角的身影时,冷峻的神情瞬间融化,如同春溪融雪般温柔。
他顺便将手中的《华尔街日报》折叠好,匆匆结束视频会议,指尖轻点蓝牙耳机的动作仿佛钢琴家收尾的休止符,干净利落。
「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虞砚之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将爱人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料理台面上,温热掌心裹住青年冰凉的脚底。
沉水香的木质香气混着咖啡的醇香,萦绕在宁锦书的鼻尖。
他把玩着对方袖口的松石袖扣,笑着打趣:「证监会那帮老头子,知道他们敬畏的虞氏资本大鳄,一大清早在家给人暖脚吗?」
「他们更应该知道,今早伦敦金现涨了2.3%。」虞砚之低头一笑时金丝镜链轻晃,在青年颈侧投下细碎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个月第三次做空有色金属期货的投行,半小时前已经爆仓。」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透露出强大的掌控力和自信。
宁锦书睡眼惺忪地搂住虞砚之的脖子,撒娇般地问道:「哥哥,你是成仙了吗?什么都会,还每天不用睡觉?」
虞砚之温柔一笑,眼眸中盛满了宠溺:「哥哥只是醒得比较早。」
他骨节分明的手将岛台上的鎏金骨瓷杯,递到青年面前:「试试看,埃塞俄比亚的椰香雪啡,新到的。」
宁锦书接过咖啡,正要开口,余光忽然被中岛台上的文件钉住。
晨光中漂浮的尘埃在报表数字间跳跃,「御庭方商业机密」几个鲜红的字样映入眼帘。
他指尖发颤地翻过页页数据——市场部近五年的推广方案、核心配方研发中心实验参数、十七家供应商的真实报价单,正是他昨夜在姜语给的资料中苦寻不得的核心。
宁锦书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一夜之间,哥哥从哪里搞到这些?」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够咨询费,再顶级的分析公司也会为我们连夜赶工。」虞砚之的拇指抚过宁锦书紧绷的嘴角。
「去年双十一的GMV是1.2亿?」宁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紧地黏在报表上那串刺目的赤字数字上,声音也因震惊而微微颤抖:「实际净利润······48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怎么可能?姜语给我的报表明明显示净利润率有15%!」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和被欺骗的委屈。
虞砚之摘下金丝边框的眼镜,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镜腿,镜链在洒落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镜片上倒映出宁锦书苍白的脸庞。
他语气平和地说道:「采购成本虚增一部分,营销费用再掺点水,这账目上的问题,就是个小学生都能算得出来。」
他伸手握住宁锦书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将对方手中险些滑落的咖啡杯稳稳地放回杯垫上。
宁锦书脑海中浮现出在会议室里,姜语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将资料递给自己的画面,当时她脸上还带着自信的笑容,如今想来,只觉得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所以去年双十一,御庭方爆款面膜明明大卖,就因为成本比竞品高出38%,实际上并没有给公司带来多少利润!」
虞砚之抽出一份供应商合同复印件,指着签名栏上「姜语」两个字,说道:「数据证明,你回国挡了某些人的财路。这位姜女士的丈夫,同时担任三家原料公司的顾问,而他每年的咨询费,刚好等于虚增成本的差额。」
他将合同和原料公司的账目摆在一起,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闭环,证据确凿。
宁锦书喃喃自语:「她说去年赤字是因为俄乌战争,欧洲原材料价格猛然上涨,超过了预算······」
落地窗外,一声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巨兽在云层中翻腾咆哮。
豆大的雨点裹挟着风势,斜斜地打在落地窗的防弹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所以要感谢地缘政治。没有这只黑天鹅,怎么揪得出白天鹅羽毛下的寄生虫?」虞砚之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划过宁锦书的后颈,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因为小阿姨的去世,导致「御庭方」缺失监管,这条寄生虫的贪婪逐年膨胀。公司已沦为她个人的提款终端。」
宁锦书猛地站起身,后腰重重地撞在料理台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满腔怒火,语气急促地说道:「这是职务侵占!我们应该立刻——」
「报警?」虞砚之伸手一拉,将宁锦书拉回自己的怀中。
他定制的西装触感丝滑,暗纹如同漩涡般吞噬了青年单薄的身形。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爱人泛红的眼尾,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反问的意味:「然后呢?看着御庭方股价暴跌到谷底?让对家趁势收购你母亲的心血?眼睁睁看着你母亲毕生的努力付诸东流?」
