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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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后藤真之介的叙述，三天前他还曾在学校里见到过后藤凖夏，昨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称后藤老师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上课了，问他是否知道弟弟的下落。

“今天警察到学校做了笔录，我刚才开车正打算去小夏家里，路过这里时想起你们似乎在这里工作。看到楼下的牌子还以为没有人，幸好我上来确认了一下。”

“青井今天没有来吗？”

“不，他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先离开了。”森田理回答。

后藤真之介思考片刻，问道：“能否告诉我他现在的住址？”

森田理有些犹豫，后藤真之介看他没开口，又急忙解释：“我不会再找他的麻烦，只是想确认他是否知道小夏的下落。”

森田理看着后藤真之介急切的表情，终于点点头，“我写给你。”

“太感谢了。”后藤真之介伸手抓了抓头发，有几簇发丝从他抓过的地方掉了下来，“如果你们有人看到小夏或者跟他联络上了，麻烦通知我一下，谢谢。”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钟禹时和森田理忙上前回礼，称如果联系到后藤老师一定会通知他。

后藤真之介拿到森田理写给他的地址，把自己的名片发给每一个人，最后再次感谢了他们，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沉重，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后藤老师，但是又没有人真的了解后藤老师。

——后藤老师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每个人心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没人愿意说出来。

圣诞派对在沉重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一行人来到门外，森田理锁上工作室大门，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这栋楼说：“当初这间工作室的房子还是拜托后藤老师做的担保，我们几个人都没什么钱，能租到这栋房子，全靠后藤老师的帮忙。”

“是啊，”仁科附和着点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来帮着寻找后藤老师。”

“我们可以在网站上发布公告。”柊一提议。

“对，我可以在社交网站上发寻人启事，然后联络一下曾经的同学，让他们帮我们转发消息。”仁科说。

“那我回去写寻人启事的公告，”早川说，“对了，谁有后藤老师的照片吗？”

“我知道后藤老师的私人社交网络账号，上面应该有他的照片。”钟禹时拿着手机晃了晃。

“那禹时等下把照片发给早川，早川编辑好寻人启事让仁科和柊一负责转发，”森田理确定了各自的分工，“我先联系青井，如果他在家的话就去他家一趟——我怕后藤老师的哥哥忍不住又跟他打起来。”

“你觉得会是青井吗？”钟禹时忍不住问森田理。

森田理思考片刻，对钟禹时摇摇头，“青井这人平常看起来虽然有些阴沉，但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这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且我们也不了解后藤老师。”早川指出，“说不定是我们不知道的谁或者什么事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钟禹时默默点了点头，一直站在他旁边没说话的岛田英司此时悄悄拉起他的手，“我们先回去吧，现在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后藤老师。”

第二天，社交网络上一则关于后藤老师的寻人启事成为Y大学生私下热烈讨论的话题。钟禹时一条一条翻看那些转发评论，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大部分人都在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关注，希望后藤老师平安无事。但有几条言语间十分刻薄甚至怀有恶意的评论，夹杂在其他善意的信息里，也在被大量转发。

“后藤老师私生活非常混乱，跟学校很多学生关系暧昧，该不会是被他的那些情人绑票了吧。”

“后藤老师是GAY，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吧。”

“呵呵，长得那么骚，要是我的话就先○后杀。”

其中甚至有人提到钟禹时，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钟禹时肯定那人是在说自己。

“设计院，男，大四，跟后藤老师交往过两年，经常看到他们出双入对。”

让钟禹时心惊肉跳的是，在这条消息下面，有人评论说：“这个男的现在已经跟后藤老师分手了，跟艺术院某男生在交往。”

而在当天下午警察找上门，对钟禹时进行了一番问话之后，钟禹时不得不承认，或许把后藤老师失踪的消息公布到社交网络上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不是担心自己被人八卦，而是担心这件事会牵扯到岛田英司。

他们毕业在即，正处于递交毕业设计的关键时刻，万一因此影响到岛田英司的学业，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岛田英司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画室，为自己的毕业作品做最后冲刺，钟禹时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尽快找到后藤老师，以此平息这场风波。

早些时候他联系了森田前辈，被告知说青井不见了，不但手机关机，而且在池袋和父母那边的住处都没找到他。

“不会真的是青井吧，”森田理非常担心，“这小子最近几天真的很奇怪，在工作室里常常一句话不说坐着发呆。”

钟禹时安慰着森田理，心里又想起那天在后藤老师车上听到的对话。

青井说，他已经很久不和后藤老师联系了，但却似乎知道自己和后藤老师的关系。

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和后藤老师的关系？为什么又要当着他的面对后藤老师出言不逊，他想让后藤老师生气？

思来想去，钟禹时觉得现在除了森田理那几位学长之外，对青井和后藤老师的事最了解的只有后藤真之介了。

他按照后藤真之介给他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对方很快便接起来。

“你好。”

“你好，我是钟禹时。”

“有小夏的消息了吗？”后藤真之介的声音显得非常紧张。

“不是，是关于青井的事，之前你问我，那天在后藤老师的车里发生了什么，我有些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青井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他最近依然在关注后藤老师的动向。”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最近还有在联系？”

