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几尘?
-----正文-----
九十一
凤玄冥用涅槃之火重塑段几尘的肉身。
萧翰私底下用引魂香去寻找段几尘的魂魄,一个月后,年前的两天,火红的灯映满苍山。
萧翰取出一盏灯,里面是细碎的白光。
“我能寻到的只有这些。”
凤玄冥脸色苍白,风华绝代的面容上,竟多了几道苍老的皱纹。
“不够!这也太少了……”
萧翰道:“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望向窗外,望向苍白无际的天空。
“他回去了。”
至于究竟回到了哪里,二人心知肚明。
凤玄冥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吗?”
萧翰摇摇头:“我没与他说,就让他……当段几尘已经死了吧。”
若让红九知道段几尘与宋明是一人……
他会疯的。
*
我拿着一个红灯笼,打量屋门上的对联,若有所思。
“左边的好像往右歪了点……哎,左一点左一点……宗流,你左右不分啊。”
宗流阴恻恻的目光扫过来,我连忙做了个闭嘴的表情,讨好的眨了眨眼。
他哼了一声,从梯子上跳下来。
“萧先生也是够宠你的,任凭你把苍山折腾成这副花里胡哨的样子。”
“过年啊,总该有个气氛,对了,你真的不回长生谷吗?谢宗主~~~”
宗流白了我一眼:“他们恨不得求我留下来,让我好好抱紧你的大腿,毕竟……当今世上谁能比你的腿更结实?差点入魔的妖王都拜倒在你腿下,还有传说中赫赫有名的陆阎将军对你痴心一片,我这种无名小卒,除了抱大腿还有其他选择?”
我勾住他的肩膀,故意逗他:“胡说八道,我的正妃明明只有你一人。”
宗流面无表情推开我,我盯着他通红的耳朵哈哈大笑。
除夕那天,先生难得放下事务与我们吃了顿饭,有他在,大伙儿也不喝酒,吃过后,我点了两根烟花棒拿在手里慢悠悠晃着。
明月当空,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在苍山看过月亮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小断。
他和遭受虐待一样,脸颊都深深凹了进去,我揉了把他的头发:“怎么了?饭不好吃?”
他羞涩的垂下眼帘,拿出一个长条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放了跟白玉色的笛子。
只是定睛一看,会发现玉笛中流转着血色的液体,若隐若现。
上方灵气逼人,是一件难得的绝世法器。
“您可以收下吗?”
我狐疑道:“你哪来这种东西?”
小断停顿片刻,才笑盈盈道:“我娘给的,我想送给公子,您或许忘了,你曾经救过我,我想报答您,可我也知道……您肯定看不上我这样的人,这件礼物就收下吧,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
他在我的目光中,脸上不安越来越浓,最终我握住他的脉搏往他身体里输入了一部分灵力。
将他脸色红润起来才松开。
“好,我收下了,你好好修炼。”
小断这才欢喜地笑开。
烟花快要烧到手指,我扔掉残余的部分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这时,我猛然看见苍山对面的群山间绽放出一道绚丽的七彩之光。
它跨越无边的天际,宛若一场浩浩荡荡的神迹。
若是有当年虚弥山的鸟族在场,定会为这一幕高歌狂舞。
我清晰的听见众人的喧嚣,万物的嘈杂,还有……两颗跳动的心脏。
【守护之光很厉害吗?】
【不是厉不厉害!没有守护之光的鸟儿……永远无法向伴侣表达爱意。】
【它们就像失去了声音……不,比失去声音还要可怕,所以我一定要找回守护之光。】
【到那时……】
*
恭喜你。
凤玄冥……
我浅笑着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心底却无故涌上一股酸涩的惆怅。
*
年后,我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只是这次要去的地方,我没与任何人讲。
路明楼被我强行关在心脉中,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来到了金海。
几乎在我踏入金海的一刹那,身披雪白袈裟的僧人就出现我面前,眉心一点红像是残阳落进浩雪。
“段施主,贫僧在此地等您许久。”
“你知道我要来?”
僧人道:“您要解决心脉中的冤魂,兜兜转转,终归要过来。”
心脉滚烫,陆明楼挣扎得更厉害了。
僧人看似看穿了什么,淡笑道:“您可以将他放出来,想必到了这里,他也不会说什么。”
我心念一动,陆明楼就挡在我身前。
他用前所未有的防备姿态盯着僧人,僧人却淡然处之,沉默不语。
我在他们一人一魂中扫了片刻,忽然觉察出几分怪异,然而不等我想明白,僧人忽然说道。
“这是命数,你早已经在命中,何必这般执着?”
陆明楼说出来的话我听不见,只能看见他脸色越涨越红,几乎到暴怒的地步。
我拦住他,疑惑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僧人翕动嘴唇,路明楼猛地回过头,试图用手掌盖住我的耳朵,可僧人的话还是进了我耳朵。
“我们在说,想要让您身上的一百六十八个怨灵回归轮回,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七窍玲珑心。”
我猛然怔住。
僧人平静的目光与我在半空中交汇。
“一百六十八次舍心咒,方能放其入轮回,届时,登仙之位将再度开启,世间规则……都会有所变化。”
我的目光缓慢往旁边移动,对上路明楼悲伤流泪的双眼。
“你早就知道?”
路明楼不说话。
“你为何会知道?”
路明楼终于崩溃了,他躲回我的心脉之中,嚎啕大哭起来。
*
庄婆那时让我救凤玄冥,说的是一百零八次。
若她知道凤玄冥的事情……那么一百零八次便是我死亡的极数。
也就是说……一百零八次舍心咒后,我必死无疑。
更别说一百六十八次……
“若是我将他们分成几次……”
僧人叹息道:“不行,若不能一口气念完一百六十八次,前功尽弃,到那时,莫说轮回,他们能否活下来都不一定。”
说完他看了我的胸口一眼,忽而行了一大礼,身影渐渐散去。
“施主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贫僧。”
*
从金海离开后,我漫无边际的走着。
路明楼已经不哭了,他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心脉中,我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却没时间对峙。
猛然间,一阵雪花从眼前飘过。
等它散去后,我的眼前多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他眉眼俊美,隐约带着摄人的光辉,在冰天雪地中,宛如堕天的神祇高不可攀。
我的手按在娘的那把——名为血溅的剑上,许久都不曾松开。
直到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眉眼带上欣喜,冰冷的五官冰雪消融。
“雪儿!”
话音刚落,血溅出鞘,却没有给他造成一点点伤害。
【家母去世前,曾在这把剑上加持咒法,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不会被这把剑伤到。】
【是谁?】
【我……】熟悉的身影逼近:【还有你。】
“段几尘?”
话音刚落,我就被一把拥进怀里。
血溅挡在我与他之间,却谁也伤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