宁锦书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这是违法的!」
青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目光落在虞砚之西装的暗纹上,一根一根地数着经纬线。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密集,仿佛在应和着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虞砚之的手指轻轻覆上宁锦书紧握的拳头,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掰开,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资本的真相是,当利润达到300%时,绞首绳都能变成庆典彩带。」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宁锦书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身上的沉水香气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格外得好闻。
「吃回扣这种事,在商场其实司空见惯。」虞砚之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夹杂着一丝无奈:「水至清则无鱼,去年虞氏资本华北区总监吃掉六百万回扣,但只要他能让区域利润增长30%,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养了条鲶鱼,还能刺激一下其他人。」
宁锦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难以置信地问道:「如果虞氏华北区总监,给你创造的利润不让你满意呢?」
窗外,天空被厚厚的阴云遮蔽。虞砚之的身影完全笼罩住怀中的青年。
「那便秋后一起算账,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惨烈的方式偿还!」男人的语气骤然冷冽,如同寒冬腊月里刮来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宁锦书的心脏猛地一沉,思绪如同缠绕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又想到小时候,他去公司找母亲,姜语跟着母亲熬夜加班时的场景,一想到让对方坐牢,他心中一软。
他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的意思······以吃回扣这点为由,炒掉姜语?」
虞砚之深邃的目光落在宁锦书脸上,语气果决:「我并不是因为姜语吃回扣,而想罢免她。」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峻:「她已经老了,思维僵化跟不上时代潮流。御庭方在她手中一年不如一年,业绩持续下滑濒临破产,这足以证明她的无能。」
说完,他看着爱人目光柔和下来,语气也软了下来,温热的唇贴上对方耳际,低语道:「当然,御庭方是你的,你来最终决定要不要炒掉她,哥哥只能给你一些建议。」
宁锦书的眉头紧锁,神色迟疑,内心深处涌起一丝不忍:「她毕竟为御庭方工作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其他员工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兔死狐悲?」
虞砚之不假思索反问:「那就任由御庭方在她手中破产?让你母亲的心血这么付诸东流?」
宁锦书立刻摇头否定:「那不行!这可是我妈的心血!绝对不能在我手里被毁掉!」
「御庭方可以给姜语一笔丰厚的辞退赔偿金,作为她多年付出的补偿。」虞砚之看出爱人的心软,提议道:「当然,罢免她的事不必操之过急,得先给御庭方找一个能力出众的替代者,我建议你看看能不能从竞品公司挖墙脚,最好是那种有开拓创新精神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像这新西兰麦卢卡蜂蜜,要等足240天花期,才能酿出最致命的香甜,炒鱿鱼的时机很重要!」
宁锦书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今天就让猎头公司私底下留意合适的目标。」
虞砚之将青年的手指按在最新并购方案上,语气意味深长:「另外,她丈夫的原料公司,可以成为虞氏收购的子公司。」
宁锦书瞳孔震颤,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你要用他们的把柄反过来收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虞砚之拿起餐刀,优雅地抹开凝着蜜珠的蜂巢,金琥珀色的蜜汁缓缓渗入松饼肌理。
男人的语气平静:「这叫产业链垂直整合。」
宁锦书的第一刀即将挥向母亲曾经的心腹——姜语,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咽下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苦涩在舌尖炸开,他尝到成年世界的味道——复杂,残酷,却又充满挑战。
雨幕中,宁锦书在御庭方的总裁办公室,双手插兜望着落地窗外城市大厦的霓虹轮廓,那些在财经杂志上的摩天楼群,此刻就矗立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而他的爱人虞砚之,那个如同天神般无所不能的男人,将是他征服这座钢铁丛林的领路人。
电子时钟跳至八点整,资本齿轮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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