“不是，是青井单方面在关注着后藤老师。”

“……”

后藤真之介没有说话，钟禹时继续说道：“你知道青井今天也失踪了吗？”

“我知道，我现在在他池袋的住处这边。”

“你在找他？”

“警察在调查青井家附近的情况，我过来看看。”

“警察也认为是青井干的吗？”

“不，是我发现青井失踪了，然后告诉他们青井以前对小夏做的那些事后，他们才来调查的，之前他们一直怀疑是我绑架了小夏。”

钟禹时满头雾水，“为什么？”

“你现在有空么，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他们约在后藤老师画室对面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后藤真之介从池袋开车过来时，钟禹时已经在店里坐了很久，他面前是一杯空掉的咖啡杯，后藤真之介进来时，他正望着窗外发呆。

“抱歉，让你久等了。”

“啊，你来了，没关系，我在看对面，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后藤老师画室里的情况。”

后藤真之介坐下来，随着钟禹时的目光朝外望去，果然看到那间画室。咖啡厅设置在二楼，对面就是画室的二楼，从画室的落地窗看进去，一群小孩姿势各异的在对着各自的画板画画。

“我听说你也在这里打过工。”

“诶？”钟禹时惊讶的转过头，他还没从对面那些孩子身上缓过神来，看着后藤真之介，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近距离观察后藤真之介，窗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而在他此刻黑白区域分明的脸上，钟禹时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后藤老师说，他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间画室实际上是我的，里面的一切人事调动我都知道。”

“后藤……君。”

“叫我真之介吧。”

“真之介，你跟后藤老师，是情人吗？”

“我们曾经是情人，但后来分开了。”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抱歉，我可以抽烟吗？”

钟禹时点点头，做出请便的手势。他们坐在吸烟区，桌子上放着烟灰缸，后藤真之介把烟灰缸拉到面前，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

“我跟小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跟我母亲结婚之后不久，留下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然后跟他的表妹私奔了。”

后藤真之介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母亲一开始不知道父亲是私奔了，找了他很多年，后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他，发现他跟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她气疯了，找人在父亲的车上动了手脚，于是我父亲和当时是他妻子的表妹，发生了车祸，两个人都死了。”

“那时候小夏还在上初中，我也才上高中而已，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后藤老师抖了抖烟灰，一节烟灰掉落在干净的烟灰缸里，变成一座小山。

“大概我家的遗传基因就是如此，我从第一眼见到小夏那一刻开始，就爱上了他。”

“我求母亲收留小夏，让他跟我住在一起，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父母的事，以为父亲跟外面的女人结婚生子，然后出了意外。如果我当时就知道是母亲害死了小夏的妈妈，后来就不会跟小夏分开了。”

“后藤老师知道你们父母的事情了？”钟禹时问。

“嗯，他在Y大职教后，突然从我家搬了出去，后来跟很多男人发生关系，我们因此吵过很多次。”

“你们最近和好了吗？”

“几个月前，你怎么知道？”

“是青井说的，那天晚上，他觉得后藤老师心情很好，就问后藤老师是不是跟你和好了。不过当时他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可能是他猜测的。”

后藤真之介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把只剩下一小节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以前曾经威胁过小夏，说如果小夏不答应和他交往，就去曝光他跟学校多名学生发生关系，让他一辈子做不了老师。”

钟禹时想起之前看到那条寻人启事下面的留言，觉得像青井这样的人，或许不止一个。

他把关于寻人启事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后藤真之介，后藤真之介望着窗外，慢慢开口道：“我知道每一个跟小夏有关的人，包括你。你是这些人当中，跟他保持关系时间最长的人。”他转回头，看着钟禹时，“我很好奇，小夏为什么一直跟你保持关系。”

“后藤老师说，我的样子是他喜欢的类型。”

“是吗……？”后藤真之介玩味的眯着眼看钟禹时。

钟禹时觉得十分不自在，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警察为什么认为是你绑架了后藤老师？”

“因为父亲背叛了我母亲，我又一直跟小夏纠缠在一起，警察认为我会去找小夏报仇。”后藤真之介不屑的哼了一声。

钟禹时看到后藤真之介又拿起烟要抽，就问他：“给我一支可以吗？”

后藤真之介把烟递到钟禹时面前，见钟禹时拿了一根烟过去，又问他：“你跟小夏是怎么开始的？别跟我说你们是在上课的时候互相吸引……”

“……我去过一次同志酒吧，在那里见到后藤老师。”

“酒吧叫什么名字？”

钟禹时说了那个酒吧的名字，后藤真之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我倒是不知道这个酒吧，原来小夏还去过这种地方……”

他们沉默着抽完一支烟，后藤真之介表示他要回去继续找小夏，钟禹时赶忙询问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地方，希望自己也可以尽一份力。

后藤真之介想了想说：“如果要帮忙的话，就去你刚才说的酒吧，问问那里的服务生有没有谁这两天见过小夏。”

钟禹时点头答应，两人就此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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