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吵。但我感觉到了它们在呼喊我,像今晚是狂欢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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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目前的家主和上一任家主突然离开了,用“失踪”这个词更好,他们不见踪影,让底下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但在余潮生离开四天后,组织仍然很安静,因为他们得熬过一阵子,以确保这不是一次忠心测试。
余潮生的杀伐决断有目共睹,没有人想做投石问路的石子,更没有人想做出头鸟牺牲品,像平静的湖,底下暗藏的汹涌只有彼此对视时才知道。
而余承渺和余潮生也没有去哪里,他们就在与本家相距一个城市外的地方,余承渺先去拜访了自己的老师,他没有去过学校,言行都受教于那位先生。听说是从哪个什么高级学府里挖过来的,发现是余家那个疯子家族后直接撂摊子不干,但余承渺的父亲说只要能教好孩子会给数不尽的财富,先生就允了。
余承渺曾以为与自己有关的人几乎都死了。所以在发现先生还健在的时候,他感到些许的欣喜,起码他父亲没有疯癫到那种程度。
然后他们就一直在教堂呆着,前些天一直都是阴雨,只有今天见了太阳,能让余承渺看到心心念的彩窗。
“那里特别难擦,要用梯子爬上去,还很容易摔下来。所以在大扫除时,我们都讨厌轮到擦窗户的工作。”余潮生指着玻璃讲,“某天,我们刚大扫除过不久。结果神父接到了余家的消息,我们就又要将教堂打扫一次。”
余承渺掩不住笑,说:“这两次大扫除里一定有一次是你打扫窗子。”
“不,两次都是我。”余潮生偏头看向父亲,“我边擦边心想,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要来?等他来了,我要仔细看看他。”
余承渺问:“所以你才会那样冒犯地盯着我?”
“我没有冒犯您。我曾经的同伴说,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要仔细地瞧他,瞧到他不好意思了,他就记住你了。”余潮生牵起余承渺的手,“父亲在人群中央,当时很多人凑在您面前讨好说话,但我只看到了您。我本来对有没有被收养这件事并不在乎,可我忽然在那刻希望您选择我、抱住我,让我做您的孩子。”
“余家的孩子并不好做。”
“但做余承渺的孩子十分幸福。”余潮生凑近余承渺,他将要说的话不能被Jesus听到,“我感谢您选择了我,并接纳我。我爱您,我永远都要与您在一起。”
“哈哈…这真是动听的一句话。”余承渺与余潮生倚靠在一起,他在知道自己不必用伤害的方式留下痕迹,且那双眼早就将他谨记于心后,他就心满意足了。“就今晚吧,我已别无所求。”
“好,今晚。”
夜晚的海边很冷,余承渺在咸腥的海风吹到他面上时,后悔他不该穿着单衣就出门。
“有些冷,是吗?”余潮生正牵着余承渺的手,他能感觉到身侧人的颤抖。
“是的,白昼温差真大,海水一定更冷。”余承渺缓慢地往前走,沙子进入他的鞋子里,好像在用那浅薄的不适来挽留他。
“您可以靠在我身上,您说过我身上很暖和。”
“先等等…我想先亲身感受那股寒冷。”水淹过他的脚掌,余承渺打了个冷颤,但仍然继续前进着,没有停止。海浪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余承渺说:“真吵。但我感觉到了它们在呼喊我,像今晚是狂欢夜一样。”
“浪潮喜爱您,但看得出它很嫌弃我,才没有带走我。”余潮生将父亲的手握得更紧,海水已经没过他们的膝盖,让步伐渐缓,每一次的踏入都要用更多的力气。
“它送来了你,但将要带走我们。”余承渺侧头看着余潮生,又回过头看他们离远的岸边,“希望它今晚会温柔些。”
“会的,明天冷锋过境时它会更加澎湃,所以今晚是个好日子。”两人交握的手被寒冷卷入。
“爸爸,我想抱您。”
“好。”他们站定,小浪将合抱得二人搡得摇晃。余潮生抱着余承渺的腰,他不希望海水的阻力让他的父亲多费力,更讨厌寒风让父亲的脸冻得皴裂,所以他让父亲靠在他的胸前继续。再往里走些,余潮生已经分不清那是父亲的颤抖还是海的欢呼了,也分不清他胸前的潮湿是父亲的眼泪还是同样咸味的海水。
“先等一等…”余承渺在白日时猜想自己的心跳会很平缓,不会因为死亡而狂跳,但显然他低估了人类的求生意念,他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膛了。他在余潮生的拥抱里渐渐淹进冰冷海水,看到与他们渐远的海岸线。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但他仍然觉得抱着的是一只羊崽,那种猜想让他感到哀伤,泡入水中的手臂隐隐作痛,“不…你该上岸,你还年轻,你不能陪着我。”
“我想陪着您!我必须陪着您,我已经放开了您许多次了!”余潮生被那句激得十分激动,他指向海中的灯塔,执着地讲:“父亲,象牙塔就在对岸。”
“不!你不能忘了你的名字,你从潮汐中出生,不能淹没于潮汐。”余承渺推搡着拥抱,但海水已盖过心脏,冰冷让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能否起作用。
“那父亲呢?”
“我?没有意义,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余承渺在余潮生的唇印下一记吻,好在他们没有进的太深,他还能在吻里送去些温热,“通往塔尖的路我会独自行走,那里容不下两个人,你该回去了,听话好吗?”
“不可能,我与父亲必将一起。”余潮生加深了那枚吻,他们的发尾已经被奔逃而来的海水弄湿,他们没有退路,他们注定要一起上天堂。
“父亲,您是否为维纳斯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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