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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台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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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在他眼里是不幸的象征,像神明的眼泪,像惊天大事发生前的预兆。

-----正文-----

如果说夜色是遮掩行踪的衣服,那雨水就是洗刷掉犯罪痕迹的天然洗剂,但在今晚这两个条件不只是齐全而已。

余承渺看着窗外呼啸的风叹了口气,道:“台风天还要让孩子出门,我们未免也太过分。”

夜晚、暴雨,最适合做些杀人越货的行当了。可是雨水在他眼里是不幸的象征,像神明的眼泪,像惊天大事发生前的预兆…啊,他是不是小时候做太多文学题了?

“是对面傻×,想得出在台风天里打劫这种事。”沙发上的男生随口应了句,专注于手里的游戏,直到跳出Game over的字符,烦躁的啧了声,又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抬头看站在窗边的人,问:“叔,您口中的孩子指的是那个把陪练都打得躺床半个月的20岁壮年男人?陈哥的手腕还是我去接上的。”

“是因为老陈年纪大了,不经碰。”余承渺心虚地咳了声,“不要说脏话。”

“知道了…对不起叔叔,我只是因为睡眠不足有些烦。”钟表重叠的指针刺眼到他心寒,“我也没比他大多少岁,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熬大夜等他回来!”

“因为你们一起长大,他放心你…而且你分明也很担心他。”余承渺转过身不再看屋外被摧残的花圃,右手的袖子被窗台剐蹭得晃荡,像室外的树一样不堪重负地折起。“陪我喝点吧?孩子。”

不停歇的雨声与莫名反涌的情绪让余承渺尝不太出酒的味道,饮了一口就握在手中没再举起。余承渺摇晃着杯子,酒液在杯壁上分明留不下任何痕迹,他却好像看到了逐渐加深的颜色,变成深褐,变成干涸的血。

“况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居然开始觉得这种事危险了。”余承渺抬眼,从桌上花瓶的反光里看到自己脸上岁月的痕迹,“我和那孩子前天刚吵过一架,要是他今天抱恨而终该怎么办?”他完全不必要告诉他人自己苦恼的事,但是也许同龄人能理解他性情叛逆的儿子。

“怎么会…”况野张了张口,醉意和困倦让他有些迷糊了,想先回答前一个问题,又突然意识到了余叔的意愿,应和着问:“叔叔,我能帮上忙吗?我可以去劝劝他…”

“并不是大事。教堂联系我,说他的生母找到那,想要见她曾抛弃的孩子一面。”余承渺停顿了下,“只是见一面而已,我怎么能剥夺一位母亲应有的权利?我不能那样做,况且那位妇人已病入膏肓。”

况野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思考了半天只拖沓地说:“然后余潮生认为您想‘推开’他…?”

“是的。”余承渺撑着前额,多虑与微醺让他的脑袋出奇地重,“我做了什么能让他误会的事吗?我不知道…我曾经我见到我的生母时很开心,我以为他也会开心。”

余承渺大概理解也许不同的原因是他当初是被拐卖,但余潮生是被遗弃…他都明白,但那是一位母亲弥留之际的愿望,更何况生育之恩大过于他的劬劳。

“余潮生…他不会什么都和我讲。”况野犹豫了下,他其实不是这场对话的最佳人选,他和余叔差了太多岁数辈分,随便换谁来都比他更合规矩些。他与余叔的孩子交情久不假,但交流只在浅薄,更深层的东西他毫无所知。

况野蹲下身去挽起余承渺的袖子,那截衣袖擦到了不小心倒在桌上的酒液。“您让我想想…”

余叔这条手臂伤得很早,大概是在他初中的时候,突发情况,被从敌营里抬回来时人还是清醒的,大概是被喂了什么药,身上的伤令人无法想象那遭受了怎样的酷刑。周边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最中间是他爸,在帮余承渺紧急抢救,简单的刀伤枪伤都变得不足为奇了,那被一节节敲碎的手臂最凄惨,骨头和血肉混在一起,他爸对着…那滩东西迟疑了很久,最后横心咬牙说出手臂保不住这几个字。话落下后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人敢出声,生怕被怒火之类的东西牵连。

余叔应了,显然也清楚自己伤得到底有多重,平静地像是根本没有听清耳边的话。

况野那时候已经开始和他爸学习了,可仍然不忍心看那血腥的景象。他太害怕,他爸也是,他爸一辈子都在处理伤口里度过,却在余承渺安抚的笑容里甚至无法自控地手抖。但就在他别开眼时瞥到了余潮生,余潮生和他站在一起,其余人都被遣走了,这间房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各怀心思。与他不同的是余潮生在直勾勾地看着那场甚至会连做几天做噩梦的鲜血淋漓,面上镇静到好像台上只是在切除果冻里不喜欢的水果而已,只有从目光中能看得出些波澜,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有些凶狠,更多的是怨恨。

恨的是什么,况野不知道。反正这次意外之后余潮生就开始拼命学习接班的手段了,在他刚开始操刀帮人取子弹的时候余潮生早就不知道往其他人身体里捅了多少次刀子。

“我们都知道,其实对面那场微不足道的反抗随便派几个人解决就好了,但余潮生非要亲自去看,叔叔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况野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匹配,所以缓慢地讲。余叔因为他的话语移开遮住眼的手掌,幸亏台风没有刮断电线,他还能在明亮的灯下看到余承渺眼里没有认为他冒犯的神情。

“您觉不觉得余潮生像在…表忠心?”

其实如果可以,况野更想说邀宠。

“爸爸,听说您在等我。”

在他话说完的那刻余潮生闯入了房间,裸着上半身,完全不在乎自己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就这样明晃晃显露在空气中。他看到走廊里余潮生身后的管家还在追着想要为人披上件衣物,估计是一进门脱下了沾满泥土或血迹的上衣。

庆幸那皮肤上除了雨水和些许擦伤没有多些大难题,他马上就能去休息。

“您怎么能那么晚不休息…”

况野还蹲着,余潮生走近些才看到他,那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昂扬突然拉下来,问他:“你为什么会在爸爸身边。”

“因为叔叔担心你…”况野翻了个白眼,随即突然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你罪该万死”的看热闹表情,继续说:“你让余叔担心了。”

话落的瞬间传来“咚”一声,余潮生跪到了地上,速度快到谁都没来得及阻拦,手交并用踉跄着跪行到余承渺的身边,仓惶地讲:“对不起,爸爸。”

在瓷砖地板上能磕出这种声音,第二天绝对见青紫。

况野愣了,他是大概是头回见到余潮生这种难堪的样子,在听到第一声道歉时他下意识想笑讽,但第二声、第三声的来袭让他感到害怕。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到他察觉出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忐忑的心脏让他开始发抖,余潮生像是做错件大事被罚背了个天文数字的“对不起”,而他像是因为说错话而必须要负起责任的起哄者。

窗外一声巨响,况野打了个猛颤。他以为那是雷电,但并没有看到刺眼的白光照进客厅,所以大概是院子里新种的树倒了…那些都是余叔亲手选的栽的。况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坐在沙发上的人,嘴角上扬、眉头舒展,还保持着那与他交谈时的亲切,只是对于身边的动荡无动于衷,像是撑着一方全面包围的伞坐在急雨里,雨滴再大颗再急迫也打不到那人的身上。

紧绷的神经让况野有些蹲不住了,身体摇晃,将余承渺的视线引来了分毫。余承渺像突然察觉到了况野的存在,向他说:“今晚辛苦你了,孩子。”况野额头的细汗从眼尾滑落,看到余承渺拿起桌上那瓶他们共享过的酒递给他,“拿去吧,你爸爸生前很喜欢它,好好享用…很抱歉让你陪着我失眠。”

“请不要那样说…谢谢叔叔。”况野颤着手接过,他的腿麻了,只能在管家的搀扶下瘸着腿慢步走,直到离开房间他才敢吞下一口唾沫。身旁的管家眼底露着警告,又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况野后背一阵阵发冷,他读懂了面前人的忠告。

管家是哑巴,或者说管理那对父子生活起居的佣人都是哑巴,有的是先天就不能说话,有些是后天的,代表了明晃晃的威胁:谨言、慎行。

余叔对他关照多了,他都忘了他只是个余家的专用医生而已,多了些和余潮生一同长大和父辈的情分,差点忘记了最关键的事情。

余家都是实打实的疯子,绝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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